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與顧非墨同時從馬車上跳落到地上。
她將胳膊從他手中抽出來,然後扭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飛快地走到那所宅子的院牆邊。
顧非墨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嘴角一撇,口裡嘟囔了一句,“小氣,捏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
雲曦對他的憤恨不平直接忽視。
她將耳朵貼在牆壁上聽了一會兒裡面的動靜,發覺沒什麼聲音後抖出了袖中的銀鏈子準備爬牆。
顧非墨忽然大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神色肅然的說道,“你這根鏈子總是引來麻煩,你還拿出來用?”
雲曦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別的武器我不會,只會這個,用着也順手。要說惹來麻煩,他人如果想害我,可不會僅憑一根鏈子就找上我。”
“要不要我教你學劍?你不是說很閒嗎?多一份本事就是好事。”顧非墨斜靠在牆壁上,一手環胸一手託着下巴,微微淺笑看着她。
她垂下眼簾,道,“不學。”不跟他學。
顧非墨有些失望,但依舊循循善誘,“本公子的劍術在樑國第一,你大哥也不是我的對手,還有段奕,更不是對手了。想不想學?”
他輕輕眨着眼睫,一雙漂亮如新月般的眸子裡閃着灼灼的光。
雲曦正忙着正事,見他總是扯些無關緊要的,讓她無法凝集神思辨聽院中的聲音,便有些慍怒。
她一指身後說道,“我有正事呢,你要真是閒着,站後邊待着玩去。”
說着,她繼續抖着鏈子準備爬牆。
“三腳貓功夫!”顧非墨不屑的撇脣,“跟我來。”
他伸手一摟雲曦的腰身,腳尖在圍牆上蹬了一下,輕輕鬆鬆的躍到了圍牆上面,然後帶着雲曦縱身一跳。
二人落入宅院內。
然後,他揚了揚眉梢說道,“看見沒有,爬牆是這樣的,腳尖藉着外力先攀爬到圍牆上再落在地面,不能總是藉着鏈子繩子。”
雲曦看了他一眼道,“以後再學,目前真沒有時間。”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他們正站在一座小花園裡。
而目前又是清晨,難怪沒有聲音。
顧非墨跟在她的身後,有些隱憂的說道,“就你這三腳貓功夫,卻還四處挑事,總有一天,你會吃大虧。”
雲曦回頭看向他,見男子面帶憂色,是真正的關心。
她垂下眼簾,說道,“我會學會保護着自己的,你不用擔心。”
然後,她四處看着尋找着出園子的路。
“不擔心?本公子擔心你哪天將小命丟了。到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
是他後悔也來不及。
“你這烏鴉嘴,一大早咒我嗎?”雲曦冷着臉斜睥着他。
顧非墨馬上住了口,眨眨眼訕訕說道,“沒說名字呢,我說別人,讓別人小命丟掉!”
雲曦挑眉低低冷喝一聲,“行了,真是呱噪,你要麼站在這兒一個人繼續說,要麼閉了嘴跟着我!”
顧非墨馬上一臉喜色,“我選擇閉嘴跟着你。”
然後,他果真不再廢話了,只默默的跟着雲曦。
二人剛走到小花園的園門口,便見前方走來幾人。
兩個粗使婆子擔着一大桶熱水。
後面跟着兩個丫頭,一個手裡的托盤上放着酒壺酒杯,另一個手裡端着水果糕點。
一大早喝酒?雲曦不免多看了兩眼。
誰知其中一個丫頭說道,“爺屋裡新來的那個女人是誰?年紀看着不小了,怎麼打扮得那麼妖?還搔首弄姿故賣風騷。”
“另一人說道,你不懂,年紀大呢就得往臉上多拍粉遮住黃臉,不然,以她那半老徐娘的樣兒,還能迷上爺?”
“你說那二人將其他的人都趕走,關在屋裡好半天了,會不會幹點什麼?”
“嘻嘻,你小妮子吃醋了吧?”
“哼,一大把年紀還勾引爺,真不要臉!”
“算了,爺喜歡咱們也沒有辦法,快點走吧。”
雲曦的眼睛微微眯起,半老徐娘?
等那四人走遠了後,她馬上輕手輕腳的跟上去。
因爲隔得遠,顧非墨聽不到那兩個丫頭說話的內容,便低聲問雲曦,“有什麼不對嗎?”
雲曦將他伸到她耳邊的嘴臉一把推開,冷着臉斜了他一眼,不說話。
顧非墨將頭一擡,神色馬上一正,“好,閉嘴。”
二人隨着丫頭們的方向一路跟去。
不一會兒,那幾人進了一處小院。
顧非墨抓着她的胳膊避開守園的婆子跳進了院子。
二人藉着一叢月季花茂密的枝丫藏在牆角。
雲曦將耳朵貼在牆上聽裡面的聲音。
屋裡,安氏正說道,“大黑,你幫我除了那個醉仙樓的酒娘子夏玉言與謝府的那個小狐狸精,我的人是你的,然後再分你半個謝府,怎麼樣?
總比你這收債賺刀尖上的錢來得快,而且你賺得再多,身份還是個庶民,只要攀上謝府這等高門大戶,身份倍增,子孫也有光。”
除了夏玉言?雲曦的眸色頓時一寒。
安氏仍然不老實呢!她這是想死嗎?
屋裡,一個男子冷哼了一聲,說道,“你的人?呵?你比我還大上兩歲呢——,你這裡這裡,全是贅肉。還有這裡——,嘖嘖嘖……”
“誰說女人老就不行了?”安氏嘿嘿一笑。
接着,屋子裡的男子忽然“啊”了一聲,聲音帶着極致的享受,口裡說道,“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啊——,比爺身邊的女人都要強。你動作快點——”
安氏輕哼一聲,“有人靠臉蛋,有人靠本事,臉蛋再好,吃不爽也是沒用。而這本事呢,你閉了眼,老孃會讓你快活似神仙。”
雲曦微微皺眉,心中一陣鄙夷。
這安氏想害人,沒有了人相助,竟豁出去了,連廉恥也不要了。
男子哼哼着又道,“好吧,你說,要爺怎麼做?”
安氏道,“你手裡不是有個有名的算卦先生林半仙嗎?只要你……”
顧非墨也將耳朵貼在牆壁上,只是,他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什麼來。
他哪裡知道,這堵牆壁後是屋子的外間,再往裡是耳房,而安氏與男子則在最裡間裡。
雲曦聽聲音靠的是神思捕聲,顧非墨靠的是耳朵,當然聽不見了。
他見雲曦垂着眼睫,而臉色卻是一片黑沉,不免疑惑,低聲說道,“你聽到什麼了嗎?”
雲曦擡起眼簾看向他,眼神森冷,微微眯眼說道,“有人想害我娘。”
“是誰?他不想活了嗎?敢害夏夫人?”顧非墨的臉色也跟着一冷。
雲曦沉着臉不說話。
顧非墨將她的胳膊一抓,躍上屋頂,口裡冷哼了一聲,“敢害我師兄的娘,敢害你娘,本公子要親手弄死他!”
約摸着找到裡屋的屋頂,顧非墨輕手輕腳的揭起兩塊瓦片,然後將頭伸到屋頂洞口向裡看去。
霎時,他的神色便僵住了,這——
簡直是驚天秘聞啊!
下面的屋子裡,一個男子全身光着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謝錦昆的老婆——現在安姨娘同樣身無寸布坐在那男子身上正扭身腰姿賣力奮戰着。
畫面污濁不堪,靡靡聲音一聲一聲傳來。
“怎麼啦?”雲曦挑眉問道。
顧非墨飛快地伸手捂着她的眼睛,低聲說道,“噁心,污!別看!”
雲曦輕嗤一聲揮開他的手,說道,“我又沒說要看,是你將我帶到屋頂上的。你自己看了好吧,你好這口?”
顧非墨僵住:“……”
兩人從屋頂上悄悄的跳下來,又悄悄的藏在暗處。
顧非墨看了一眼那屋子,滿臉都是鄙夷的神色。
然後,他問雲曦,“你說這安氏想害你娘?那麼,我現在就將謝錦昆弄來,讓他看到他老婆正跟人在牀上翻滾,這安氏的小命就得玩完。”
“不!”雲曦微微勾着脣角,冷笑道,“如此毀一人,動靜太小。”
顧非墨忙問,“你要怎麼做?”
她擡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戾芒一閃,狡黠着笑道,“她不是想施計劃麼?由着她,只不過,到時候是誰遭殃就很難說了。”
顧非墨一瞬不瞬的低頭看着她。
他每次見她,她的眉眼間總是帶着深深的仇恨。
問她,卻總是含糊應付,不肯說明。
可見,他從未進過她的心裡。
雲曦並未注意到他漸漸落寞的神色,沿着原路往前走,說道,“回吧,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行了。只等她自己挖坑掉進去。”
顧非墨跟上她的腳步,道,“好。”
二人出了宅院。
往左走幾十丈遠的地方停着顧非墨的馬車。
雲曦想起這傢伙在車裡的霸道樣兒,便沒往馬車的方向走,對他說了聲“多謝”後,往另一邊方向的路上走去。
顧非墨見她決然走開,臉色馬上一黑。
他朝她緊走了兩步,緊緊的抓住她的胳膊往自己的馬車方向拖。
雲曦馬上就怒了,“我要回家了,你幹什麼?”
顧非墨走得很快,死死的鉗着她的胳膊頭也不回的說道,“謝雲曦小姐!這個地方不是密集居民區,你是找不到馬車租的。剛纔我的馬車以最快的速度奔跑都跑了近一個時辰,
你要是徒步走回去的話,就得走到天黑!以你三腳貓的功夫,本公子擔心路上有人打劫你!所以,乖乖的坐了本公子的馬車回去!”
他的手勁很大,雲曦掙脫不開,只得跟着他跑,“你會不會給我地兒坐?可別像剛纔那樣自私着一個人霸着整個馬車軟墊子,我蜷縮着腿坐着很不舒服。”
顧非墨聞言停了腳步,然後扭過頭來,瞪眼看着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本公子沒有那麼小氣,會給你地方坐!”
“那最好了。”
阮七見二人走來,馬上打開了車門。
他眼珠子往自家公子的臉上轉了幾轉,一肚子的疑惑。
公子見到曦小姐在路上奔跑的時候可是歡喜不得了,現在怎麼黑沉着臉,這是什麼情況?
雲曦被顧非墨推進了馬車。
隨後,他也跟着坐了進去。
不多時,馬車奔跑進來。
顧非墨依舊是懶洋洋的往軟墊上一靠,雙手枕着頭,雙腳疊在一起,將身子緊靠着一側車壁,這次沒有霸道,而是勻出大半的地方給雲曦。
他伸手拍拍一側的空位,說道,“從這裡到夏宅,還很遠,躺下,休息。”
“不累,坐着就好。”雲曦道。
她規規矩矩的坐在車窗邊,雙手抓着車窗上的木架子,離着他足有兩尺遠。
顧非墨氣得哼了一聲,翻了個身,將背對着她,微闔着眼不再說話。
雲曦回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將目光挪開,默默地坐着看向車外。
車內寂寂,時間便顯得格外的漫長。
雲曦仿若坐定一般,沒有挪過一絲地方。
單調的馬車輪子滾動的骨碌聲讓人感到無比的煩躁。
顧非墨躺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的轉過身來。
這時,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看着她的背影說道,“城門口吊着的南宮辰的屍體在昨天晚上不見了。”
雲曦坐着沒有動,只是那眼睫微微顫了一下,說道,“也許是晉王府的人將他的屍身劫走了安葬了。”
顧非墨索性坐起來,往她身邊挪了兩步。
“他有沒有被安葬,本公子對這個不感興趣,但有一點我卻覺得很是奇怪。小時候,我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心中不爽,便約了他比劍。
本公子天生是個劍客,雖然當時還沒有學劍術,也完勝於他,將他左耳的耳垂削了下來。但是,那具屍體的左耳垂卻是完好的,你不覺得奇怪?難道耳垂割掉後還會再長出來?那個時候,他都有八九歲了。”
雲曦聞言赫然看向顧非墨,微眯着眼睛,沉聲說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不會有假,我又騙你做什麼?再說了,那南宮辰不是殺了你的一個親人嗎?他是你的敵人,同樣是本公子的敵人。”他目光直直的盯着雲曦的臉說道。
雲曦垂下眼睫,陷入沉思。
的確,南宮辰的左臉一側永遠都垂着一縷髮絲,一直垂到耳垂以下。
她以爲他喜歡那樣的髮型,卻沒想到是爲了遮住耳朵上的缺陷。
而顧非墨削掉他耳垂的事又過了這麼多年,能記着的人能有多少?
小孩之間的打架,大人們多半會忘得乾淨。
再說,又僅僅是削去了耳垂,並不是什麼大傷,所以,這便掩蓋了過去。
顧非墨這時又道,“本來比武都是願者服輸,但皇上卻因此罰我跪在御書房前一天。因此,讓小爺我更瞧不起他了,想比武,又怕輸,沒骨氣的小人一個!”
雲曦說道,“南宮辰是皇上看中的人,你傷他,無疑是跟皇上做對,皇上不罰你纔怪!”
“那麼小爺更看不起他了!”
她低垂眼睫沒再說話。
南宮辰居然沒有死!沒有死!偷樑換柱了!
馬車到了夏宅前停下來。
雲曦對顧非墨道了謝後,下了馬車快步往夏宅裡走。
但走了幾步後她又停下了,轉過身來朝顧非墨走來。
顧非墨並沒有走,一直站在馬車邊看着她。
見她去而復返,他頓時眸色一亮,也朝她緊走了兩步。
雲曦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在腰間的小荷包裡摸索着。
她的手指碰到了段奕的玉佩,心頭不由得微微一顫,然後隨手丟開一旁,又翻了翻,摸出一塊兩指長的長型腰牌遞給顧貴墨,“拿着。”
顧非墨的心中,幸福花兒悄悄的開了。
他眸間閃着喜悅,看着雲曦的臉問道,“這是什麼?”
雲曦說道,“這是我在醉仙樓用的腰牌,你幫了我許多次,我也一時找不到什麼還你人情,就送這個給你吧,你可以到醉仙樓免費吃喝。”
腰牌是玄鐵做的,上面刻着“言立”二字。
“言立?”顧非墨不解,“你怎麼叫這個名字?”
“這是我穿男裝用的名字,如果你聽到有人喊言東家便是我。”雲曦說道。
顧非墨喜滋滋的收了腰牌,然後得意的笑道,“你給了我東家的腰牌,就不怕我將酒樓騙到手裡?”
雲曦輕嗤,“你有本事儘管騙,開酒樓的錢雖然是我出的,但那酒樓的大東家是我哥,也就是你師兄,酒樓裡當差的人全是段奕的人,至於人有多少,我至今還不知道。所以,你不怕被打死,儘管去鬧。”
顧非墨:“……”
……
安氏一件一件地穿着衣衫,扭身看向牀上的大黑,說道,“我借你的錢,能緩緩嗎?”
大黑想到這婦人的本事真讓他刮目相看了,便道,“要得了那謝府,借的錢一筆勾銷。”
“說話算話,然後,你得馬上行動起來。”安氏又道,“先除了那兩個賤女人,再除掉謝錦昆!你再扮成謝錦昆的模樣住進謝府裡。”
“放心,下午我就讓人行動起來。”大墨得意的說道。
兩人商議好後,安氏從原路回到了謝府。
她站在府門前看了一眼隔壁的夏宅,冷笑一聲,“夏玉言,我安氏不會放過你!敢取笑我的人都得死!”
……
夏宅修繕好後,夏玉言便忙着往裡添傢俱。
謝楓白天要忙衙門的事,雲曦要忙酒樓的事,這宅子裝飾上的事,便只得她一人來做了,好在有云曦的幾個大丫頭幫忙。
房屋雖多,也只是一天的時間,便將屋中的傢俱添齊了,剩下的便是一些小擺設物。
桂嬸笑道,“夫人,咱們的宅子落成了,得挑個好日子擺擺酒席。”
夏玉言點了點頭,“等明天再添幾個僕人進來就可以選日子擺酒宴了,不過啊,這選日子有講究,得挑好日子,將來就會給家中帶來平安。”
“夫人說的是呢!”
傍晚時,夏玉言忙好了宅子的事後,帶着桂嬸與青衣準備回酒樓。
這時,她看到夏宅前一所宅子的門前,有幾個婆子聚在一起聊得正歡。
起初她也沒有在意,這條街的兩旁都是幾戶高門,有宅中的僕人們聚在一起閒聊,是很普通的事。
她便像往常一樣走到馬車邊打算坐了馬車離去。
這時,有一個婆子忽然高聲的說道,“嘿,老黃家的,聽說了嗎?城南城隍廟那兒有個叫林半仙的道士可會算命了,佔的卜一佔一個準。”
“真的嗎?怎麼個準?”
這婆子說道,“他說誰家的風水不好,就真的風水不好,一次,張御史家裡的人總是生病,便找他占卜,你猜怎麼着,他說張御史家太爺爺的墳墓裡有古怪,家中人才會生病。
張御史起初不信,奈何家中生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最後不得已刨開太爺爺的墳,一看,原來真有問題呢。
張御史太爺爺的棺木裂了一口子,裡面進了水。太爺爺在地下睡着不舒服在懲罰兒孫呢。林半仙建議張御史家修好太爺爺的棺木後,張家人的病竟一夜之間全好了。”
“啊,真神啊!”
婆子又道,“還有呢,他也會看吉日,他說哪天宜嫁娶就宜嫁娶,有人不按着他挑選的日子行事,結果在嫁娶那日不是遇到大風雨的惡天氣就是轎子半途壞了。
或是兩個新人莫名生病了,或是家中進了賊了,各種意外,而按着他挑的日子,便是平平安安。”
“哦——”人們一陣驚歎,“待會兒我一定去看看,我外孫家搬了新宅子,得挑個黃道吉日辦酒宴。”
“那得去找林半仙佔一卜啊,一定得挑個吉日。”
“說得沒錯。”
婆子又道,“不過啊,那林半仙只在初一的這天到城隍廟哦,平時都是在廟裡修行的。”
“明天就是初一了呢,可別錯過了時間。”
夏玉言將幾人的話細細的想了想,然後問桂嬸,“咱們家的宅子是不是也要找人卜一卦挑個好日子?”
桂嬸點了點頭,“挑日子啊,還真得求卦呢。”
夏玉言道,“那麼,咱們明天也去城隍廟吧。”
……
安氏回了府裡後,又讓牡丹找到了那個珍娘。
珍娘在謝府的暖月閣裡見到安氏後,頓時火起。
她上前一把揪住安氏的衣衫開口就罵起來,“都是你出的餿主意,害得我被夏宅的人罰跪了三天,老孃的膝蓋現在仍是青腫一片。”
牡丹忙上前爲安氏解圍,兩個人合力將珍娘拉開。
安氏攏了攏頭髮,挑眉說道,“那是你自己鬥不夏玉言家的小妖精,和我有什麼相干?你不會出點錢讓別人去嗎?我給你的銀子你拿出一小部份找上幾個人,不是就沒有那麼多的問題了?”
珍娘被她說得一時語塞,臉上訕訕地說道,“那你又找我來做什麼?”
安氏看了她一眼,將眼皮撩了撩,甩給她一張銀票說道,“再給你一百兩,你將你那前夫約出來。”
珍娘看着那銀票兩眼一亮,卻又聽到安氏讓她約劉策,她便不敢上前,一臉的糾結。
“劉策與我三年前就和離了,我約他,他根本就不會理我,甚至連宅院門也不會讓我進的。”
安氏扯脣一笑,“你不會想個法子?你跟他不是生了個兒子嗎?男人們都這樣,口裡說着厭惡兒子,但兒子真有事了,他還是會關心的。
除非他死後不想有人給他送終捧靈牌。那劉策又沒有再娶再生,只跟你生了個兒子還不得焦急着?”
珍娘想了想,覺得安氏說的對,便說道,“好,我約他出來,不過,然後呢,約他出來幹什麼?”
安氏轉眸一笑,“那夏玉言不是羞辱了你嗎?你就咽得下這口氣?”
珍娘咬着牙眼中冷芒一閃,“怎麼可能,老孃我不會放過她!”
“如此,不是有一個機會了嗎?”安氏勾脣一笑,“她明天會去城隍廟,我會將他打入地獄!”
……
初一這天,在城隍廟前會有廟會。
夏玉言在前一天就對衆人吩咐了,要去那裡看熱鬧。
雲曦便對三個丫頭仔細的作了吩咐,讓她們全跟着夏玉言。
青裳擔憂的問道,“奴婢們都跟着夫人,那小姐身邊呢?”
“不是有朱雀暗中跟着嗎?”雲曦道,“謝府的安氏又不老實了,別讓夫人着了她的道。”
青衣馬上挑眉,咬牙怒目說道,“她敢動夫人試試看!”
“那也得留意着!”雲曦再三的叮囑。
因爲是廟會,出行的人必是不會少,久不出門看熱鬧的夏玉言興沖沖的換了身新衣。
一行人出了醉仙樓的側門,青二趕着馬車停在側門旁。
因爲馬車夠寬敞,三個丫頭,再加夏玉言與雲曦,五個人全坐進去也不顯擁擠。
馬車很快就到了城隍廟。
廟宇很大,主殿是座二城小樓,裡面香火迷漫,信男信女在上香叩拜。四周還有東西南北四大殿。
廟前,做小生意的,玩雜耍的,應有盡有,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廟門的一側有個中年道士正擺着卦攤。
雲曦看着那道士微微眯眼,這便是安氏口中說的林半仙了。
夏玉言帶着雲曦正要走上前,便被兩個丫頭搶了先,將她們擠到一旁。
力氣很大,要不是雲曦拉着夏玉言,夏玉言就得跌倒。
“原來是夏夫人啊,巧呢,我聽說這兒有個林半仙算卦很準的,便想爲謝府先卜上一卦,爲府裡祈福,夏夫人這是爲酒樓的生意祈福?果然生意人同咱們宅子的人想的不同呢。”女子笑吟吟的說道。
女子正是安氏的二女兒謝雲容。
她正挽着謝老夫人的手親暱的走來,下巴微擡,看向夏玉言與雲曦帶着挑釁。
生意人?
這便是帶着蔑視了。在樑國,商者並不受人尊崇,三教九流,商與娼排同一等。
三個丫頭氣得臉色都變了。
雲曦只微微一笑,且一時讓你口舌快活,待會兒可不要哭!
夏玉言拉着雲曦來到謝老夫人的面前,俯身福了一福,“老夫人。”
謝老夫人微微一笑:“你們二人也來了?”
“新宅子要搬家了,來這裡請占卜先生挑個吉日。”夏玉言微笑說道。
謝老夫人點了點頭,“那可要先恭喜你們新屋落成了。”
看着夏玉言的氣色比先前好了許多,爲人依舊大方有禮,又想到府裡的幾個女人一個一個的惹事不安分,她臉的神色變得怏怏的。
夏玉言又笑道,“等挑到好日子一定請老夫人去家裡吃酒。”
她和離時,謝老夫人可是給了十萬兩銀子,這份恩她不能忘。
“好,你可別忘記了。”謝老夫人勉強扯了個笑容說道,又對一旁跟着的謝雲容斥責說道,“夏夫人比你年長,得讓她先卜卦,你不可同她搶!”
謝雲容只得低頭應了一聲,再看向雲曦與夏玉言時臉上滿是怨恨。
雲曦迎上她的目光露了一個狡黠的笑。
謝雲容心中不免犯起嘀咕,這小妮子想幹什麼?
夏玉言對謝老夫人道了聲謝,走到了林半仙的卦攤前。
那道士捏着鬍子掐算了一番後,拿出一個令箭狀的東西給夏玉言,“夫人,城隍廟中的東大殿裡,有三百三十二幅神仙圖,
夫人您按着您一家子的年紀加起來的數字從左往右數,比如您家三個人加起來的年紀數是七十,便數到第七十那個神仙再來小道這兒卜卦。”
夏玉言覺得這種算卦新奇,捏着令箭便往東大殿中走去。
雲曦帶着三個丫頭跟在她的後面。
進了東大殿,裡面也是熱鬧非凡,夏玉言正要開始數壁畫上的神仙圖時,便有一個婦人走到她的前面跪下了。
然後,她開始大哭起來,“夫人,奴家錯了,求您原諒奴家吧。”
雲曦挑眉,珍娘?夏宅對面劉策的前妻珍娘?她這是想幹什麼?
夏玉言想起那日珍娘無端辱罵她的話,便不想理她,打算繞道走開。
哪知珍娘忽然上前一步,抱着夏玉言的腿哭得更兇了,“夫人,奴家錯了,你要是不原諒奴家奴就在這時磕頭磕死。奴家也是受了安氏的蠱惑,並不是針對夫人,夫人怎麼不敢原諒奴家呢?”
由於珍娘哭的聲音很大,一下子引得不少人前來圍觀。
加上今天珍娘穿得樸素,哭得又傷心,人們便開始爲她求情,“這位夫人,原來是個誤會啊,看她哭得那麼傷心那麼誠懇的懺悔着,你就原諒她吧。”
“是啊,冤家宜解不宜結啊!”
雲曦冷眼看了一圈周圍的人,目光又落在珍孃的身上。
她這是將了夏玉言一軍,不原諒,人言可畏說夏玉言心狠,夏玉言又是個要面子的,必定會答應。
果然,珍娘哭着,周圍的人勸說着,夏玉言就動搖了。
她鬆了口說道,“好了,你別哭了,我原諒你就是了。”
這珍娘喜得從地上爬起來,說道,“那麼,今日就由珍娘款待夏夫人吧?咱們誤會解開,倒可以做姐妹呢。”
夏玉言有些猶豫。
雲曦這時說道,“娘,恭敬不如從命了,珍娘也是一番好心。”
夏玉言見雲曦點了頭,便也同意了。
點好了神仙圖,卜了卦,幾人便隨珍娘往大殿一側的酒樓走去。
珍娘指着一樓大堂的桌子說道,“丫頭們坐樓下吃飯吧,咱們主子幾人坐樓上的雅間好好的說說話。”
她一早就領教過了夏玉言身邊的兩個丫頭的厲害,可不能讓她們壞事。
青衣與青裳還有吟霜的臉色頓時一沉,這婦人居然支開她們。
雲曦卻笑道,“也好。”便對青衣說道,“你們留下吧。”
青衣有些急,“小姐——”
雲曦伸手按着了她,同時對她小心的吩咐着,“去找找安氏在哪兒。”
今日是安氏安排的一切,她不可不來。
青衣點了點頭悄悄的走開了。
珍娘見雲曦將丫頭果真留在一樓,心中暗喜,待上了樓,定要你們母女不得好死!
雲曦扶着夏玉言跟着珍娘上了二樓,她倒要看看這珍娘搞的什麼鬼!
二樓是一間一間的雅間,珍娘推開一間屋子的門,“請吧,夏夫人,謝小姐。”
雲曦看向珍娘,珍娘馬上又將眼挪開,掩蓋着眼底的慌亂。
技藝不精,還出來害人!
雲曦微微扯脣沒有繼續走,而是細細的聽着屋裡的聲響,裡面有人,而且不少。
夏玉言正要走進去,雲曦忽然將她一拉,然後擡手一劈將珍娘打暈了。
珍孃的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夏玉言一時驚住,“女兒,你打她做什麼?可別打死了。”
雲曦的眼中冷芒一閃,低聲說道,“娘,這屋裡有人!”
“有人?”夏玉言吸了口涼氣。“這珍娘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雲曦冷笑,“這婦人本來就沒有安心!她將咱們騙來這裡,就是想害咱們。”
夏玉言的臉色一沉,“曦兒,她敢害人,咱們就報官!”
“不,她怎麼害咱們,咱們就怎麼還回去!”
雲曦叫來青裳與吟霜,帶着夏玉言在酒樓裡定下另一間雅間落了座,然後對夏玉言說了個藉口又來到珍娘指給她的雅間前。
她將珍娘提起來護在面前,推開了雅間的門,一人伸手一劈將珍娘劈倒在地。
然後,他又伸手朝雲曦劈來,卻忽然停了手,漂亮的新月眸子裡閃着得意的光。
雲曦站在門口看向那人,雙眼微微一眯,顧非墨?
顧非墨嘿嘿一笑,“你說要鬧得大一點,這外面人可是人山人海,這裡面嘛,有八個,夠熱鬧吧。”
她往雅間裡看去,軟榻上,倒着八個男子,其中有一個就是那個放高利貸的大黑。
“你從哪裡弄來這麼多的人?”雲曦走過去擡腳踢了踢那幾人,睡得跟豬一樣,一動不動。
“本公子是幹什麼的?抓幾個蟊賊還不是信手拈來?”他跟在雲曦的身後得意的笑道,“這屋裡原本只有四個人,有四個在酒樓下放哨呢,全被我拎進來了。”
雲曦厲聲說道,“把這女人的衣衫給脫了,跟這幾個男人湊在一起!她原來是想將我娘騙進來,如此歹毒,我便讓她自己掉進自己的陷井裡!”
“主意不錯!”顧非墨笑道。
雲曦三下兩下便扯光了珍孃的衣衫。
顧非墨這時將雲曦往外推,“站外邊等着!”
雲曦挑眉,“爲什麼?這幾人想害我娘,我要狠狠的收拾他們!”
顧非墨俯下身來,將臉湊到她的眼前扯着脣說道,“你連看本公子如此絕美之身都不想看,還去看那幾個猥瑣的男子,你不怕吐?”
雲曦眨眨眼,“我將你當女人,女人嘛,就不屑一看了,將他們當豬,看幾頭豬,有什麼關係?”
顧非墨臉一黑:“本公子是純爺們!怎麼在你眼裡成女人了?”
雲曦還是被他趕了出去。
青衣這時扛了一個人走來了。
見到雲曦後,她憤憤不平的說道,“小姐,奴婢將安氏找來了,這婦人着實可恨呢!她正在老夫人的身邊一個勁的說着夫人的壞話,還攛掇着老夫人來這酒樓裡。”
雲曦的眼神一冷,說道,“她如此想害人便不能讓她活了!將她扔那屋裡去!”
顧非墨這時從雅間裡走出來。
青衣眨眨眼,臉色頓時一黑,顧小白臉?居然跟着曦小姐?
顧非墨直接忽視青衣的眼神,在他看來,段奕的人就沒一個好人。
他看到地上昏睡過去的安氏,嘿嘿一笑,“來齊了啊!”然後,伸手一抓安氏進了雅間。
青衣眼珠子轉了轉,問雲曦,“小姐,這顧非墨在這裡幹什麼呢?”
“你沒看見嗎?害人!”雲曦微微一笑,“她們怎麼害我娘,我就讓她們自己跳進自己的坑裡。”
不多時,顧非墨走出了雅間。
他笑得一臉的得意,討好的看着雲曦說道,“爲了讓事情水到渠成,我從青樓裡拿了點催情散放在屋裡點着了。”
青衣此時更是一陣鄙夷,這顧非墨居然進過了青樓?還懂催情散?這是想幹什麼?將小姐帶壞?
不行,得給主子寫信了!
顧小白臉太壞了!
雲曦微微冷笑,“走吧,現在咱們坐在一旁看戲就好。”
三人剛離開,謝雲容便扶着謝老夫人走進了這家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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