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九兒回了竹枝園,夏夢凝正起身,見了忙問,“九兒,家裡可還好?”
九兒點點頭,“都好,謝小姐關心。”
夏夢凝笑着點點頭,道:“說起來是我的疏忽了,昨日是你的生辰,我應該讓你回家團聚的。”
九兒急忙連聲道不敢,夏夢凝見她神色淡淡,知道可能是跟昨日的冷蕭有關,不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隱私,自己不能去多管什麼。
其實夏夢凝不知道,九兒已經和冷蕭達成共識,在冷蕭的事情未做成之前,九兒都要可以的與他避免有聯繫,冷蕭說這樣是在保護她,九兒心裡雖然不明白,卻知道冷蕭不會騙自己,便答應了。
下午的時候,夏夢凝站在桌子前習字,九兒站在一邊研磨,她看着夏夢凝一筆一劃的寫着,忽然心裡很好奇,於是便大着膽子問道:“小姐……”
夏夢凝‘恩’了一聲,擡起頭來看九兒,“怎麼了?”
九兒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低着頭道:“小姐,你能不能教教奴婢寫字,奴婢只想學幾個字就行。”
夏夢凝笑笑,道:“過來。”
九兒面色一喜,急忙放下了手裡的墨條,走到夏夢凝身邊,夏夢凝比九兒高了一點,便站在了九兒身後,右手拿着筆放在九兒的手裡,道:“這樣拿着筆。”
九兒第一次接觸毛筆,心裡興奮的不得了,手都有些哆嗦,夏夢凝輕笑,道:“來,我教你寫你的名字。”
不一會兒,九兒兩個字就出現在紙上,夏夢凝指着這兩個字念道:“看,這就是你的名字啦。”
九兒高興的不行,小臉都紅彤彤的,夏夢凝伸手輕點了一下九兒的額頭,道:“以後若是想學,就來屋子裡找我就是了。”
說着,夏夢凝從一旁的架子上抽了一沓宣紙遞過去,“喏,你用這些寫吧。”
一上午的時間就在兩人頭對頭的練字中過去了,珠蓮進來叫夏夢凝吃午飯的時候,兩人才停了手。
夏川淵奉命去督促西北旱災的事情,其實這事算是個出力不討好的差事,長孫翰要的是花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可是朝廷的銀子撥了下來,中間肯定會有人剋扣一些,這是無可厚非的,到了災民手裡的就少了,若是自己再去說一些話從中攪合,只怕是兩頭都要得罪。
夏川淵呈着馬車去了西北,這一路的顛簸不說,光是這天氣,就讓夏川淵這把老骨頭有些吃不消了,一到旱災地區,那裡的地方官吏便熱情的迎接了他,可在他們知道了夏川淵並不是帶了銀子來的時候,這態度便立刻天差地別起來。
“丞相大人,現如今咱們這裡的情況你也是瞧見了的,沒銀子怎麼安撫災民們的情緒,前一陣子走出去了一部分災民,可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啊,朝廷要是不給撥銀子,咱們這可真的就要滅絕了。”
夏川淵哪裡看不見情況,可是臨走的時候長孫翰也沒有撥銀子,只是讓他來這裡調和調和。
這樣一來,夏川淵真的犯了難。
翌日,夏川淵剛一起牀,準備出去走走,就看見門口處蹲了幾個老年人,正舉着碗可憐兮兮的看着他,大有他不給錢他們就不讓他出門的道理。
這時候那接待他的地方官吏也走了過來,見狀伸手轟走了那羣人,對夏川淵道:“丞相大人,咱們這就是這樣,您還得多多見諒啊。”
夏川淵有些尷尬的點了頭,兩人走到外廳去用早飯,夏川淵見那桌子上只有一碗清水煮的青菜,而且還是淅淅瀝瀝的,看起來就很沒食慾,夏川淵幾不可見的皺了眉頭,道:“這就是早飯嗎?”
那官吏急忙點頭,“丞相大人,這可是咱們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你也知道現在咱們這裡旱災的嚴重,哪裡還有水?沒有水,這草都不長了。”
那官吏說着,表現出了一副苦哈哈的樣子來,夏川淵皺着眉頭,也不能說什麼,但要他吃下那一碗像是豬食一樣的青菜,他寧肯餓着也不會吃的。
不吃早飯,夏川淵便決定出去溜達溜達,順便查探一下民情,那官吏知道了,表示想陪同夏川淵一起去,夏川淵卻拒絕了。
獨自一人走在城裡的街道上,夏川淵的心裡也是有感慨的,這裡真是太荒涼了,可是朝廷不給銀子,自己要是不改變這裡就回去,那肯定會被皇上責罰,夏川淵如此想着,便更加心焦。
走出了城門,見不少人都蹲在地上挖着什麼,夏川淵有些好奇,走了過去問道:“老人家,你們這是在挖什麼啊?”
那老人聽了,擡頭看了看夏川淵,道:“沒有飯吃,所以來挖挖地下有沒有樹根。”
夏川淵一驚,脫口而出道:“什麼,樹根也能吃嗎?”
一旁也蹲在地上挖樹根的人站了起身,看着夏川淵道:“我們這裡已經一年沒下雨了,本來氣候就炎熱,現在莊稼都顆粒無收,年輕人都走的走逃的逃,剩下了我們這些走不動的老人,不吃樹根吃什麼。”
說着,那人打量了一下夏川淵,忽然道:“你就是朝廷派來的官員吧,你在京城自然是大魚大肉,哪裡知道我們這些老百姓的疾苦,你們這些爲官的,都是魚肉百姓,都不是好東西……”
說着,那人竟是越來越氣憤,隨手拾了一塊乾硬的土塊直接扔到了夏川淵的身上。
“狗官,鄉親們,這羣狗官根本就不管我們的生死,我們不如打死他,讓朝廷知道我們的厲害!”
男人煽動情緒煽動的厲害,一時間不少都在蹲着挖樹根的人都站了起身子,虎視眈眈的看着夏川淵。
夏川淵嚇了一跳,察覺出了不對勁,這羣貧民已經被逼上了絕境,若是要弄死自己來引起朝廷的注意,只怕他們真的做得出來。
夏川淵思及此,急忙連連後退,嘴裡喊着,“不要過來,本相會幫你們去跟皇上稟明真實情況的。”
“呸!”那男人晦氣的吐了一口,大聲道:“鄉親們,咱們不能在這麼熬下去了,朝廷根本不管我們的生死,我們要爲自己爭一口氣。”
身後的人聽了,都是連連叫好,紛紛扔下了手裡的東西,將夏川淵圍了起來。
正在這時,一個平靜的聲音卻傳來,“大家稍安勿躁。”
夏川淵正納悶,就見那些本來還暴躁不已的羣衆在聽見這聲音之後都平靜了下來,幾個人接連道:“是無極先生來了。”
夏川淵轉頭,就看見了一個穿道袍的道士總不遠處走過來,道士留着鬍鬚,卻不顯邋遢,倒是添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貧道無極,見過丞相大人。”
夏川淵正愣着,就見那道士已經走到自己面前,對着自己微微彎腰,以示行禮。
夏川淵急忙點頭,“道長無需多禮。”
看樣子這個叫無極的道士很是得這裡的人心,夏川淵獨自呆在異鄉,自然是不想跟這種人弄僵了關係。
那道士又對夏川淵道:“貧道失禮,讓丞相大人受驚了。”說着,便轉了身對那羣人道:“丞相大人是朝廷派來的,大家理應好好招待,至於旱災,貧道已經連續做法七日,上天定能感受到我們的誠意,降些雨水給我們的。”
這種空口承諾讓夏川淵很是不屑,可是奇怪的是那羣人竟然被安撫了下來,夏川淵有些奇怪,不得不對這個道士刮目相看了。
因爲這個道士的出現,原先對夏川淵有成見的一羣人都回了家,夏川淵雖然瞧不上這不入流的道士,卻也很好的表現了一朝丞相應該有的氣度。
“今日的事情,謝過道長了。”
無極笑了笑,道:“丞相大人定是以爲貧道說的話是在哄騙鄉親們,是特地爲大人解圍的吧。”
夏川淵一愣,看着無極,不知道該怎麼說。
無極面色淡淡的,道:“不知貧道可否向大人討一杯茶喝?”
夏川淵點點頭,兩人一起往夏川淵住的地方走去,路上,無極笑道:“大人,實不相瞞,貧道確實懂得一些占卜之術,而貧道也已經感知天機,明日這裡就會降雨。”
夏川淵聽得無極這樣說,不禁有些不屑,道:“道長果真有這本事?”
無極笑笑,絲毫不在意夏川淵語氣中的不屑和輕蔑,道:“是與不是,明日便可知分曉。”
夏川淵見無極一副深不可測的高深模樣,心裡愈發的感覺有些玄乎,北國向來敬重得道高僧,至於修道之人,卻是不怎麼待見,可這道士說話之間氣宇非凡,不像是個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
夏川淵看了他兩眼,道:“不知道長何來的的信心?”
無極淡然一笑,卻是定定的看了夏川淵一會兒,道:“丞相大人膝下兒女雙全,可是最近幾年內卻是紛紛離開,丞相大人可有感覺?”
夏川淵一愣,一下子就想到了夏知寒和夏知深,這可是自己以前引以爲傲的兩個兒子,如今卻也是一個慘死,一個下落不明,大女兒被流放,小女兒服毒自盡,還有一個竟是嫁去了給人家做妾,夏川淵這樣想着,心裡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