金甲天神的形象在玄學領域廣泛存在,相當於一個固定符號。
翻看道家古籍就知道,很多玄學符籙能夠召喚金甲天神,道術精湛的高手能夠指揮金甲天神聽令行事。
“一切都是左豐收所爲。”我點點頭。
我不想指責槳蘭舟,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只會讓她的情緒變得更沮喪。
“我無法想象,像左豐收這樣的高手竟然甘心長期屈居於黃花會的調度之下?”槳蘭舟感嘆。
“圖謀越大,潛藏越深,這是中國古人早就說過無數次的真理。”我回答。
“他到底在圖謀什麼呢?”槳蘭舟充滿無奈地自言自語。
我望向車子,油箱一直都在漏油,車頂也在連續翻滾中大面積凹陷,看來已經不能繼續使用了。
“先到公路上去,我送你回羅盤村。”我說。
我先查看了另外三人的情況,他們都帶了輕重不同的傷,行動殊爲不變。
“你們在這裡安心等着,回羅盤村後,我會打醫院電話,讓120救護車過來。”我說。
那三人的表情極爲慚愧,全都啞口無言。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果羅盤村可用的人都是這種層次,那就沒什麼意義了。
當然,羅盤村肯定有精兵強將,不過都被掌握在左豐收手裡,此刻一定都跟着他去了112窟。
我向車子最後掃了一眼,右手抓住槳蘭舟的左腕,準備沿着斜坡爬上去。
突然,我發現車子的兩隻前輪之間有微弱的紅光極快地一閃。
我放開槳蘭舟的手腕,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緩步靠近車子,俯身觀察那紅光來處。
很明顯,那是一個香菸盒大小的竊聽器,外殼黑色,吸附於車子的底盤裝甲內面。
它的放置位置十分巧妙,正好處於裝甲的內凹之處,前後左右都被擋住。如果不是意外翻車、車子四腳朝天的話,任誰都發現不了。
車子屬於羅盤村,而羅盤村是處於左豐收管轄之下。所以,竊聽器的安裝者、使用者只能是左豐收。最可怕的情況是,只要羅盤村有車子出去,就一定在左豐收的監控之下,其中也包括我開來的那輛。
槳蘭舟跟過來,無聲地盯着竊聽器。
作爲在51地區Y部門深造過的人,她當然明白那是什麼。
我向槳蘭舟伸出左掌,在上面寫了幾個字——“我們被竊聽,方位被偵測,全是左豐收所爲。”
她也會意地以手代口,在我掌心回覆:“明白。”
發現竊聽器之前,我的本意是返回羅盤村,據守石塔,以待轉機。現在,看到竊聽器,等於是發現了左豐收的一個破綻,必須改變原先的計劃,才能出其不意,克敵制勝。
據守石塔是“保守地退防”,此刻,反其道而行之,選擇“激進地進攻”,也許是最聰明的做法。
左豐收不但是黃花會的**煩,也是敦煌安寧的最大隱患。此獠不除,莫高窟永無寧日。
我很少做出“擊殺目標”的決定,但那並不代表我總是秉持着婦人之仁,難以在關鍵時刻做決斷。
“去112窟。”我在掌心裡寫。
槳蘭舟沒有表示驚奇和詫異,不再寫字,而是望着我,深深點頭,眼中滿是尊敬順從之意。
左豐收有監聽器輔助,只要舒舒服服地坐在車子裡,就能全盤掌握大局。
這是他的優勢,也是他的罩門,因爲我們現在已經發現了竊聽器的存在,而他卻不清楚這一點,仍然絕對相信竊聽器給他傳遞回去的訊息。
“我們回羅盤村去,不管外面發生多少事,至少石塔內暫時安全。”我大聲說。
“好吧,等到這邊的事告一段落,我們再決定如何出擊反賊坑。”槳蘭舟也大聲迴應。
我們繞着車子踱步,踱了三圈之後,沿斜坡向上,回到公路上。
“我們到前面去,攔一輛車,開着去112窟。同時,讓司機開咱們的車去羅盤村。”我貼在槳蘭舟耳邊說。
我們大概需要一小時時間,就能成功地愚弄左豐收,潛入到莫高窟內。
“好,向前一百米,你藏在路邊,我負責攔車。”槳蘭舟言聽計從。
爲了保險起見,我們向前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確信竊聽器無法覆蓋這邊的動靜,纔開始攔車。
槳蘭舟一個人站在路中央,十分鐘後就等到了一輛向月牙泉小鎮運送蔬菜的農用車。
開車的司機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臉上稚氣未脫。
槳蘭舟說服別人的能力很強,只用了一分鐘,那年輕人就跟着她走向我開來的車子,開門上車,調頭奔向羅盤村。
我從路邊出來,上了農用車。
槳蘭舟快步跑回來,開門坐在副駕駛座位上。
“實在抱歉,這輛車……這輛車大概是你接觸過的最廉價的車子了吧?”槳蘭舟不好意思地說。
我笑着迴應:“只要是車子就行,而且這輛車僞裝性極好,就算咱們直接把它開到莫高窟前的停車場上,左豐收的人也不會疑心。”
槳蘭舟點頭:“是,的確是最好的僞裝。”
在敦煌,農用車是農民們運送蔬菜、煤炭、建材專用的,登不得大雅之堂。像這輛車,如果是送菜到賓館去的,也只能停在後門,以免有礙觀瞻,降低了賓館的檔次。
正如我所說,開着這輛車去追蹤左豐收,根本無需二次僞裝,任何人都不會想到,我跟槳蘭舟會在這種車上。
車子開動後,槳蘭舟簡單地敘述了安排那年輕人開車回羅盤村的過程。
很簡單,年輕人不會拒絕一萬元人民幣的酬勞,並且在整個開車過程中,不會開口說一句話。即使到了石塔,他也會守口如瓶,跟寶蟾的一切交談,都通過紙筆進行。
這樣一來,左豐收就會以爲我和槳蘭舟開着那輛車返回了羅盤村。
槳蘭舟的理解能力很強、辦事效率很高,這也讓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車過月牙泉小鎮,我不禁嘆氣。
與左豐收對飲時,我無法分辨敵友。甚至寶月用酒碗照出我體內的元神蠱以後,我有段時間甚至認爲大魔手的身份有問題。
煉蠱師的世界太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交代明白的,也不是僅憑表面現象就能分析透徹的。
“煉蠱師之矛?”槳蘭舟突然叫起來,“停車,停車龍先生,我有發現!”
我踩下剎車,車子減速,貼着路邊停下。
槳蘭舟向月牙泉小鎮南端的天空指着,臉色驚懼不定。
東方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新的一天已經撩開了帷幕。
這種時候,天空中的雲翳呈現出各種不同的形狀,無一例外的,都被東方的光亮鍍上了半明半暗的一圈光環。
順着槳蘭舟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塊極其狹長的雲彩橫亙在月牙泉小鎮的上方,一端尖銳,指向北方;一端圓鈍,邊緣清晰。
令人驚訝的是,那雲彩尖銳的一端有明顯的三個彎曲之處,最尖的頭上,是一個開口蛇嘴的形狀。
在古代冷兵器圖譜上,有一種名爲“丈八蛇矛槍”的長兵器,與那塊雲彩一模一樣。
“龍先生,我見過一份秘密報告,蠱苗三十六寨的頂尖煉蠱師曾經造出了名爲‘煉蠱師之矛’的詭異武器,就是那個樣子。那不是雲,只是看着似雲,實際上卻是一種蠱蟲布成的陣勢……我確信,它跟報告中描述的完全一致……既然左豐收是蠱苗三十六寨的人,那麼,他就是製造‘煉蠱師之矛’的人。”槳蘭舟一邊說一邊連連地倒吸涼氣。
左豐收是一位奇才,拋開他個人的品行善惡問題,單純以智商評價,他是江湖中萬里挑一的人物,並且在這一代江湖中,應該擁有令人尊敬的地位。
我看過記載“煉蠱師之矛”的那些資料,不過,需要注意的是,“煉蠱師之矛”的技藝早就失傳,所有人都是隻聞其名、未見其實。
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相剋相生的,有“煉蠱師之矛”自然就有“煉蠱師之盾”。
“不要慌。”我低聲告訴槳蘭舟。
“可是,可是……”槳蘭舟伸過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我們沒有勝算了——面對左豐收這樣已經長成氣候的心腹大患,黃花會所做的實在太遲了。”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黃花會的領導人過去只看到左豐收的忠誠,卻沒有看穿他的黑心,終於導致了今日之變。
“我們本來就沒有勝算,始終處於劣勢。蘭舟,你來敦煌之前,黃花會的所有行動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在基地之戰中就險些全軍覆滅。左豐收的爆發是個意外,之前日本忍者集團心月無向派同樣是黃花會的大敵。好了,冷靜,我們繼續趕往莫高窟。”我不動聲色地說。
大海上總是無風三尺浪,而江湖上亦是如此。
黃花會的大旗要想在江湖上永遠屹立,就得不斷接受這樣那樣的挑戰。大部分挑戰都是無法預料的,只能見招拆招,後發制人。
槳蘭舟收手,雙手捂着臉,久久沒有出聲。
“這點壓力就承受不住,怎麼領導黃花會?不要急,飯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黃花會的前輩們既然把大權交給你,就是看到了你領袖羣雄的潛質。你不做大龍頭,其他人誰都難以擔當。好了,打起精神來,我們走了。”我繼續說。
槳蘭舟在手指縫裡顫聲回答:“我不想當大龍頭,但不得不當,也必須將黃花會的架子撐下去。我的父母、兄長、姐姐、叔伯、姑姑、阿姨都已經進了關塔那摩鐵獄,他們一定很想活着出來,看看外面的太陽。我沒理由沉淪,剛剛只是太累了,瞬間無法控制自己。”
我點點頭:“你是女孩子,的確有崩潰的理由。其實,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有過面臨崩潰的時候,但這世界並不欠你一口飯吃,要想吃飯,就得站起來奮鬥。我想,左豐收最樂意看到的,就是黃花會一蹶不振,那就再也沒有人能站出來討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