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尺是種木工工具,樣子就好像手槍一樣。
所以粵東南方乃至港澳地區,都把左輪手槍以外的手槍叫曲尺,航空曲尺就是泛指美製大威力半自動手槍,因爲美國以前的航空兵都在身上掛着一把1911,因此得名。
而大黑星就是著名的國產五四式手槍,屬於大陸過去的黑道分子最喜歡用的型號,因爲握把中間有個黑星得名。
還真是肆無忌憚!
陸文龍跟湯燦清順着沒有欄杆的水泥板樓梯往上走,其實自家的爛尾樓都不少了,見慣了,這裡也應該就是個只搭建好框架的樓宇廠房,五六層樓高,經過二樓時候,陸文龍拉着湯燦清的手在牆角晃了晃,真的看見有個黑布包在樓梯邊,搖搖頭,摟了湯燦清的腰就一起上樓了。
事情是該有個了斷,但陸文龍不想用這種形式。
海邊的黑夜,天是藍色,那種天鵝絨緞子一樣光滑細膩的深藍色,和地面輪廓的黑色能形成鮮明的對比,天空中的星星也格外明顯。
所以一踏上三樓的樓層面,沒有欄杆跟牆壁的樓層上,一個男人的剪影輪廓也非常清晰,除了偶爾忽閃的紅色菸頭火光表明瞭他的急切。
看到搖搖晃晃上來的營燈,口氣也很焦急:“人呢?這都什麼時候了!”
陸文龍把湯燦清往自己身後撥了一下,接過她手中的營燈,湯燦清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的胸脯緊緊貼在自家男人健壯的後背上。哦。有點胸悶。還是鬆開一點點好了,從陸文龍的右邊肩頭輕輕的探出一點頭,她纔是純粹來看戲的!
陸文龍的左手提起這盞電池供電的營燈在自己左邊臉晃了一下,頭部的陰影擋住了身後的姑娘:“就是我……”然後就把營燈往前面一扔,五六米的距離,滾動一下。
光影照亮了對方的臉,有些扭曲和煩躁的表情都寫在徐少康的臉上,一下就變成了哈哈大笑:“來了?你終於還是站在我面前了?不是奧運冠軍。不是商界奇才,也不是什麼在牢房裡面給我諄諄教誨了?”
燈距離徐少康其實更近一點,陸文龍可不是什麼生手,身經百戰的傢伙,就算是面對一個貌似沒有戰鬥力的公子哥兒,他依舊會給自己留足餘地,燈離對方近一點,距離自己就遠點,對方看自己就不太清楚,自己跟姑娘站在樓梯口的行爲。無論對方有什麼暗藏的手段,都可以往後躲藏。也許他背後有個人抱住的行爲,從徐少康這邊看起來更接近於一個被押着的感覺?
人總是會按照自己主觀設想的方向去認爲的。
陸文龍看着他:“有意思麼?你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的,你居然痛恨我到這種地步?二十萬?你有這麼多錢麼?你沒做幾天官,沒機會搜刮民脂民膏吧?”
如果說陸文龍前面幾句話還在心平氣和的詢問,後面就不由自主的帶上點嘲諷的口吻。
如果是以前徐少康可能立刻就會被撩撥得張牙舞爪了:“哈哈哈,我有錢,我現在有的是錢……我現在只有錢了!”說着還用腳踢了踢腳下的一個皮箱,陸文龍剛纔都沒注意到呢,只覺得身後的姑娘扭了兩下輕聲在他耳邊:“我們要黑吃黑!”
還用你說!
陸文龍嘿嘿一聲,把右手一直拿着的報紙扔過去:“我早就說過,你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唯獨就是你投胎的那個爹媽是你的倚仗,現在你連這個倚仗都沒有!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值得這麼得意!”
報紙輕飄飄的散開,那些醒目的標題在營燈旁邊顯得那樣刺眼,徐少康的呼吸終於急促起來:“這是政治迫害!我會得到政治避難的,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腔調終於有些外強中乾的味道。
陸文龍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擔心我?你知道我爲什麼會站在這裡?你認爲香港黑道可以在兩三個小時之類就成功順利的把我帶到這裡來意味着什麼?你難道以爲我就是個運動員,或者是個做生意的?”
徐少康狐疑的沉聲:“你什麼意思?”他之前那種勝利的口吻,終於被陸文龍成功壓制下去。
陸文龍畢竟還是十九歲的少年郎,想裝老練都按捺不住頑皮的心:“老子就是傳說中的有關部門!就是來抓你這個叛逃者歸案的!”
湯燦清撲哧一下就忍不住笑出聲來!趕緊捂自己的嘴……
這靜謐的夜裡,輕靈的笑聲哪裡掩蓋得住,徐少康簡直就是恍惚了一下:“誰?!是你麼?”
陸文龍很不耐煩他這模樣:“我老婆!你這麼猴急火燎的幹嘛……”
徐少康卻快步向前:“你們一起被帶過來了?好好好!”頓時興奮起來。
陸文龍煩死這種語氣了,肩膀一甩就盪開了大姑娘的手臂,迎上去:“你看清點局勢,你沒腦子麼?我們倆這麼泰泰然的站在你面前,你難道真的以爲我們就是被你抓住的肉票?”
利令智昏或者就是用來形容徐少康現在的狀態,他那原本還算健全的智商,在衝動跟憤怒的趨勢下,下降得太多,的確看見了那個站在樓梯口婀娜的身影,再看看迎上來的陸文龍,終於有些驚訝:“你們……那你們爲什麼來?!”
陸文龍就站在他面前一兩米距離:“晚上你已經看見,我是香港客商的座上賓……難道你不知道我在香港還有很多朋友麼,譬如你找到的黑道朋友,我還認識那位管計劃生育的汪領導,我說你有點出息好不好,怎麼會連計劃生育都能扯到你身上?”
湯燦清這捂不住笑的又搖曳起來!
但陸文龍這句話卻漏了陷,徐少康瞟了一眼那邊文竹一般搖動的身影,盯着陸文龍:“你究竟是什麼人!”
陸文龍伸手指指周圍:“簡單點說,你找到的人都是我的同夥,是我的弟兄,你所謂的偷渡之路到此爲止了!”說到這裡,真是好氣又好笑的不屑了一句:“你說你,幹什麼都幹不好,當官搞政治亂七八糟,做生意被人騙,連偷渡都搞不好,你老老實實的跑了多簡單,非要畫蛇添足的來收拾我,這不主動栽到我手裡!”
這句話卻好像一下揭開了徐少康最疼的傷疤,聲音陡然尖利:“我從政就是被你們害的!生意也是!我從來沒有被人騙過!”
陸文龍滿臉的譏諷:“沒被騙?你跟那個什麼老總在南方,人家找兩個妞把你騙上牀,全都拍照了,隨時等着敲詐勒索你,你不知道?”
徐少康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那是一種優越感被脫得光溜溜的感覺,從他這種眼裡,哪裡瞧得起陸文龍,更瞧不起那個所謂的富翁範總,認爲這些人都是在改革大潮中沾了政策的光,投機倒把獲得利益者,他是什麼,他是政策這一羣的,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俯看這些土財主的,誰曾想原來自己一直都被別人玩得團團轉?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你……!”
陸文龍冷哼一聲:“我什麼我,我早就說過你,除了你的出身,你什麼都不是!現在……你放心,我不會把你交還給國家,你那幾個一起要偷渡的傢伙我都會交回去,但是你不會,我不會給你這個你還可以利用出身翻身的機會,就算這個機會再小,我都不會給你了,我沒你那麼心狠,不會殺你,只會把你交給這些蛇頭,他們會把你帶到國外的……只是你沒了錢,也不是你想去的花花世界,隨緣吧,看你是能到東南亞還是中東非洲,至於是做人妖還是做苦工,就看你的運氣了!”
說完就走上前一步,右手這麼一擋開徐少康,防止他奔着湯燦清那邊過去,自己就彎腰去提那個皮箱子,還真沉!
可就在這麼一剎那,徐少康似乎才終於認識到真的發生了什麼,瘋狂了一般就嚎叫起來,抓了陸文龍的手臂就要咬!
看起來還是個堂堂七尺男兒好不好,怎麼突然這麼個動靜兒,湯燦清驚訝得張大了嘴,陸文龍可不會客氣,右手臂根本就不讓,反而送上去,右肘跟着就是一下連擊上去,重重的撞在徐少康的臉上,這一擊可不輕,正中面門:“要打架麼?!你也不行的!”
失去錢箱就失去最後一塊浮木,徐少康已經真的癲狂了,揮舞着雙手就朝陸文龍摔打過來,潑婦一樣,一看就是不經常動手的,陸文龍單手提了寬寬的皮箱起來,感覺比上次那八十萬的寬皮箱還重點,很滿意,甩腿就是一記鞭抽在徐少康的腰上,頓時把對方趔趔趄趄的打開:“跟我打?你什麼都不是!乖乖的跟着下樓吧!”很滿意今天的收成。
只是這一腳卻隨意了有點重,把徐少康一下抽開,完全失去理智的徐少康轉身撲向了湯燦清!
陸文龍這一下真是怒了,不管不顧的就把手中沉重的皮箱一下砸過去!
湯燦清可也不是啥都不會的傻妞,平日也能跟着在家門口跟陸文龍練習摔打一下,雖然情趣的意味更多,但也手腳靈活不少,身子一矮,徐少康就撲空了,腳步沒收住,被湯燦清的腳一絆,背上的箱子一砸!
啊的就是一聲,從樓梯邊沒有欄杆的走道處消失了!
皮箱倒是被身體擋回來,噗通一聲掉地上,沒壞!
真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