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嘯寒進宮去,饒雪空看着站在面前的蘭草。院子裡極安靜,連清清都退了下去。
“小蘭草,跟我講講吧,你心裡是怎麼想的。”饒雪空覺得自己對這個孩子的包容心還是挺強的,她畢竟只是一個孩子,而且是她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一種溫暖。
這聲“小蘭草”讓蘭草心裡一顫,她擡頭看着饒雪空,只看得她的眼神異常熟悉,熟悉得讓她鼻尖發酸。
“王妃,奴婢只是想替王爺生一個孩子......”她低低地重複着自己的願望。
饒雪空皺了皺眉:“爲什麼?”
“只要能當敬王爺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個小妾,奴婢的身份都夠高了,特別是對小姐來說,小姐定會嫉妒奴婢的......”
“小姐?你是說柳雲薇?”
“對,就是她。”
“你不是說柳雲薇對你有救命之恩,不管如何你都會侍候着她的嗎?”饒雪空不解。
蘭草就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柳雲薇經歷被休以及劉家倒了,柳家的財產敗光了的這幾件事情之後,心理更是扭曲了,後來莫之競找到了她,硬是將她帶了回莫家,但卻是不娶,整天羞侮她,又不願意放她走,柳家如今沒了錢又沒勢,柳老爺更是沒心思管這個女兒,柳老爺甚至覺得,柳家落到如今這個下場,都是柳雲薇害的!
而劉家要了柳家那麼多的財產,後來劉家被抄,那些財產也跟着被抄了,劉家拉了柳家下水,劉家的那個女兒,也即是劉玉兒,玉夫人,柳雲薇的親孃,也被柳老爺休棄,重重打擊之下。劉玉兒沒扛住,死了。
蘭草跟着柳雲薇去了莫家,更是成了柳雲薇和莫之競兩人共同的出氣筒,他們一對上,最後打的就是蘭草,而且打得一次比一次重。
可是長大了一些的蘭草姿色卻是越來越好,有一天,莫之競約了一位老爺上門談生意,讓柳雲薇去陪酒,那老爺都六十了。卻看中了蘭草。爲了做成那筆生意。爲了替莫之競賺些錢。讓他能對自己好些,柳雲薇騙蘭草喝了迷藥,把她送進了那老爺的房裡。
“那老爺都六十了,身上發臭。王妃,奴婢真的想一死了之,奴婢不怕小姐打罵,但是奴婢沒有辦法接受這個!”蘭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用衣袖一直抹着眼淚,又接着道:“那老爺天天折磨奴婢,奴婢實在是受不了,就逃了出去,是公子救了奴婢。”
饒雪空沒有想到蘭草跟着柳雲薇。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她才十三啊,還是個孩子啊,柳雲薇竟然將她送給了一個老頭!“所以,你恨柳雲薇了?”
蘭草使勁搖了搖頭。“奴婢不是恨小姐,小姐也苦,如果她沒有變,如果她還是以前那個小姐,她定不會過得這麼慘的,奴婢跟着小姐,總是希望她有一天能夠變回去,可是......奴婢只想找到一個好歸宿,讓她看看,就算是一個丫鬟也可以過得好,也可以找得到有權勢的人,可以當她的靠山,讓她後悔當初那樣對我!讓她知道,奴婢也是有用的......”
什麼?饒雪空張了張嘴,實在不能理解她的這種邏輯。
蘭草透過淚眼哀求地看着饒雪空,道:“王妃,奴婢知道您是善良的人,您對奴婢好,既然您無法爲王爺生育兒女,求您給奴婢這個機會好不好?奴婢生了孩子之後,讓他記在王妃名下,讓他喚您母親!王妃......”
“蘭草!”饒雪空喝止了她,目光有些冷意。“這種話,你以後說也不要說,也就是你,我還能容你在這裡說着,若是別人早讓我踹出去了。把柳雲薇忘了吧,你繼續跟着李乘風,以後讓他給你找個老實的男人,平平淡淡地過日子,那就是你最好的歸宿了。其它的別再多想,否則你會害死你自己。”
“王妃,可是您若不能生育,最後王爺還是會找其她女人......”
饒雪空站了起來,心頭漫過一絲悲哀,爲那曾經天真而純潔的蘭草,爲這現在還有點傻氣的又不懂得恨人的蘭草,她走了過去,拍拍蘭草的頭,道:“小蘭草,聽我的,別再有這種念頭了,你是個單純的孩子,保留着你的純樸,好嗎?你傻啊,我怎麼可能會讓別的女人替王爺生孩子?就你這心思,要往上爬還不夠人家啃的。李公子爲人還是不錯的,相信他會幫着你找一個好歸宿,你回去,定下心來跟着他,別再瞎想了,知道嗎?”
蘭草是個可憐的孩子,哪怕是被柳雲薇害成了這般模樣,她變是變了,可是心地還是壞不到哪裡去。
蘭草看着饒雪空,喃喃地道:“王妃,您好像奴婢以前的小姐......”
饒雪空微微一笑,再次拍了拍她的頭,“回去吧,記着我的話。”
她給蘭草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熟悉,就像那個在她夜裡總是會夢到的,那個對她好的柳三小姐。蘭草腦海裡閃過當初與她相處的一幕一幕,小姐和她說過,不要爲妾,不要踩低了自己,以後哪怕是找個老實可靠只娶一妻的莊戶漢,也比去大戶人家當妾強。
蘭草的眼淚滴嗒滴嗒地掉了下來。
她怎麼能把以前的小姐說的話給忘了?
“奴婢其實一直在等着小姐再次變回那一個,可是她怎麼都不變......”蘭草低泣着說道。
饒雪空一愣。
蘭草卻感受着她掌心的溫度,覺得心酸更重,忍不住又大聲哭了起來。
饒雪空嘆了口氣,“哭吧,哭吧。”
蘭草最後還是聽了饒雪空的話,回到了李府。李乘風正好送了泠泠出門,看着她的馬車駛遠,轉頭就看到蘭草紅着眼眶從另一邊走了過來。
“蘭草,你去哪兒了?”
蘭草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低聲道:“公子,王妃真像小姐。”說着,她就從他身邊進了門。
李乘風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化着她的那句話。
王妃像小姐?
能讓蘭草念念不忘的,其實就是那段時間的柳三,不只是蘭草念着,就連現在的莫之競,雖然柳雲薇就天天在他身邊,但是李乘風知道他心裡一直記着的一直放不下的,也就是他們當初認識的那個柳三,那一個與現在這個柳雲薇完全不同的柳三。
蘭草從王府回去之後,似乎就回了到原來那個純樸的孩子的模樣,李乘風的心也放了下來。後來接到饒雪空的口信,說是要幫着她留意好歸宿,他也就把這事放在了心上。
在兩年後,李乘風作主,把蘭草許給了在空閣做事的一名小管事,小夫妻兩個感情要好,都勤勞上進,日子也算是過得紅紅火火,而蘭草再沒有提柳雲薇,倒是經常會繡些東西送與饒雪空,就是王府有什麼事她都上心得很。
當然,那是後話了。
饒雪空憋了一天的話,在靳嘯寒晚上回府之後便與他說了。
“說起來,蘭草那孩子我還是心疼的,你不知道,我那時候剛剛成了柳雲薇,兩眼抹黑什麼都不知道,也虧得她年紀不大還照顧着我,那會兒我就覺得她雖然膽子不大但是挺聰明的,通常我問一件事,她能連着說出三件事來,也不用我多費心去琢磨。她對柳雲薇很是忠心,被打被罵也一直不離不棄,如果不是這一次柳雲薇做得實在是太過份,她也不一定會歪了心思。”
靳嘯寒脫下披風,饒雪空接過來給他掛了上去,又倒了杯水遞了給他,接着道:“她以爲我懷不上孩子,想給你生兒育女呢。”
“噗!”靳嘯寒一口熱水全噴了出來,好在他還來得及轉開,否則全噴饒雪空臉上去了。
“那小丫鬟?”
饒雪空點了點頭。
“我說,敬王妃,你不是說所有對我動心思的女子,你都會毫不留情地一腳踩下去嗎?可踩了你那個小丫鬟?”靳嘯寒挑了挑眉。
饒雪空眨眼:“沒有。蘭草心眼不壞,她只是一時歪了心思,扭正過來就好了。”
“行行行,不提她。”靳嘯寒卻對蘭草沒有半點興趣,他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摟着她的腰道:“今天收到韓漸離的信了,猜他說什麼?”
饒雪空道:“呼延慶的消息?”
“果然不愧是我的夫人,真是聰明,”靳嘯寒吻了她一下:“呼延慶果然是有些本領,那麼多人在抓他,竟然還讓他先找到了魯橄,魯橄就在海邊住着,果真自己造了一艘船,並且他的鄰居們說,魯橄就知道如何去海外。所以,呼延慶抓着魯橄,估計是回藍珠去了。”
“韓漸離怎麼說?”饒雪空道:“他想出海嗎?”
“韓漸離讓你做主。”靳嘯寒收緊了手臂,有點不是滋味道:“他說聽你的。”
“去啊,怎麼不去,我不要去開拓商路呢,現在有李乘風幫我看管着生意,正是拓展業務的好機會。”
“這麼愛財?”
“當然,我要當富二代的媽。”饒雪空嘿嘿笑道,“走,咱們找工匠,造船出海去!”
靳嘯寒無奈地摟緊她:“要去也無須這般着急,這都什麼時辰了,明兒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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