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
安怡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子煜……如果有什麼事情,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不希望你用保護我的名義讓我矇在鼓裡。”
她的聲音輕輕的,每個字卻像是用錘子鑿在顧子煜的心上一般。
“我們回去吧。”安怡輕聲道。
顧子煜應了一聲,抱着她起身往病房走。
他們來時留在路上的腳印已經被大雪重新覆蓋住了,回去的腳印很快也會重蹈覆轍。顧子煜的肩膀上落了一片的雪,在黑色的大衣上格外的突出。
安怡伸手撫去他肩膀上的落雪,然後壞笑着將自己冰涼的手伸進顧子煜的領口裡。
顧子煜被冷的一眯眼睛,然後低着頭看着安怡,“不懷疑了?”
安怡的眼珠轉來轉去,“我擔心嘛。”
顧子煜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只是抱着安怡往病房裡繼續走。
他想他得儘快了,安怡十分聰明,要是不找個孩子來,被她發現是遲早的事情。
兩人各懷心事的回了病房。顧子煜將安怡從捂得全身只剩下一個腦袋在外面的羽絨服中解救了出來,安怡坐在牀邊,雙腿自然而然的垂下,她瘦了許多,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穿在身上大了不止一圈。
他在安怡的面前蹲下身,仰着頭望着她。
“你留下的兩封信給我撕的粉碎,我當時想着,你要是有話就自己去對孩子說,我當時看的太急切,內心又動盪,所以裡面大部分的話我其實都不記得了。”
安怡伸手去撫摸他的臉,被顧子煜抓住貼在臉側。
她的手溫熱,他的臉頰冰涼。
“但是有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
不管世人對你有着怎樣的期待,我們只願你能夠擁有一個平凡快樂的人生。
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與你安寧相守,享受我們來,安寧留給他好不好?”
他看着她,看是在看着全世界。
“顧安寧……顧安寧……”安怡點點頭,“很好的名字,你說的都好。”
顧子煜笑了笑站起身,將她的雙腿塞進被子裡,又給她掖好被角,“休息一會兒吧,我陪着你。”
安怡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纏纏綿綿的墜了滿地,一眼望過去,滿目皆白。
等到確定安怡已經沉沉的睡過去的時候,顧子煜才叫來溫助理安排好的護工,囑託她們照顧好安怡,自己則是直接去見了白兮。
“衛忱那邊有消息了麼?”
這幾天他忙着照顧安怡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的狀態,又擔心孩子被顧辛澤帶走的事情被安怡知曉,只能讓衛忱有消息先聯繫白兮。
白兮搖搖頭,“孩子還沒有找到,但是有消息說顧辛澤去了加拿大,衛忱哥哥已經帶人過去了。”
白兮遞了一杯水給顧子煜,“子煜哥哥你也別太着急了,這件事連衛伯父都驚動了,找到也只是時間問題。”
顧子煜看着手裡的水杯,玻璃杯中盛放的水不多不少,晃一晃也不會灑出來,水珠掛在杯壁上,將陽光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安怡很不安。”顧子煜說道,“她已經開始懷疑孩子的事情了,我之前讓你找個孩子來先安撫安怡,你找的怎麼樣了?”
白兮點點頭,“已經找好了。孩子的母親跟安怡同一天生產,孩子很小,安怡應該不會區別出來。”
“孩子的父母都商量好了麼?”
“好了,不會有問題的。”
顧子煜抿了抿嘴脣,又說道,“那孩子身上有沒有什麼胎記之類的?”
白兮一愣,隨機又搖搖頭,“這個我沒有仔細看。”
顧子煜將水杯放在桌子上繼續道,“去看看,找一個身上沒有胎記的孩子過來,身上有印記的,安怡會很容易就辨識出來的,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白兮臉色一變,連忙說道,“我一會馬上去看。”
顧子煜點點頭,起身要走。
“子煜哥哥,安怡姐姐沒事的。”
白兮這話說的莫名其妙,顧子煜也是一愣,他停住腳步,轉過身看着白兮點點頭,“我知道。”
他說完又擡起腳步,他有些着急的回去見安怡,心裡止不住的擔心安怡醒過來,卻看不到他。
“子煜哥哥!”
白兮這次的聲音大了些,顧子煜擡起的腳步又放下了。
“怎麼了?”
白兮僵硬的笑了笑,“子煜哥哥坐下喝杯茶吧,安怡姐姐真的沒事的,護工會照顧好她的,你不要給衛忱哥哥打個電話問問進展麼?”
顧子煜眼色暗了暗,撥開白兮要遞到他手裡的杯子,冷冷清清的說道,“白兮,你有什麼事情瞞着我麼?還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
白兮搖搖頭,她的樣子讓顧子煜皺了眉頭,白兮還是個孩子,她的心裡想什麼臉上就會表現出什麼,她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沒什麼的樣子。
“白兮,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
白兮又搖搖頭,她十分勉強的笑了笑,“子煜哥哥,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我可能做不好,所以你還是親自給衛忱哥哥打個電話問問比較好。”
顧子煜一邊看着白兮一邊拿起電話,他看見在自己按下第一個數字的時候,白兮偷偷的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哐”的一聲,顧子煜猛的掛掉了電話。
白兮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子嚇的六神無主,瞪大眼睛驚慌的看着他,“子煜哥哥……你……”
顧子煜倚着桌子,探究的看着她,一雙眼睛陰沉的像是積了雨的烏雲。
“白兮,我十分信任衛忱,不僅信任他這個人,也信任他的能力,我並不需要親自去詢問進展,所以你最好現在就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白兮咬着嘴脣,過了一分鐘左右,她才慢慢的說道,“子煜哥哥你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麼?”
顧子煜想了想還是誠實的搖搖頭,“沒有。”
他看着白兮的表情,她很明顯是有很重要又十分爲難的事情,顧子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的猛的站起身,雙手掐住她的肩膀,厲聲問道,“安怡她怎麼了?!你是不是有跟安怡有關的事情沒有告訴我?!還是衛忱那邊真的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不是!都不是!”白兮終於喊出聲來,她是個愛哭鬼,有什麼事情就會想要哭,現在也是委屈又擔心的蓄滿了眼淚,“不是安怡姐姐也不是寶寶,是你啊子煜哥哥!”
聽到不是安怡也不是孩子的問題,顧子煜送了一口氣,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他想白兮可能是太擔心他的身體了。
“我的身體沒事,最近也有好好的休息,你放心。”顧子煜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回病房,安怡一會兒要醒過來了。看不到我她會不安的。”
“不安的不是安怡姐姐,而是你啊,子煜哥哥!”
白兮的視線死死的盯着顧子煜的後背,幾乎要將他燒出兩個窟窿來。
顧子煜脊背僵直,近一個星期來的假象終於被人撕開了。
也許是簽下第四張病危通知書的時候,也許是他看到滿身鮮血的安怡的時候,或者更早,在知道安怡被綁架的時候開始,顧子煜就陷入了一種強烈的不安中。
他心底最深處的佔有慾和洶涌的愛意徹底的釋放了出來。
顧子煜的心一直就沒有安穩下來,他根本就沒有從安怡被綁架的恐慌之中走出來。
這些天來,顧子煜只要能夠不離開安怡就絕對不離開,他不放心任何人單獨留在安怡的身邊。
兩天前,安怡睡覺的時候,白兮發現顧子煜在看一本書,走進了才發現是一本醫術,醫生開的每一種藥物,護士拿過來的每一瓶掛水,他都不放心。
“子煜哥哥,安怡姐姐已經沒事了,她已經安全了,你必須要從這種不安中走出來。”
顧子煜的手搭在房間的門把手上,他嘆了口氣,“我知道。”
事實上顧子煜比任何人都更早的發現了自身的問題,他放不下安怡,安怡離開他的視線哪怕一分鐘,都讓他覺得惶惶不安。
“給我點時間,讓我調整。”
白兮抓住顧子煜的手腕,“子煜哥哥,你不能這麼頻繁的見到安怡姐姐了。”
顧子煜搖搖頭,“你現在要我突然的離開她,會逼瘋我的。”
他的眼睛太過漆黑,還有眼底幾乎要壓制不住的瘋狂。
白兮下意識的鬆開了手。
“這件事你告訴安怡了沒有?”顧子煜問道。
“告訴了。”
顧子煜眉頭一緊,“你!”
白兮不畏懼的擡起頭直視着他,“我不說安怡姐姐就感受不到麼?!事實上是安怡姐姐先發現你不對的。安怡姐姐愛你一點也不比你愛安怡姐姐少!”
顧子煜轉過身看着白兮氣鼓鼓的樣子嘆了口氣,“彆氣了,安怡怎麼跟你說的?”
白兮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着頭說道,“安怡姐姐跟我說你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實,會突然的驚醒,醒來之後就一整夜一整夜的坐在她的牀邊看着她。
安怡姐姐還說有一次她跟着護工一起出去做檢查,你回來看不見她特別的着急,樣子很嚇人。
她說子煜哥哥你其實一直很不安,這幾天來過得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