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不多一年前吧,陸文龍跟蔣琪還有湯燦清,曾經就在幾條街之外的一個拆遷現場,親眼目睹了一場小小的火災,不管那次的火災是真是假,起碼陸文龍看見以後,就能觸類旁推,這樣的手段可以用到拆遷上,因爲拆遷最關鍵的就是那個還成型的房屋,只要房屋燒掉了,也就是自然完成了拆遷,後面的住戶再鬧都派不上用場,那一片廢墟沒法居住更沒法抵抗。
就是由此,陸文龍纔在聽聞了維克托預先告訴他拆遷將是一門極爲拷問良心的工作以後,真正的體會到那尊名爲良心的天平何等重要!
但今天,卻真的有人把良心狠狠的扔到地面踐踏!
上萬平方米的大型商場,高達五六層樓的商業建築,繁華地段緊密相連的次第房屋……
這跟那次那棟一兩層的小木屋過火完全是天壤之別!
隨便抓的這輛麪包車只開到紀念碑地區外圍就再也沒法前進一步,因爲已經密密麻麻都是民衆朝着那邊奔跑,下車跟着奔跑的陸文龍和餘竹只跑了幾步也不用跑了,因爲隔着幾百米的距離,都能看見那座磚木結構的老式建築完全火舌吞沒,沖天火焰就好像要把整座城市都燃燒起來一般!
餘竹很少運動,跑得氣喘吁吁,陸文龍同樣鼻息如牛卻是因爲憤怒!
有些人……真的可以罔顧良心到這樣的地步!?
能聽見身邊的那些圍觀者不停的七嘴八舌:“有人沒出來!聽說有人燒死在裡面了!”
“兩個商場都燒起來了,還有兩家大公司都……”
“天啊……記得衆林百貨旁邊的美術公司不?裡面有珍寶字畫啊……全燒起來了!”
“人命啊!字畫算個屁!那麼多值班的怎麼都沒發現火災?”
“聽前面的人說值班都沒看見,火突然一下就起來了!”
“這一片要拆遷啊,這下好!燒掉就完全拆完了……”
“不會有這麼狠吧?沒人敢這樣的……”
“哼哼,衆林商場是被日本人飛機炸燬以後才新修的,和紀念碑一樣都是紀念勝利的,現在終於還是被……嘿嘿……”
陸文龍臉上的肌肉簡直就是不停變幻,遠遠的被火光映襯着似乎越來越陰沉。目光散得越來越開,周邊響成一片的就是警報聲,到處都能看見消防車在靠近,到處都有消防員在奔跑……
陸文龍終於低下頭,轉頭看自己那個臉上同樣陰晴不定的二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調動所有人手,去把那個狗雜種給我抓起來,老子點他狗日的天燈!”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牙根都有點吱吱響的味道!
這樣的畜生!已經不能稱之爲人,不配作爲人存在了!
餘竹深吸一口氣,輕輕點頭,摸出自己的移動電話,轉身悄悄退出人羣。
陸文龍靜靜的站在那裡,周圍繁忙的人流,喧囂的聲音都似乎變得透明,他的眼睛只注視着那一片越燒越旺的巨大火焰!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體會,當專注的看着某樣東西到了一定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不重要,都不會出現在餘光裡面,只有這片火焰,陸文龍似乎看到了很多東西,金錢、權勢、無恥、卑賤、良心和冷冷的藐視……憤怒的情緒卻隨着這樣的凝視逐漸散去。
手中電話的鈴聲驚醒了他,搖搖頭纔拿起來,聽到的是湯燦清有些驚慌的聲音:“已經有警察到龍清廣告的辦公室了,要我馬上過去!說是發生了火災,我的廣告牌燒起來了!要追究責任!”
陸文龍的眉頭一下就皺緊了:“追究責任?”
湯燦清還是有點慌亂:“我不知道……什麼廣告牌?”陸文龍是在樓下跟弟兄聊天,大姑娘在樓上給瓜瓜餵奶呢。啥都不知道。更何況她藉着那一股風立了好幾十塊廣告牌,到處都有,哪裡知道是哪裡?
陸文龍簡單的描述一下:“衆林商場燒起來了,整個都燒起來了,廣告牌能做什麼?”
湯燦清還是瞭解自己的東西:“噴繪布如果用火燒是比較容易起火的,塑料……又薄,跟紙片一樣。”帶上點哭腔了。
陸文龍把一口氣提到胸腔。卻沒吐出來,似乎在利用這樣的動作穩定自己的情緒:“你慢點走,把所有跟這些廣告牌有關的弟兄、合同都帶上,哪些人蔘與了安裝牌子,電工、圖紙都帶上,什麼都別落下,還有就是龍清廣告的營業執照,把胖子叫着一起。帶上雨田集團的執照,我纔是集團法人。龍清廣告是我的,我來頂上!”
湯燦清原本有些悲苦的腔調隨着陸文龍乾淨利落的吩咐,卻也一點點的褪去:“要坐牢!我一起!你在哪……我過來找你……”
陸文龍拒絕:“慢慢去辦公室,別進去,等我的消息才能去……”遠遠的看見幾輛警車過來,後面跟着幾輛車,奧迪車牌都是00開頭,標準的政府用車。
陸文龍招手讓身邊一直跟着他的張揚過來:“馬上叫二狗他們來人,幫你一起盯住這幾輛車……特別是那個人……”遠遠已經能看見汪澤清臉色鐵青的跟好幾個官員一起走下車,仰頭看着那肆虐的火舌,揮動手臂似乎在指揮身邊的人做什麼。
張揚點頭,摸出他的移動電話,一邊說話,一邊就跟條草魚似的扎進人堆裡面,逐步靠近那些車輛。
陸文龍轉身,撥通餘竹的電話:“人呢?”
餘竹心平氣和:“找到影兒了,秋秋妹前些日子說過以後,有七八個人輪流盯着他呢,就在這邊的一家酒店,現在正在找門牌號。”
陸文龍大步流星的越過周邊還在不斷涌過來的圍觀羣衆,離開最擁擠的地段,看看徐勁鬆和幾個小崽子不做聲的跟在身後,楊森正帶着一大羣人跑過來,喵喵距離這邊的距離也就幾百米,得了消息也出來了,陸文龍搖搖頭制止他跟自己走:“儘可能過去火場那邊幫忙,看看有什麼需要做的事情,圍觀的人太多了,維護秩序都可以,拿幾個打家給我就行。”
楊森有點噴着酒氣,重重的點頭,揮手招過四五個健壯的傢伙指指:“跟好六哥,該做什麼別留手!”自己一轉身就帶着人開始朝着火場那邊繞過去,中心地段這邊是兩家商場,兩頭就是兩家國營大公司,背後纔是一大片各種各樣密密麻麻的小居民房,的確是夠亂的。
關鍵是這裡都是老房屋,有些消防車根本就開不進去,連消防栓都不全,現在圍觀的人又多得要命,到處都水泄不通一般!
陸文龍卻再也不回頭看那驚駭混亂的場面,埋頭朝着旁邊的小巷子鑽進去,後面幾乎都是黑色t恤加牛仔褲的小崽子們也一聲不吭的跟在身後。
穿過幾條小巷,剛剛越過光亮的大街,兩名小崽子就跳過來:“六哥!二哥親自帶人上去找了。”
陸文龍點點頭,帶着幾名打家就跳上寬闊的臺階,戴着小圓帽的門童剛幫忙推開門就有點緊張的看着他們,一名黑t恤嫺熟的一把推在他的胸口:“打家辦事!別攙和!免得生意門難開!”
另一人更是直接走進酒店櫃檯邊,不做聲,不動手的靠在那裡,冷冷的看着幾名接待服務員,其中一人已經伸到電話機上的手,慢慢的就收回來。
陸文龍走到服務櫃檯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容貌,直接俯身到裡面伸手抓過服務登記本:“有一個瘦猴一樣的年輕人……這麼高,住哪一間?”旁邊一個小崽子精靈:“穿的白色米黃格子t恤,下面灰色長褲!”
服務員有點抖:“不……不記得了……”目光集中在陸文龍臉上,似乎有點不敢相信是那個著名的冠軍。
陸文龍翻看身份證登記沒有姓劉的,就有點煩躁,又看看這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有點慌亂的模樣,強行壓抑了一下情緒,轉頭:“從這裡開始,你們倆去三樓,你們四樓……挨個敲開看,一共就二十多個房間住了人……”
十來個人齊聲答應以後,只留下三個人在大堂,其他都跑着竄樓梯上去了,餘竹其實已經在挨個找了,打電話下來有點煩躁:“特麼沒有?沒住多少人啊?”
陸文龍皺着眉頭轉身:“我是陸文龍……我們來找壞人的……”
人家服務員看他們纔是壞人吧?但奧運冠軍的名頭似乎又能證明點什麼,一個旁邊的服務員終於怯生生的開口:“您……您說的可能是長期……長期包房的那個,父子倆都在那裡開了個套間,一直都在,沒登記……”
陸文龍簡直有點喜出望外:“就是他們!幾樓?”
結果在酒店背後的小樓,怪不得找不到!
陸文龍立刻帶着人跟服務員一路小跑過去,看了房間門縫有燈光,服務員還得去找這邊的值班員問鑰匙,陸文龍等不及,擡腿就是一腳踹過去,嘭的一聲,七八個人一涌而上!
只看見幾具赤條條的身體在凌亂的牀鋪上面翻滾!
去特麼的活春宮!
這就是傳說中的聚衆淫亂麼?
誰稀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