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侯府前院裡,安氏孃家侄子安傑正在陪客,因爲他只是個庶子,加上安夫人對庶出二房的有意排斥,他只被安排到側廳裡招待一些品階低下的小官或是商賈,心中很是鬱悶。
這時有丫頭來傳話,說是謝家有位小姐找他。
安傑到了廳外,見到一個絳紅披風的女子,他眼珠子轉了幾轉,“原來是謝四表妹啊,你找我?”
謝雲香笑道,“不是我找你,是我三姐找你。”
“謝雲曦?”安傑挑了挑眉,記憶中,那是個嬌小柔弱的女子,面容嬌美,性格乖巧。“她找我何事?”
謝雲香遞上一個香囊,那香囊上鏽着一個“曦”字,並幾桿紫竹一枝紅梅,花樣精美。
“這是曦姐姐的貼身之物,她讓我轉交給你。要知道,女孩兒家的東西可不是隨便拿來送人的,可她送了你……”謝雲香頓了頓,故意賣了個關子,“可見她的心思。”
安傑將那香囊接在手裡,低頭略有所思。
謝雲香笑了笑,“傑表哥,你可知曦姐姐爲何看上你?”
安傑挑眉,“爲何?”
“因爲謝家老夫人想與安家結親,謝家還有三個未嫁女兒,二姐是大娘生的,安夫人與大娘有過節,是不會同意她嫁到安家的,我又是庶女,安夫人更不會同意,所以只剩一個三姐姐了。
但是傑表哥也有三兄弟啊,強表哥屋中的小妾太多,曦姐姐明說了,不會看上他,而昌表哥卻是個只知讀書的書呆子。所以,挑來挑去,也只有你合適,但曦姐姐又怕老夫人將她許給了強表哥或昌表哥,所以想先與你見見面,想讓你搶在安老夫人還沒有亂點鴛鴦的時候,主動提親。”
謝雲香的一番話後,安傑的神色動了動。但卻沒有開口。
謝雲香掩住心內的焦急,又道,“謝家老太爺臨終前,已給我們姐妹幾人分好了嫁妝,曦姐姐的陪嫁是最多的,比我們三人的加起來還多,有十萬兩白銀。”
果然,實物比美人更誘惑人。
安傑父親只是個庶子,安家的主母安夫人又是個十分強悍之人,二房的日子過得並不寬裕,安傑父親又好賭,因此心有抱負而身處無奈之境的安傑快二十歲了,還沒有娶上妻子。
十萬兩白銀的陪嫁,這可是一筆鉅款,安傑的眼睛都亮了。
“我也是仰慕曦表妹久已。”安傑微笑說道。
謝雲香看出了他眼裡的貪婪,心中閃過一絲鄙夷,口裡說道,“話,妹妹已傳到,三姐姐說,會去府裡的沁芳小榭等着傑表哥,傑表哥千萬不要辜負了曦姐姐的一番心事。”
“有勞雲香表妹給曦表妹回話,就說傑隨後就到。”
謝雲香走後,安傑拿着那個香囊放在鼻下深深的嗅了一嗅,只覺得香氣沁人心肺,疑似美人身上的女兒香。
……
安家後花園裡,趙嫤雖然硬行擠到安靈兒與謝雲容一桌,但在坐的大多都是高門的嫡女,自有自己圈中人說的話題,趙嫤愣是插不上嘴。
衆人只一眼就看出來了,雖然趙嫤穿着價值不菲的出自麗衣坊的成衣,但其言行粗俗,傲慢無知。因此趙嫤坐在那裡,沒一人理會。
她氣哼哼的撇了撇嘴,心中憤憤然道,世上居然有這樣不可理喻的小姑子,等她做了安家的少夫人——東平侯府的世子妃——將來的侯夫人,看她怎麼收拾這個高傲的安靈兒!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指不定以後誰厲害呢!
趙嫤自小被自己的姨娘捧在手心裡養大,趙淮同僚的夫人們又都知道趙家的家事,都不大待見林姨娘與趙嫤。因此,趙嫤看到的高門小姐也只是她的嫡母謝媛。(她在心中主動忽略姐姐趙玉娥是嫡女)
看到母親肆意的虐待謝媛時,她以爲高門小姐們都是嬌嬌弱弱的軟性子,誰知碰到了眼界清高的安靈兒與謝雲容,她的心中開始不平衡了。
見趙玉娥與謝雲曦及另外幾個小姐說得很高興,她氣呼呼的走過來,“趙玉娥,你怎麼將我丟到一邊不管我了?我要告訴我娘去!”
趙玉娥看了看自己身邊與她同桌而坐的幾位閨友,尷尬的笑了笑,轉身安撫着趙嫤,“妹妹,我見你同二表妹及四表妹說得高興纔沒有打攪你。我怎會不管你呢?”
“我哪裡說得高興了?你眼睛瞎了嗎?”趙嫤的口中說着,伸手將趙玉娥用力一推。要不是她身後站着的宋雯接了她一把,趙玉娥就會摔到地上去。
雲曦眼睛一眯,其她幾位小姐也是一臉愕然。
幾個女子在心中憤憤不平,這是什麼妹妹啊,怎麼當着外人這樣說姐姐的?還動起手來了?何況,這趙二小姐的確是自己當先跑到那邊一桌的,應該是她甩了她姐姐纔對。
刑部尚書家的二小姐宋雯,性格較其她幾個女子豪爽。她騰的站起來,挽了挽袖子就要上前幫趙玉娥,被另外兩個拉住了,紛紛給她使眼色。宋雯只得忍住了,怎麼說這也是人家趙家的事,她要是替趙玉娥說了話,趙玉娥回去,又得被姨娘罰。
雲曦看不下去了,攸地站起身來,正要開口回駁,那趙嫤又道,“要我不跟我娘說也可以,你將你祖母給你的那塊金絲玉給我,我就不說。”
這回可是將另一桌的人也驚住了,心說這小姑娘是不是不知道金玉絲是什麼東西吧?價值萬金的東西,哪有臉皮這麼厚隨意向人討要的?
有那不認識趙嫤的,已經私下裡議論起來。
趙玉娥的臉窘迫得通紅,僵在那裡不知該如何回話。
有心不給她,以趙嫤的性子又會撒潑,給了她,外祖母那裡又如何交待?
雲曦冷笑一聲說道,“趙二小姐,我的姑母也就是你那嫡母,你也只能稱呼爲母親大人,不可以稱爲娘。我記得你是姨娘生的,哪裡又有一個娘?”
雲曦的話落,衆女子紛紛竊笑起來,原來是個庶女,庶女也就罷了,在嫡姐跟前也這麼囂張,毫無教養,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庶女!又是庶女!
謝雲香低着頭,雙手用力的絞着裙子邊,牙齒狠狠的咬着嘴脣,沒一會兒就咬出一條血印來。
趙嫤也不傻,衆人那笑聲與嘲諷的眼神分明就是針對她的。
她心中突然想到姨娘的叮囑,冷笑說道,“哼,你們敢笑我?我會讓你們後悔的!總有一天,你們會跪在我的面前向我求饒的!”
說完,趙嫤提起裙子朝花園外跑去。
見過狂的,沒見過如此狂的,一個小小的庶女竟口出狂言要讓一羣高門嫡女跪在她面前求繞?衆人越發笑得樂不可支。
只是無人注意到謝雲香的眼中已是滿是戾色。
趙玉娥想去追趙嫤,被雲曦一把拉住了,“我瞧見你爹爹也來了,何況姑母也在,這麼大個東平侯府,還怕她跑丟?她都是個大姑娘了,也有自己的活動圈子不是嗎?”
趙玉娥想了想,便又坐了下來。
趙嫤到了命婦們休息的偏廳。
謝媛見她氣哼哼的走來,只得離了衆人將她拉到無人的地方,“嫤兒,你這是怎麼啦?”
“母親,父親交待你的事,你辦好了沒有?安家是什麼態度?”趙嫤劈頭蓋臉的就問。
謝媛面露難色,吱唔着不好開口。
“沒同意?”趙嫤吸了口涼氣,“我不管,我一定要嫁到安家。”
謝媛嘆了口氣,“安夫人要娶一位嫡長女,還是二品以上官員家的。可是你的出身及咱家老爺的品階,還差得遠啊。”
趙嫤怒道,“我不管,爹爹說你有辦法,你一定要辦好!”
謝媛躊躇了一會兒,“好,你且聽我這麼安排……”
打發走了趙嫤,謝媛便朝安家正廳走去。看到安家大少爺安強的丫環端着一碗醒酒湯走過來,她佯裝走路崴了一下腳,哎喲的叫了一聲。
那丫頭認識她,趕緊跑了過來,將手裡的醒酒湯放在旁邊的石頭上,伸手過來扶她,“趙夫人,你沒事吧?”
謝媛趁她不注意,悄悄的將手中的一包粉末倒了進去,然後笑了笑,“只是崴了一下腳,不防事。”說着,揉了揉腳,“的確沒有大礙,你接着去忙吧。”
丫頭看她果真無事,端了醒酒湯進了正廳,將湯遞給安強。安強肚裡灌了不少酒水,腦袋有點重,確實想清醒清醒,順手接過就喝了。
謝媛在窗外看見後心下鬆了口氣,又去找趙嫤。
……
雲曦與宋雯,董箐箐,顧鳶說着話兒,有丫頭來奉茶水,幾個人邊說邊笑的喝着茶,吃着糕點。
謝雲香這時朝這邊走來,笑着道,“三姐姐,玉娥表姐,你們聊什麼呢?我來參加好不好?”
她走得有點急了,腳下一個沒注意,踉蹌了一下,身子撲到了趙玉娥的身上,而趙玉娥與謝雲曦又坐的是面對面,偏那手裡還端着一杯茶。
當謝雲香撞上趙玉娥時,趙玉娥手裡的那杯茶也飛向了謝雲曦,雲曦躲閃不及時,被茶水淋了一身。
謝雲香從地上爬起來,對雲曦不住的道歉,“三姐,我不是故意的,是這地上不知是誰扔了塊香蕉皮,我才……”
趙玉娥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掏出帕子來給雲曦拭茶水漬,“表妹,有沒有燙着啊?”
另外三位小姐見是她們謝家的人惹了事,也不好說什麼,只對雲曦紛紛安慰着。
謝雲香一臉歉意的說道,“三姐,這眼看就要赴宴了,你這衣衫都溼了,可怎麼行?不如下去換換吧?”
雲曦盯着謝雲香的眼睛,謝雲香忙躲開了,眼中閃着慌亂。
她心中冷笑一聲,嘴裡卻說道,“也好,我就出去換身衣衫吧。”
趙玉娥見雲曦要離開,忙着幫她找侍女,“咦,三表妹,你那個叫綠珠的侍女呢?怎麼沒看見了?”
“綠珠不在沒關係,三姐,你的衣衫是我不小心弄髒的,就由我陪你去吧,權當道歉好了。”
雲曦道,“好,就有勞四妹妹陪我走一趟。”
謝雲香跟趙玉娥幾人告了罪,帶着雲曦出了花園。
“三姐,剛纔下馬車的時候,大娘說安家爲咱們準備了客房,我帶你去那裡吧,正好,我多帶了一套衣衫,你要是不嫌棄,就穿我的好不好?”
雲曦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好。”很快,兩人走到了一處湖邊小榭,雲曦擡頭看去,小榭的門楣上寫着幾個大字——沁芳榭。
按理說,給客人們準備客房都會選一處小院,院內會有丫頭婆子隨時侍候着。東平侯府宅院衆多,如何會選一處僻靜的小榭?
“三姐,快進來吧!”
謝雲香推開了小榭的門。她率先走進去,然後從小榻上取來一個包裹,裡面果真包着一套衣衫,還是嶄新的。
雲曦沒說話,跟着走了進去。
而此時,謝雲香則輕輕繞到她的身後,舉起了旁邊早已準備好的一根棍子……
一大羣作死的狂奔……╰╮╮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