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坐定，衛皇簡單說了幾句場面話後，待下面的恭賀聲落，便開始有舞姬上場，手拿摺扇，在絲竹聲裡旋旋起舞。
凌若夾了一筷魚肉，眼神落在場內的衆人身上。
剛纔在皇后那兒已經得了通報，此次殿試的前三名選出，魏書生不出意料成了新科狀元，坐在皇帝下首第一的位置，一身青袍，淡然地接受衆人的敬酒，不驕不躁，氣度非凡。
凌若勾脣。
他這邊科舉之事已了，是時候提解除婚約之事了。
念頭剛起，那便的魏書生似有察覺，陡然轉身，黑白分明的眼眸底，帶着一絲漣漪。
凌若心底的尷尬一閃而過。
衝他點頭，輕笑，遙遙舉起一杯清酒，脣語道：“恭喜。”
魏書生眼底劃過一道亮光，璀璨似星芒，亦頷首舉杯，飲下一杯酒，這才戀戀不捨的轉身。
轉身之後，他身邊坐着的探花郎差異地搗了他一拳，“魏狀元是對酒過敏嗎？怎麼這邊的臉紅成一片？”
魏書生身形一滯，有種被人看穿心底的窘迫感，急忙笑道：“哪裡，只是屋內人多，氣氛凝滯有些熱罷了。”
言罷，端起酒杯，當着他的面又飲了半杯，示意自己沒問題。
只是一杯酒下去，味蕾竟嘗不到半點味道，心裡眼裡腦海裡，全是凌若剛纔低頭淺笑的模樣。
魏書生閉眼——他已入魔怔了。
凌若的眼神掃過魏書生後，落到坐在左下第四個的老者身上——魏家的掌舵者，魏家老太爺，面容可掬，一對笑眼，眼底卻隱含精光。
他的下面依次坐着趙家家主、司徒家家主，四大世家中，唯獨缺了凌家。
凌外祖父。
凌若眼神一陣恍惚。
最新消息傳來，她這個大將軍出身的外祖父已經在路上趕了大半個月，不出意外的話，三天後就能到衛京城外了。
還有外祖母。
凌若見過他們的畫像，送稚兒和孃親的遺體過去時，也曾通過書信簡單的交流過，知道這是兩位慈祥可親又對她滿懷疼愛的老人。
凌若嘆了一口氣。
她要第一時間去城外守着迎接他們。在孃親那兒沒能盡到的孝心，一定要千倍百倍的償還在這兩位老人身上。
眼神掠過三大世家的家主，凌若又掃過一個個重臣和將士，最後眼睛停留在皇子那一片的坐席上。
衛央坐在最末。
大皇子二皇子在虛與委蛇地相互敬酒，滿臉算計，四皇子腿有疾，靜默地接過婢女遞來的帕子，擦了擦袖口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塵，唯有衛央。
一身月牙白的長衫如天山雪，墨色長髮用翠玉盤起，鳳眸狹長深沉，面目如玉，舉止若風，讓人只一眼，便沉進去，不願再冒頭。
即便坐在最末，卻能吸引全場的焦點。
恰在此時，他也正好擡頭看向凌若的方向，四目正對，無限情緒涌動迭起，霎那間，天地似冰雪消融，春花慵懶地舒展枝丫，一切生機，一切萌動，迷人又璀璨。
凌若收回了眼神。
卻覺得臉頰有點燙，眼底一顫，急忙伸手拿酒杯欲要喝一口去遮掩，沒料到手沒拿穩，濺了一小半到裙上，臉唰的紅絲晚霞。
擡眼，衛央一臉笑意地望着她，鳳眸裡滿是挪揄。
凌若瞪他一眼。
後者猶不自覺，眼底笑意更深。
突然，一隻抓着酒杯的肥手伸到衛央面前，“七弟，大哥敬你一杯。”
竟是大皇子從座位上起來，行至衛央面前，語氣不善地要敬酒，而且好巧不巧的，擋在了他和凌若視線交匯的中間。
衛央臉色瞬間變暗，眸底閃過厲光。
頭一次發現，這個皇兄真不怎麼討喜啊……
凌若噗嗤一笑。
看他還怎麼得瑟！笑過，對身後跟着的紅緞道：“緞兒，你那兒還有換的衣服吧？我裙子給灑溼了，我們去偏殿換一下。”
來之前就怕有什麼意外，因此凌若特意讓紅緞多備了一套一模一樣的衣服過來，雖然酒水只灑溼了一點兒，但大庭廣衆之下畢竟不太妥當，又是秋天，衣服溼了也不好看。
“好。”
紅緞點頭，讓出一條狹窄的
小路，讓凌若先出去，而她則跟在後面。
正好，這屋裡氣氛怪異悶得很，她也不願意多待。
一主一僕一前一後，雖然動作極輕，但該注意的人還是注意到了，包括女眷這邊，坐在人羣最末尾地方的王氏和周采薇。
之前的宮宴，因爲周浩南是丞相的緣故，就算是姨娘和庶女，她們倆也能坐在靠前的位置，可是這次？差點連皇宮都進不了，三品官的家眷是這次進宮的最低層次了！這讓王氏母女倆怎麼能忍？
尤其是一路上看着凌若那個賤人昂首挺胸的走在隊伍前，備受衆人的關注和尊敬，她們恨不得將凌若拽到一邊換成自己！
還有在鸞鳳殿！
差一點就能熬到皇后處置這賤人了，偏偏衛皇的人在這個時候進來打斷了皇后的心思，讓她們在心裡設想了意淫了千遍萬遍的場景功虧一簣！
呸！什麼狗屎運！
此刻，見凌若出去殿外，憋了一肚子氣的周采薇再也忍不了了，恨恨地將筷子摔道桌面上：“娘！我實在太看不慣那賤人了！你確定今天的計劃安排好了？”
王氏眼底的也閃過恨意和猙獰之色，“你放心，那衣服上的藥早抹好了，本來還說咱們去敬酒把她衣服弄溼，沒想到她自己就弄溼了！天要亡她，省的咱們動手動腳了！”
“那就好！”
周采薇白淨的臉上全是狠辣和惡毒，“今日，我要讓她在皇宮丟盡臉面！事成之後，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給罵吧！到時候看她還有沒有臉活下去！”
語氣陰毒。
坐在一旁靜默地吃着飯的周莞顏聞言，挑了挑眉，眼底閃過玩味和嘲笑。
愚蠢！
就那點不入流的技倆還想騙過凌若？她們要有這本事還至於如今被壓在相府連大氣都不敢出？
到時候不是凌若倒黴，而是這對自以爲是的母女搬着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可惜……她不會提醒她們。
已經進了宮，周家的人對她毫無用處了，她勢必要抓穩這次機會，爭取留在宮裡！
周莞顏捏緊酒杯，眼底的精芒閃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