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證終於發下來了。
拿到證書離開學校的那一刻,落兮的心裡很平靜,長久以來,自己一直期盼着這一天的到來,盼着這一天到來後的自由,可是這一天真的到來後,落兮卻沒有什麼感覺。
學校的一草一木還是那樣的熟悉,可是落兮知道,自己短期內再回來的可能不大了,新搬的家離學校可不近,最主要的是家的對面就是一座公園,雖然不大,但是鍛鍊還是綽綽有餘的。
家裡的一切都佈置好了,福利院的事務也都安排妥當了,系統裡的點數穩定增加着,京城之行必須開始了。
原本要坐火車的,但是錢小寶卻說打車不方便,還是開車吧,於是,起個大早,二人帶上簡單的衣物就上了車。
高速公路旁的景緻總是單調的,好在二人一路閒聊着,也不覺得寂寞,中間休息了一次,吃了簡單的早餐,到京城的時候,也是下午了。
還是住在潘家園旁邊的酒店,辦好了住宿,落兮的心就急切起來,午餐吃得便是心不在焉。距離母親留下的東西僅爲一步之遙,落兮恨不得立時就到銀行裡。
錢小寶對落兮的京城之行,只瞭解到她有重要的東西留在這裡,還有,她要來潘家園淘寶。對於落兮不經意顯示出的急切,他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很快地吃完了午餐,然後問道:“一會你要去哪,要我送你嗎?”
落兮想一個人去銀行,可是那樣的話,好像是戒備着錢小寶,會讓他不快的,猶豫了一下說:“你送我吧,我到銀行取一件東西,有可能時間會長一些。”想必,錢小寶也進不到銀行的保險庫內。
過程還是順利的,落兮很快地打開了銀行內的保險箱,取出自己存進去的盒子,坐在銀行提供的一個房間裡,在這裡,她可以不受打擾地細細地閱讀母親的手稿。
鎖上門,落兮立刻打開盒子,第一層的沉香靜靜地躺在那裡,第二層的古硯和古墨也還在,直到第三層。
一疊宣紙很快出現在視線內,落兮的心砰砰地跳着,感覺到自己第一次離母親這樣近,凝視了幾秒,才慢慢地取出最上面的一張紙。
小篆的字體本就優美,母親又有着深厚的書法功底,欣賞這樣的文字,有一種美的享受,落兮看得很慢,彷彿希望這些字永遠也看不完。
好久,落兮才翻完最後一頁宣紙,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
“媽媽去世了,她終於挨不過病痛的折磨,再多的金錢也無法挽回她的生命,她去得那麼快……有這麼多的錢又有什麼用,我情願用所有的玉石,所有的珠寶來換取媽**健康長壽……我沒有媽媽了。”
“媽媽留下了沉香,她避開了旁人,連爸爸也不讓知道,她告訴我,這是她的媽媽留給她的,要我也留給自己的孩子,即便是所有的生意全沒有了,這些沉香也足夠自己的孩子生存下來,這是媽媽唯一瞞着爸爸的事情,爲了我。”
“爸爸很難過,失去了媽媽,他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柱,他開始喝酒了,我很擔心。”
……
“今天爸爸領我到公司,他說我大了,可以接管家裡的產業了,我才十六歲,高中還沒有畢業。”
“我不喜歡經營,可是爸爸漸漸很少來公司了。”
“這一段時間真累,還好,終於過來了。”
“真開心,爸爸終於又肯回到公司上班了,我也終於可以上大學了,我一直擔心着,如果爸爸一直消沉着……”
接下來,記載着母親和父親相識以來的一切,一個少女的情竇初開,對情人的愛慕,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想象……
母親就是大學裡認識的父親,母親一邊上着大學,一邊幫着父親管理着公司,在大學裡認識了父親,字裡行間都是女孩子的純真之心,對父親純淨和單純的感情,讓落兮看得不由得一陣陣心酸。
“爸爸很欣賞學寅,有他的幫助,我和父親都輕鬆了很多,我有更多的時間來做我喜歡做的事情,他在公司裡忙碌的時候,我就在一旁靜靜地寫字,我喜歡這種寧靜的感覺。”
“父親也離開了我,我只有學寅了……”
……
“今天,我就要結婚了,和我心愛的人,媽媽,爸爸,你們祝福我吧!”
手稿到此而止,落兮猜想着,母親就是在她結婚的那一天,將這些手稿裝在盒子裡,留在四合院的密庫中。那時的她,必是滿懷着喜悅,即將步入婚禮禮堂的她,可曾想過在她離去後她心愛的男人的變化。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在母親離開不久就另結新歡,甚至辨識不出母親的遺物,他,愧對自己的母親。
落兮的手在顫抖着,心也在顫抖着,母親留給自己這些,必是希望她的孩子知道她對父親深深的愛戀,她必然沒有想到,自己是以這樣的方式得到這些遺物的。
默默地將紙張放回盒內,落兮的心裡紛亂複雜,母親,若是知道她深愛的男人在她離開人世後做出的一切,她該會是怎樣的傷心啊。
真相竟然是這樣,父親偌大的珠寶產業,是母親的,是母親的父母留給母親的!!若是沒有母親對自己的愛,若是母親沒有爲自己留下那支木簪,可能,自己會被父親剝奪一切,原本屬於母親的一切。
母親是那樣的信任父親,可是,他不但把母親的一切據爲己有,還送於他人。
落兮很難面對這些,這是她無法想到的。她呆呆地凝視着面前古樸的盒子,凝視着母親留給她的,只留給她的一切,內心複雜。
原本,自己要靜靜地離開,離開那個讓自己難過的家,可是,可是那一切竟然是母親留下的,自己要把母親留下的一切拱手讓於他人嗎?
落兮沒有帶走這個盒子,離開銀行時,她儘量讓臉上恢復平靜。
錢小寶在銀行的外面等了兩個小時,只要想到落兮的父親會搜查女兒的房間,他就知道落兮一定是把很寶貴的東西存在了銀行裡。
隨着時間的推移,錢小寶開始猜想着那是什麼東西,需要這麼久的時間,該不會是什麼文件吧。
自從知道了落兮的父親是誰,他就偷偷地瞭解了一下——這麼有名的人,要想了解個大概是太容易了,甚至,他比落兮還早一步知道她父親的歷史。
銀行裡究竟有什麼?落兮的父親林學寅在找什麼?
錢小寶可沒有天真的以爲林學寅在找的是什麼財富之類的寶貝,林學寅已經很富有了,十幾億的家產,還會在乎什麼財富?
那麼,就是文件了吧?
富家永遠有着外人所不瞭解的齷齪,能讓林學寅忌憚的,能搜到女兒房間裡的,絕對是對他有威脅的東西,想到林學寅年輕時的一文不名,想到落兮母親意外的車禍,錢小寶搖搖頭,不會的,那個時候,林學寅已經掌握了大部分家產,他沒有必要那麼做的。
錢小寶思考着這些問題,看到落兮出來時面色還是平靜的,心略略放下。
落兮上了車,儘管面色很平靜,但是她的眼睛卻出賣了她,她的心情現在應該相當糟糕。
啓動了車子,錢小寶準備回到酒店,落兮卻指着道路,車子向着錢小寶不熟悉的方向前進了一段時間,接着停在了一個衚衕前。
“這裡就是我住的小四合院,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落兮看似平靜地說,但是,她的眼睛裡卻透露着一種緊張。
錢小寶點點頭,和落兮一起跳下車子。走出不遠,落兮站在一個黑色的大門前,大門落着鎖,落兮從包裡拿出了鑰匙。
門吱呀一聲打開,落兮慢慢地走進去。
一眼,就看到鬱鬱蔥蔥的石榴樹,已經綻放着火紅的花朵,可是它的身下,那個年代久遠的碩大的花盆已經消失了,堆着的泥土中,露出蒼穹纏繞的樹根,落兮的心倏地疼了一下。
慢慢地走過去,撫摸着石榴堅實的枝幹,視線卻落在它身後的臺階上,那裡,很明顯是遭到了粗暴的破壞,然後再恢復上去,只是,恢復得再好,也留下滿目的瘡痍。
錢小寶跟在落兮的身後,院子裡的一切都落入了他的眼睛,裸露的樹根,破壞過的臺階,讓他很快猜出了事情的經過,只是,這個破壞是誰帶來的?
看到落兮眼裡的哀傷,他好像明白了,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側。
落兮沒有進屋,這個院子自己不會再住了,這裡將成爲一個回憶。十多分鐘後落兮轉身離開,兩個人直接回到了潘家園附近的酒店。
上了樓,在落兮的房間門前,錢小寶站了一會,然後問道:“要我陪一會你嗎?”
落兮搖搖頭,勉強對錢小寶笑笑:“對不起,我的心很亂,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錢小寶點點頭,看着落兮走進去,聽到門上鎖的聲音,在門前站了一會,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慢慢地坐下來,落兮的雙眼一片迷茫,眼前不斷閃現着四合院內的一切,蒼穹的樹根,滿目瘡痍的臺階,鬱鬱蔥蔥的石榴樹,漸漸的,這一切變成了一個秀美的女子,她深情地凝視着那株樹,因爲那株樹的後面,留有她對自己孩子的深深的愛。
母親!
淚劃過落兮雪白的面龐。
母親,告訴我,我要怎麼做?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