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娥問雲曦,雲曦卻是淡笑不語。
又知道她一向鬼主意多,便也沒再問,而心中則對謝錦昆無比厭惡起來。
表面看着和氣的人,原來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狼。
難怪雲曦的母親鐵了心要和離了,這等人,不配爲人父!
青二得雲曦的吩咐,飛快地離開了胭脂鋪,直奔城東門的謝楓的辦事衙門。
謝楓得知謝錦昆竟敢用卑鄙的手段算計他妹妹與趙玉娥,怒得踢飛了一張凳子,陰沉着臉提了劍就出了衙門。
他心中怒火沖天,謝錦昆!世上居然有這等卑鄙小人!
而青龍得了雲曦的指示,也飛快地朝段奕的那所小衚衕別院跑去。
別院裡,青一聽到青龍的彙報,當場就暴跳起來,擼了袖子就要揍人。
他對閒閒坐着看書的段奕說道,“主子,謝錦昆那老匹夫這是活夠了嗎?”
段奕冷笑,“既然曦小姐說不想放過他了,本王就不會放過他。出發!跟上他們。”
一行人又扮成了紅衣門的人,堂而皇之的穿街走巷,驚得街上的人紛紛躲避,哭爹喊娘。
段奕的轎子從一條小巷子裡穿梭而過。
小巷的另一頭,坐着馬車經過這裡的顧貴妃眼神一眯。
“蘭姑,那個假扮紅衣門的人出現了!快!你們都給本宮追!”
蘭姑也看見了,帶着隨行的十來個侍女飛快地朝段奕等人追去。
顧貴妃在馬車裡脫下厚重的貴妃服,換了身家常衣衫,又用面巾往臉上一包,提了一把劍,這才匆匆跳下馬車也跟着追了上去。
一行人追出街市,終於追上了段奕的轎子。
“主子,咱們被那妖婦的人盯上了!”
“現在還不是給她們引路的時候,得想辦法甩開她們!”段奕吩咐道。
“是!”青一應道。
段奕受着重傷,青一與青峰兩人死死的護着轎子。
青山的十來個人,與顧貴妃的十來個人廝殺起來。
隨後趕來的顧貴妃發現那轎中的人始終不出來,她眼神一眯,難道有什麼古怪?
她冷笑着提劍去刺。
青一與青峰不是她的對手,沒幾個回合,兩人就受了傷。
二人又怕被她捉住暴露了身份,只得擡了轎子就逃。
青山的人則是死命阻攔。
但受了傷還擡着轎子跑,這速度明顯就慢了許多。
“想逃?”她冷笑一聲,將手中的劍用力朝那轎子擲去。
但這時,那轎子頂卻忽然打開,裡面一個蒙面的緋衣男子手持雙劍衝了出來。
同時身子一轉俯身而下反朝她刺去。
“呵——,居然不怕死!”
顧貴妃冷笑,搶過侍女手中的劍,手一轉,身子一閃,反朝段奕刺去,同時一掌劈出。
但她的劍與掌力都打空了。
從轎中衝出的緋衣蒙面人,被一個忽然出現的絕色紅衣女子,伸手一撈給帶到一旁。
“死醜婆子,不要臉的醜八怪!這麼醜了還出來害人?你媽就不擔心你嚇着小朋友?要是我謝甜有你這麼醜,早就待在家裡不出門了。哈哈哈——!”
一身妖嬈紅衣,一頭垂膝長髮的謝甜,眼波飛轉看着顧貴妃笑得花枝亂顫。
她的身段本來就美,這副樣子,更覺勾人心魂。
顧貴妃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謝甜,你還沒死?”
“老孃當然不會死!老孃死了,這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不是落在你的頭上了?這怎麼可以?老孃死了也會從棺材裡爬出來將將你這醜婆子踩到腳下!”
一身紅衣颯爽的謝甜,腰間掛着一個酒葫蘆,一手捏着一縷飄到額前的一縷墨發,一手握着一根長長的紅綢。
她扭頭看着顧貴妃,眼波生媚,笑得妖嬈。
衆人都只覺得,這春日裡所有的花兒都不及她的容貌之美。
她的美不是閨中女子塗脂抹粉精描細化的妝容,也不是顧貴妃身上靠華麗貴氣的美服與珠釵襯出的尊華美。
而是天地間自然生成的美,苗條的身段,如雪的肌膚,黑如墨的長髮,燦若寒星的眸子,豔如櫻桃的脣瓣,沒有一處不是極致。
一顰一笑不矯揉造作,行動間又有男兒的灑然。
連蘭姑等人看得也目不轉睛。
“看什麼看?還不快追!”顧貴妃怒得大罵。
原來,段奕趁着二人吵架時,早已命所有青山的人全都收了手,擡着轎子一一退去。
蘭姑等人要追,卻被謝甜攔住了。
她攔在巷子口,一邊同蘭姑等人廝殺,口裡一邊絮絮叨叨。
“醜婆子,我說你究竟要不要臉?端木斐不要你,你便要天下長得所有同他相像的男子都臣服於你!你弄死了多少個長得像端木斐的男子?
你大我徒兒小奕兒十五歲,卻一直肖想他!你也好意思?還對我徒兒身邊的女人下手。好在我徒兒潔身自好,不要你這老醜婆子!連看也不屑看一眼。
呀呀呸!你恬不知恥的還往上貼,可別人下不了那個嘴!你還是愛你那個公共男人皇帝老兒去吧!嘻嘻嘻!”
“段奕居然是你的徒弟?吖——,謝甜!本宮饒不了你!”顧貴妃被人揭出短處,氣得身子發抖,臉色發白,提着劍就朝謝甜殺來。
謝甜的身子卻一閃,躲開了蘭姑與顧貴妃幾人的合力刺殺。
紅綢亂舞,顧貴妃的劍怎麼也近了她的身,而她的臉上反被謝甜的紅綢抽了一下,頭髮被抽散,珠釵也被打落在地。
“謝甜,本宮不殺你,誓不爲人!”一身狼狽的顧貴妃氣得跳腳,卻奈何不了謝甜。
因爲顧貴妃的人多,謝甜也只是趁對方聽她說話分了心的空隙裡,打了顧貴妃一記耳光,再近不了顧貴妃的身。
再糾纏下去,神秘人又會出現,謝甜旋即抽身跳了開來。
“哎喲,不好意思,醜婆子,端木斐與老孃有約,今天不陪你玩了!告辭,嘻嘻嘻——”謝甜的身子一閃,已躍上了屋頂。
“端木斐?端木斐還活着?謝甜,你給本宮說清楚,他是不是還活着?他在哪兒!”顧貴妃驚叫着追上去。
但謝甜卻如一隻雲中雀兒一樣,眨眼便不見了人影。
“謝甜!你個妖女!”顧貴妃被謝甜罵了一場,打了一耳光,想還擊時,對方又不見了。
她只覺得一口惡氣賭在心頭,上不去下不來,身子在發抖,臉色死白,整個五觀都因憤怒而扭曲着。
原本妖嬈的臉,卻因獰猙而醜陋了。
蘭姑見她情況不對,忙問道,“娘娘,你還好吧?”
“好什麼?假冒紅衣門的人與謝甜同時出現,這是巧合,還是他們是一夥的?快給本宮去查!”
紅衣門是她的,居然有人敢冒充她?她抓住那人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是,娘娘!”
……
謝錦昆在雲曦的指引下,一路朝南宮辰的那所設在城郊的宅子走去。
已經離宅子不遠時,這時,忽然從他們的後面傳來詭異的叮叮咚咚的琵琶聲音。
衆人朝身後看去,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紅紅……紅紅……紅衣門?”
一衆人嚇得兩腿發軟。
有的人則是尖叫起來,“跑啊,逃命啊!”
謝錦昆與芍藥躲在馬車裡嚇得不敢吱聲,心中不停地念着佛。
前一輛馬車內,趙玉娥也嚇得不輕,她緊緊地拉着雲曦胳膊。
“曦兒……別怕……,咱倆在一起每回都能逢凶化吉呢。”
雲曦微微彎脣,抱着她,“是,玉娥姐在,曦兒不怕。”
忽然,她們坐着的馬車門開了。
一個蒙面的紅衣男子雙手一伸,將雲曦攔腰抱了出去。
“曦兒!”趙玉娥撲身上去搶,馬車內的青裳一把抱着她,對她說道,“趙小姐,那是自己人,別怕。小姐不會有事。”
“怎……怎麼……怎麼回事?”趙玉娥一時反應不過來,臉上因爲驚嚇依舊是蒼白一片。
青裳道,“待會兒回了府裡,奴婢會同小姐一起給趙小姐解釋,但現在沒時間了。”
她又對趙玉娥的丫頭叮囑一番,不得亂說曦小姐的事。
趙玉娥想了想,貌似曦妹妹被人抱出去的時候,一點也不反抗,似乎還在笑。
這可有點反常,不像曦妹妹的性格。
又見青裳一臉平靜,她這才鬆了口氣。
另一輛馬車裡,謝錦昆將頭伸了半個到馬車外看情況。
他看見一個紅衣人抓了謝雲曦進了轎子,轎子又被幾個人擡着一路向前方一所大宅子而去,腳步匆匆。
緊接着,所有紅衣人都離開了。
謝錦昆的心中開始盤算起來。
雖然紅衣門的門徒們搶走了謝雲曦,讓他無法拿回被夏玉言母女帶走的二十萬兩銀子,但似乎是有失有得。
如果去舉報紅衣門的藏身之地的話……
他得意的笑起來。
芍藥不解,“老爺,這人都被搶走了,你還笑?咱們就拿不回那二十萬兩銀子了,怎麼辦?”
“哼,你們婦人懂什麼?”謝錦昆白了芍藥一眼。
他正要命馬車折返,忽然,又是一陣馬蹄聲響,一隊官兵騎馬而來。
謝錦昆從飄起的車簾子裡往外看去,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他馬上將頭伸回來,二話不說地揪起芍藥一頓打,“你個死賤人,敢害趙小姐,老夫打死你!”
芍藥伸手去攔,又哭又罵,“老爺,你爲什麼打我啊。”
“就要打死你個賤人!”
他出手狠重,芍藥被他打暈了過去。
“砰!”馬車門被人一腳踢開了。
謝楓臉色陰沉沉的出現在車門口,看着他一言不發。
謝錦昆嚇得心頭咯噔了一下。
但他飛快地平復好了心情,口裡卻道,“謝楓,這個賤人居然將玉娥騙來這裡想害人,被老夫發現了,你快將她抓起來送交老夫人。老夫先去報官好抓她的同夥。”
他不等謝楓說話,推開馬車的另一邊的車門猛地跳了下去,提袍子拔腿就跑了。
被謝錦昆找來相助的一二十個漢子,因爲還在等着謝錦昆發賞錢,都沒有走。
此時見謝錦昆跑了就要去追,被青二與謝楓帶來的人全都打得趴倒在地。
前面的馬車裡,青裳與麗兒扶着趙玉娥走下馬車朝這邊走來。
趙玉娥見那謝錦昆跑了,而謝楓沒去追,有些詫異。
“楓,他竟然叫了一夥人將我與曦妹妹圍在胭脂鋪裡,逼着曦妹妹交銀子呢!還叫幾個男人想……,可你怎麼將他放跑了?”
趙玉娥憤恨的咬着牙,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氣得淚珠兒在眼裡打着轉。
謝楓走來將她攬在懷裡,安慰她道,“不會讓他逍遙下去,曦兒跟我商量好了,要他去辦一事兒,所以,才先放走他。”
“什麼事?”趙玉娥擡頭看向謝楓。
眼眶中還閃着淚花,越發顯得晶瑩閃亮。
謝楓心中是又愧疚又惱恨。
道貌岸然的生父竟對趙玉娥與曦兒下毒手,他心中對二人感到愧疚,又不能親手殺了謝錦昆而心中憤恨。
“總之,他是自己尋死!”謝楓怒道。“眼下,我先送你回宅子,謝錦昆溜走了,還有一個同夥,得交與老夫人處置!”
謝府裡,歡喜等着趙玉娥回府的謝老夫人,見趙玉娥嚎啕大哭的回來,又驚又嚇又怒。
“這……這是怎麼回事?”謝老夫人摟着趙玉娥一陣心疼。
丫頭麗兒馬上跪下來,挑了挑眉,擠出兩滴眼淚說道,“是老爺與芍藥姨娘乾的,他們還想毀小姐的清白呢!叫了十個男子要對小姐非禮。
要不是謝楓公子巧遇相救,小姐就回不了。
嗚嗚嗚嗚——,老夫人,一定得爲小姐做主啊!
芍藥姨娘說,將小姐毀了,老夫人就會倒下。這府裡的主子就只剩她與老爺了。府裡的錢也全是他們的了。她今後生了兒子,就是這府裡的大少爺了。這謝氏,也全是他們夫妻二人的了。”
謝楓,青裳還有青二見趙玉娥的丫頭看着人小膽子小,居然生着一張利嘴,不竟刮目相看。
這樣添油加醋一說,老夫人不打死芍藥纔怪。
但幾人又都一想,那女人,不打死,不解心頭之恨!
果然,謝老夫人氣得臉都白了,身子發着抖。
“什……什麼……,啊?敢算計玉娥?還想害死我這老婆子?奪謝府錢財?癡心妄想!
來人!把芍藥拖到府裡的前院,叫全府的人都出來!我老婆子要當衆處罰那個賤人!”
很快,被謝錦昆踢暈過去的芍藥由兩個粗使婆子用冷水潑醒,拖到前院正廳前的大院子裡。
謝府的所有僕人左右各站了一排。
芍藥清醒後,看到面前的陣勢,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事情沒得逞還被老夫人抓住了,她可活不了了。
她哭着喊道,“老夫人,不關妾身的事啊,是老爺,是老爺的主意。”
“你和他,老身一個也不會放過!這府裡,你可是被老身下令杖斃的第一人,我總是想,誰人無錯?改過就好,哪知你們一犯再犯!那便不能再活!”
謝老夫人端坐在院子中間的大椅子上,臉色黑沉沉。
她的手一招,馬上上來兩個婆子,摁着芍藥就開打。
卻不堵着口,那芍藥的慘叫聲一聲高過一聲,嚇得一衆僕人大氣也不敢出。
謝老夫人冷眼看向衆人,又道,“誰再敢對錶小姐心存噁心,便是這個下場!誰再敢做對謝府不利之事,毀壞謝府名聲的,便是這樣的下場!姨娘,老爺,一樣得重罰!”
芍藥滿臉不甘心,爲什麼?明明都安排好了,怎麼就出錯了?
青賞在她面前蹲下來,微微一笑,“知道哪兒輸了嗎?因爲你惹了不該惹的人。敢惹曦小姐的人都得死。安氏,月姨娘,現在是你。”
芍藥滿臉驚恐,這纔想起爲什麼那謝雲曦看向她時一臉的詭異笑容。
忽然,兩個婆子加重了棍子上的力道,芍藥慘叫的聲音漸漸地小了,身子歪倒不動了。
一百棍子不到,一片血肉模糊。
僕人嚇得都不敢議論,院中鴉雀無聲,再看向趙玉娥與謝老夫人時,人人懼怕。
“馬上拖到城外亂葬崗去扔了!”林嬤嬤叫來兩個僕人吩咐着。
“是。”
芍藥被杖斃,謝府裡更是死氣沉沉一片。
謝老夫人由金珠扶着走到府裡的最高一處假山上。
放眼望向府裡各院,她長長嘆了一口氣。
“老夫人爲何嘆氣呢?”金珠問道。
“我做了一件糊塗事,幾十年白活了。”她神色黯然的說道。
這府裡的所有事,如今細細想來,皆是由收了謝錦昆做養子開始。
收安氏進門,安氏的幾個子女個個惹事,府裡不見進賬,還得頻頻出銀子替他們平事。
氣走夏玉言,府裡如今成了一副空架子。
到頭來,謝錦昆居然還想害她?
她真是養了一條白眼狼。
“老夫人爲什麼這樣說?”金珠問道。
“老話說得好,這人啊,三歲看到老,還真不假。謝錦昆年輕時就是個不孝的人,他連自己臥牀不起的祖父也不管,
拿走看病的銀子去買一身新衣,就可知,他骨子裡是一個自私的人,當初,我就怎麼被他矇蔽過去了?”
金珠安慰道,“不是他矇蔽老夫人,是老夫人一直關注的是他的妻子夏氏啊。夏氏是個孝女。
所以,老夫人您別爲這事傷感了。咱謝氏下半年不是要選長公子嗎?老夫人到時候再選一個啊。”
“再選一個?可選誰好?”謝老夫人長嘆一聲。
林嬤嬤往假山這兒走來,說道,“老夫人,表小姐說有重要的事同您說。還有,楓公子也要向您告辭。”
謝老夫人又望了一眼假山下的各處院落,說道,“楓公子啊?正好,我還有話同他說說。”
回了百福居,她見一衆丫頭婆子全站在院子裡,不禁挑了挑眉,“怎麼回事?”
丫頭婆子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林嬤嬤笑道,“老夫人,表小姐說有話同您私下說。所以叫人都出來了。”
“私下說?”謝老夫人一臉的狐疑,便也沒有帶侍女,獨自走進了屋裡。
裡間屋裡,並排跪着二人。
“老夫人。”
“外婆。”
謝老夫人看着二人吃了一驚,站着沒往前走。
趙玉娥一臉緋紅,伸手推了一下身旁的謝楓,“你說。”
謝楓也是窘着臉,糾結了一會兒,這才擡頭朗聲道,“楓,願娶趙玉娥小姐,護她一世平安,求老夫人成全。”
說着,他磕了一個頭。
謝老夫人的臉上沒有驚喜,而是帶着審視的表情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趙玉娥。
“你想娶玉娥?”
“是,因爲今日來的匆忙,沒有備下厚禮,明日定會補上,求老夫人成全。”謝楓又磕下頭來。
“你救了玉娥,想她嫁你?”她又看向玉娥,“他救你,你便要以身相許了?”
兩人見謝老夫人的語氣有些冷,忙一起擡起頭來。
謝楓知道,趙玉娥是謝老夫人的心頭寶,這一關還不容易過。
他又磕下頭來,鄭重說道,“老夫人,並不是今日楓救了玉娥小姐,玉娥要以身相許,而是楓認識她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只因她熱孝在身,楓纔沒有明說。
但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楓想着,一定要站出來公開身份好好的護着她。
如果老夫人覺得楓還配不上玉娥,楓可以努力證明自己的能力,只求在玉娥孝期滿之前不要將她許給別人。”
趙玉娥也磕下頭來,“求外婆成全,玉娥認識楓公子是在去年的時候,他救玉娥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玉娥覺得他是今生的良人,他也是誠心相求的。”
謝老夫人又看了他二人一會兒,微微一嘆說道,“都起來吧,謝楓,我答應你就是了,不將她許給別人,但娶玉娥,得看你的表現。
倘若你有一番成績,我便將她嫁給你,否則,她孝期一滿只能嫁別人。而且,這期間,謝府也不會幫你,你可明白?”
謝楓心中鬆了一口氣,“楓明白,楓會證明給老夫人看的。”
謝楓離開謝府後,林嬤嬤打發走了其他侍女,問老夫人,“老夫人可有答應楓公子?”
謝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說道,“玉娥選他,我也滿意,但是,我忽然想起玉娥的娘與她那忘恩負義的爹。
當初,趙淮也只是一個布衣,得了謝媛與我的資助,一飛沖天了,最後卻又對謝媛愛理不理,寵妾滅妻。
我擔心玉娥會步她孃的後塵,這纔對謝楓說想考驗考驗他。”
林嬤嬤道,“老奴瞧着,楓公子是個本分的人,不像當初趙姑爺那般滑頭。”
“我也這麼認爲,但是,如果現在公開他二人的婚事,謝楓哪怕是憑藉真本事爬上去的,也會招人非議。
被人看不起。還不如壓着他們的婚事不公開,給他一點激勵,讓他立一番建樹。”
林嬤嬤眼睛一亮,笑道,“還是老夫人想得周到。”
……
謝錦昆見謝楓果真放他走了,心裡暗喜,一口氣跑到皇宮前。
他如今是布衣之身進不了宮裡,只得老老實實的候在宮門前。
出了幾兩銀子,他打聽到顧貴妃的轎攆出了宮。
出了宮就得回,他守在宮門口就是了。
果然,一個時辰後,顧貴妃的轎攆到了。
他喜得飛奔過去,跪在轎前,“娘娘,臣打聽到了紅衣門的消息,特意在此候着娘娘來彙報。”
紅衣門,整個京中的人都在找,但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如果他揭發有功,貴妃一定會重新啓用他。
想到這裡,謝錦昆心中美滋滋的。
顧貴妃跟着那紅色轎子在城中轉了好久,連個影子都沒有看到,又被謝甜打了一巴掌還被嘲笑了一場,心中本來就煩悶着。
見謝錦昆來報說看見紅衣門的人,她的兩眼一眯。
果然在城中,敢裝成她的樣子,出來裝神弄鬼,她饒不了那人!
“快說,在哪兒?”
“在城郊,一個莊子裡。”謝錦昆說道,同時,心中也竊喜起來,顧貴妃果然在關注這件事兒。
“馬上帶路!蘭姑,給他一匹馬!”
一行人跟着謝錦昆又轉道往城郊的宅子而去。
……
雲曦被段奕抱進轎子裡。
青山的衆人見謝錦昆匆忙跑走了,段奕這才命人隱藏了起來。
他沉着臉問雲曦,“又在冒險!謝錦昆敢害你,直接打了再說,打死了有本王在,何必費這番周折?”
雲曦冷笑道,“就這麼一棍子將他打死了,不是可惜了?也太便宜他了!眼下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怎麼能錯過?”
段奕柔柔的撫着她的臉,半晌才道,“曦曦想做什麼,本王當然支持了。但是,下回記得提前跟我講,這裡,南宮辰與元武帝隨時會來,有危險!”
“他們來了正好。”
“爲什麼?”
雲曦狡黠一下,“來了正好狗咬狗!”
……
謝錦昆領着顧貴妃一行人到了南宮辰設在城郊的宅子前。
“你說的地方就是那兒?”顧貴妃指着前方隱在樹林中的宅子問道。
“娘娘,沒錯,就是那兒!”謝錦昆說道。“下臣兩個時辰前就看見有紅衣門的人進了宅子,那轎子還一直停在宅院前面呢。”
兩人說話時,一頂紅色的轎子由四人擡着推門進了前方宅子裡。
顧貴妃的眼睛一眯,果然在前面。
敢裝成她的樣子,就得死!
“謝錦昆,前面帶路,蘭姑帶了人衝進去!”
“是,娘娘!”
謝錦昆以爲報了案就等着領賞便好了,哪知還要打頭陣,心中是叫苦不迭。
兩個侍女拖拽着謝錦昆,蘭姑提了劍當先,顧貴妃緊跟在後面。
一行人蒙着面朝宅院衝去。
撞開了門,果然見院中停着一頂紅色的轎子。
宅中的護衛看見她們這批蒙面人闖進來,也叫出不少人來,兩方廝殺在一處。
謝錦昆嚇得躲在一處角落裡,不敢動。
忽然,宅子門前有人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抓刺客了!”
“圍住她們!”
霎時,整個宅子四周都喊起了震耳的喊殺聲。
顧貴妃嚇了一跳,老皇帝怎麼會來這裡?還是——
這是一個陷阱?用謝錦昆做誘餌騙她來的?
老匹夫,該死!
顧貴妃用力朝謝錦昆擲去一劍。
嗷唔——
那一劍刺在謝錦昆的大腿上,他疼得滿地打滾,不住的哀嚎。
蘭姑邊殺邊退站到顧貴妃的身旁,也不顧不上去管謝錦昆了,帶着幾人倉皇而逃。
有一部分人去追顧貴妃,一部分人抓着沒有逃掉的受傷的人。
“皇上,這兒有一頂紅色的轎子,剛纔難道是紅衣門的人?”
元武帝沉着臉,“公子回來了沒有?”
護衛道,“還沒有,剛纔那些人身手不凡,公子重傷未愈,倒是躲過了一劫。”
兩個護衛抓住謝錦昆說道,“皇上,這兒有個沒有蒙面的人!”
“皇上饒命啊,下臣是被人劫持而來,下臣什麼也不知道啊!”
宅子的護衛說道,“胡說,皇上,這人與剛纔那夥人是一起來的,還說着話呢。”
元武帝看向那幾個被抓的顧貴妃的侍女,喝問道,“說,逃走的是什麼人?”
兩個受了傷的侍女自知說出了也是死,不說更會受苦,如果嫁禍他人,便會無事了。
因此,兩人都指着謝錦昆說道,“是他請的殺手,他不僅勾結了紅衣門的人,還逼着奴婢們來行刺,否則,就要殺奴婢的家人。”
“你們胡說!”謝錦昆嚇得身子發抖。
他拼命的磕頭,“下臣沒有,下臣沒有啊!皇上,臣冤枉啊,是顧……”
兩個侍女見他想搬出顧貴妃來,知道會壞事,皇上一定會將她們當場就殺了。
一人撲上前去暴打謝錦昆,“你敢威脅我們?想殺我家人,我饒不了你!”
兩拳下去,將謝錦昆打暈了,侍女又悄悄的捏了他的穴位,令他醒了也不會講話。
“大膽,皇上面前也敢行兇?”
護衛們將兩個侍女拉開。
元武帝沉着臉,謝錦昆居然知道這裡?這麼僻靜的地方也被他發現了?還勾結紅衣門,這人就不可以活!
他咬牙怒道,“來人,將謝錦昆送交順天府,打入死牢!”
……
謝錦昆被關進順天府的消息傳到謝府,謝老夫人只微微擡了一下眼簾,又繼續的念着經文。
衙役們要進府搜尋,被關在了門外。
守門的人指着門口的告示說道,“謝老夫人已宣佈同謝錦昆脫離母子關係了,這便不是他的府邸,這是謝氏的府邸,想查,得皇上下旨。”
夏玉言從夏宅走出來,看了那告示一眼,二話不說揭了下來。
雲曦不解地問她,“娘,你揭這個幹什麼?”
夏玉言冷笑,“貼在這裡,謝錦昆看不見,我要拿到牢裡給那人看看。”
……
順天府的地牢裡。
謝錦昆一身狼狽的蹲在牢房一角,牢房裡陰暗嘲溼,臭氣熏天,令人作嘔。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實的事。
不,他這一定是在做夢,夢醒後,他還是謝府的大老爺。
牢房的樓梯口有腳步聲傳來。
透着天窗上射來的光亮,他看到那是兩個女人。
一個墨綠色衣衫的中年婦人與一個紫衣的小姑娘。
兩人漸漸的走近了。
他扯脣冷笑,張了張口想罵上兩句,卻發現說不話來,只得憤怒的看着二人。
夏玉言走到牢房前,看了他一眼,扯脣冷笑,然後從袖中將一張告示扔在他的面前。
她諷笑道,“謝錦昆,你積極鑽營,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吧?謝老夫人已將你除族了。
不僅如此,還和你脫離母子關係。你這輩子,自私,狠毒,活該你的人生在這陰暗的牢房裡度過!”
謝錦昆撿起那張紙,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拼命的搖頭,用口型喊着“不不不——”
“不?哈哈哈——”夏玉言忽然哈哈一笑,眼角溢出淚來,她憤然說道,“謝錦昆!你知道嗎?從你娶我的那一天開始,我便想殺你!
你將林生推下了河是不是?你殺了他只爲娶到我,但你知不知道我還是知道了真相,因爲林生的屍體打撈上來的時候,他的手裡捏着你袖子上的一縷線腳。”
謝錦昆冷沉着臉看着夏玉言,咬牙不吱聲。
夏玉言又呵呵一笑道,“但我又放棄殺你了,因爲找到林生的那一天,我想跟着他去時,發現自己懷孕了,大夫說我已有兩個月身孕。
所以我想着,你謝錦昆不是想娶我嗎?那我便嫁!反正我無依無靠身無分文,正走投無路時,有人願意養我跟林生的兒子,我有什麼意見?
你謝錦昆掙下的家業給了楓兒,林生在九泉之下也會欣慰!
你這等惡人,不用我來動手,自有老天來收你了!哈哈,哈哈哈——”
夏玉言忽然大笑起來,笑中有淚,帶着悽然。
雲曦驚愕的看着她,原來謝楓不是謝錦昆的兒子!
不是更好,這等惡人,他不配有後!
謝錦昆怒得拼命的搖着牢房的欄杆,伸手想打夏玉言,被雲曦擡腳給踢飛出去。
噗!
謝錦昆撞到身後的牆上,吐了一口惡血。
夏玉言嫌棄的看着他,又呵呵笑道,“還有一件事告訴你,那個死去的女兒也不是我生的。你怎麼配讓我替你生兒育女?
那是你的一個婢女生的,你酒後亂性毀了她,事後卻又不承認,只爲她長得醜。那丫頭生下孩子後一氣之下跳井了。我見那孩子可憐便抱進自己屋裡說是自己生的。反正你從不管我,也不會注意。誰知啊,你害死了她!可憐她才活了三個多月。你這輩子,無兒無女,白活一場!你來人世一場有何意思?”
謝錦昆的臉上半是愴然,半是驚愕,死死地盯着夏玉言。
然後,他的眼神往一角看去,眼底生起一絲恐懼與擔憂。
雲曦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裡有什麼?那裡——
女牢的方向!
她扶着夏玉言的胳膊微微一笑,“不,娘,你記錯了,謝老爺還有一個女兒呢,正關在女牢裡。
但是呢,他忘記了同謝二小姐關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女子,那便是玉娥姐的庶妹——趙嫤。
趙嫤糊里糊塗被關進了牢裡,要是咱們告訴她,她是被謝二小姐的母親也就是安氏害了才關進來的,娘,你說,趙二小姐會不會一氣之下殺了謝二小姐?”
夏玉言隨口道,“牢裡沒刀子。”
雲曦微笑道,“可以想別的辦法啊。”
一隻長長尖尖的金釵被她從頭髮上拔下來,捏在手裡。
金釵上泛着淺淺幽幽的光,平時看着是誘人的金飾,此時看着滲人,那分明是一隻兇器!
謝錦昆跳起來撲向牢房的柵欄邊,使勁地搖着門,口裡“啊啊”的叫着。
但沒人理他。
……
雲曦與夏玉言已向女牢的方向走去。女牢裡的一間牢房裡。
趙嫤與謝雲容各自蹲在一角。
兩人聽到腳步聲同時擡起頭來。
趙嫤的臉上被安夫人劃了好幾刀,再加上在牢裡關了幾個月,又沒人來看她送吃的,一張臉只餘一雙眼還像個人樣子,整個人如同地獄裡的小鬼一般恐怖。
頭髮亂蓬衣衫髒亂,渾身都是怪味。
她看向雲曦一臉的嫉妒,翻了個白眼,將頭扭過。
謝雲容也早已失了貴小姐模樣。
見雲曦與夏玉言一起走來,她呵呵冷笑起來,“算你們命好,沒死成!”
“我的確命好,我活了兩人的命,而你,只有一條命!”雲曦的眼底閃過一絲戾色,“你到我家與那謝蓁想害我全家死,謝蓁已下了地獄,你卻還活着,謝蓁說她不服,讓我來催你!”
“你……你想幹什麼?”謝雲容見她眼神凌厲的看着自己,又拔下一根金釵,捏在手裡把玩,心中不免滲得慌。
那尖尖的金釵看着讓人不寒而慄。
“你害我,我豈能坐視你害?順天府的案子審得太慢了,你居然還活着?”雲曦淺淺一笑,將金釵扔給趙嫤。
“你……想殺我?你這個惡女!”謝雲容尖叫起來。
雲曦冷笑,“你想殺我的時候,想殺我全家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纔是惡女?”她轉身對趙嫤說道,“趙二小姐,你知道你是怎麼進牢裡來的嗎?因爲那天你進安府穿的一身紅衣是謝二小姐的母親安氏準備的。
她在那身衣衫裡放了毒。後來安世子出了事,安氏怕擔責,便將所有責任推到了你的身上,可以說,你替謝二小姐的母親坐了一場牢。”
趙嫤將金釵抓在手裡,此時前後一想,的確是這麼回事。
“我饒不了你!”趙嫤抓着金釵撲向謝雲容。
謝雲容才關進來沒多久,早已又驚又嚇,身子嬌弱。
而那趙嫤,雲曦發現她雖然一身邋遢,但行動敏捷,眼睛靈動,可見在牢裡這少吃的地方是靠搶食活下來的。
長期養尊處優的謝雲容一定不是她的對手。
果然,只聽“啊”的一聲慘叫,長而尖的金釵已扎進了謝雲容的一隻眼睛裡。
雲曦與夏玉言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朝牢房外走去。
趙嫤像是瘋了一樣,將謝雲容摁在地上一陣猛扎。
謝雲容疼得慘叫着,口裡叫嚷起來,“謝雲曦,你不要太快活太得意了,有個人一直在打聽你!打聽地圖刺青的事,我已經告訴他你的身上有刺青,那個人不放過你的,他會要你的命!啊——”
雲曦赫然轉身,喝問道,“是誰?”
但謝雲容已沒了聲響,一張臉已經被趙嫤紮成了蜂窩,早已氣絕身亡。
雲曦的臉微微有些發白。
夏玉言以爲她是被謝雲容的死像嚇着了,將她摟在懷裡,柔聲說道,“走吧,曦兒,再沒人欺負咱們了。”
打聽刺青地圖?
她的眼神微微一眯,是誰?
……
謝老夫人與謝錦昆斷絕關係後,再加上元武帝發下話來,順天府的案子審得很快,次日,謝錦昆便被推到菜市口開斬。
人頭落地,人生定格。
夏宅。
夏玉言聽說謝楓已向謝老夫人求娶趙玉娥,驚訝了一瞬,旋即高興着去備禮物去了。
謝楓站在小花園中望向碧藍神色有些怏怏。
雲曦拉着他坐下,遞了杯茶水給他,“哥,你怎麼啦?向玉娥姐求親怎麼又不開心了。”
“謝錦昆必竟——”
“他不是你父親。”雲曦道,原來謝楓糾結的是這個,謝錦昆今日上了斷頭臺,而謝楓卻還穿戴一新的去見未來娘子家的家人,他這是心生愧疚了。
謝楓赫然看向她。
“孃親口說的,謝錦昆殺了你的生父,娘嫁給他的時候,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這個老匹夫!”謝楓暴跳起來。
雲曦攔住了他,“哥,這件事情隔了這麼多年,娘重新說起心中自是傷心的,你就不要再去問她了。
那謝錦昆過了午時就開斬,有皇上的人監督着呢,必死無疑,所以,你現在最大的事便是去送禮,抓緊時間給曦兒娶個嫂子回來。”
謝楓低頭看着雲曦,“對,你說得對,他必死!”
……
夏玉言與謝楓帶了禮物去了謝府。
雲曦站在夏宅的府門口相送。
她正要轉身進府時,見門前有一輛馬車走過,從車上掉下了一卷畫軸。
雲曦走過去撿在手裡。
“曦小姐。”
前面的馬車停下了,從車上走下一人。
天青色長衫,笑容溫和,正是段輕塵。
“你的東西掉了。”雲曦將畫卷遞過去。
“嗯,是我未婚妻的畫像。”他微笑着走過來伸手去接。
哪知雲曦遞去,他接得慢了一些,畫卷掉在地上散開了。
畫卷上女子的容貌,讓她驚在當地。
那分明是——
她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