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意見王經倫,”蔡少霞果然有些生氣了:“是不是留縣的人都覺得我和他有關係?”
“我和他有關,也是工作,當時你也看到了,他要從銀行貸款,認爲我能喝酒,結果我就成了他工作中迎來送往的酒罐子。這對我是極大的侮辱。”
“他對我是有想法,我一點不避諱,可是,”蔡少霞一字一頓的說:“他對我有想法難道我就要對他有想法去順從?”
“那時候他去哪都將我帶着,弄的我處不成對象,結了婚也匆匆的又離了婚。你說,我爲什麼最後要捨棄了縣裡的工作離開?”
“那就是因爲我受不了王經倫這個人。”
蔡少霞大眼盯着平安:“我最討厭一個男人做事優柔寡斷,喜歡又不敢表白,做事曲裡拐彎的不利索。難道你以爲所有的男女之間只要產生了感情,就會睡在一起?”
蔡少霞倒是義正詞嚴了起來,平安幾乎覺得自己要被蔡少霞給打動,他笑笑說:“他做事優柔寡斷?你能明白他喜歡你怎麼能說他不敢表白?我不認爲一個男人直接對一個女人說愛才是愛,有時候情感還是需要潤物細無聲的,含蓄不好?”
平安在顧左右而言其他。蔡少霞正要說話,平安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很識趣的閉了嘴。
平安一看來電,並不認識這個號碼,不過此時如果是認識的人來電,平安倒是不打算接了,因爲熟人之間說話難免會泄露一點什麼讓蔡少霞聽到,他又不好直接讓蔡少霞出去迴避。
讓蔡少霞覺得自己對她坦誠,但是自己其實對她非常防衛,從而更加非常地接近蔡少霞看她表演,這就是平安的想法。
因此平安接了電話,裡面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請問是平縣長嗎?”
平安答應了一聲,那邊說:“你能不能幫幫我?”
“你是?”
“這些人天天晚上都來騷擾我,說不答應他們,就要強姦我,將我毀容了賣到深山老林裡給老光棍當老婆。”
話筒那邊的女人很是不冷靜,她說了一會,才自我介紹:“我是那個希望你想要幫助別人的時候永遠都在期待幫助的人。”
這女的到底是誰呀?平安仍舊的稀裡糊塗。
“我叫韓月英,我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叫韓月娥,一個叫韓月辛。你給我留的電話,說有事可以找你的,我就看看,你是不是隻有在過年的時候,纔會關心飢寒交迫的人。”
“是你?”平安猛地就想起來了,這女的就是當時帶着兩個妹妹來縣裡,要求爲她的父親求情的那個女孩子。
“你說,找我做什麼?”
韓月英說,她現在在縣裡的百貨樓上班,有個叫白彪的流氓看上了她,天天去糾纏,搞的她不能工作賺錢養家。
這個白彪非要和韓月英處朋友,晚上帶着一羣人去敲韓月英宿舍的門,給裡面塞錢還塞男女性方面的用品,揚言他彪哥看上的女人,從沒有失手過。
“白彪在縣裡開了娛樂廳還有麻將館,身上紋了青龍白虎,手下有一幫人。他說今晚要是我不陪他,就一把火將我們宿舍給燒了。本來我的宿舍裡還同住幾個女的,都被嚇跑了。”
“你一定會說我怎麼不報警?我可以給你說我報了,而且不止一次,可是他們來怎麼說?說沒造成傷害後果,什麼事都沒有,反問我瞎報什麼警?還問我怎麼認識白彪和白彪那種人處對象?我說我沒有和白彪處對象,他們說那留縣這麼多女的白彪怎麼不找別人就找我?”
“你說,這事你管不管?”
“你們是不是非要再搞出一樁砍頭殺人的事件,法律的正義纔會降臨將我給抓起來判個無期徒刑?”
“要是這樣,你會看到的!我已經將刀準備好了,白彪今晚要是敢來,來一個我戳一個,來兩個我砍一雙!”
“我之所以給你打電話,是對你還有着一些信任,覺得你做人還有良心!但是我也做好了你不被信任的後果。我給妹妹們寫了信,等我今晚殺了人她們就知道了,當然,我不怕現在就告訴你,裡面有一句就是,當今後再看到有人過年去家裡送什麼溫暖的時候,一定將屎和尿潑到這些無恥虛僞人的身上!”
“如果今晚過後,我被判死刑或者無期徒刑,我會在監牢裡祝你前程似錦,平步青雲!”
韓月英說完掛了電話,將電話的忙音留給了平安。
韓月英性格倔強,當年給平安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是不會給自己打電話的。
事實上這幾年來,今天的確是韓月英第一次給自己打電話。
平安想起了韓月英幾年前在她家那破敗的屋子裡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這都幾年了,那些話至今還像是錐子一樣扎着平安的心。
——我們需要的幫助不是這個時候。
蔡少霞不知道是誰給平安打的電話,不過見平安一直沉默,她也不吭聲。
等了一會,平安笑着說:“行,你說的我都瞭解了,我會關注的。”
平安這就是在送客了,蔡少霞知道今天不會有結果,再說就在平安的辦公室,還能給他說什麼呢?
蔡少霞走了,平安已經想好,他給縣公安局局長李耀賢打了電話,請李耀賢十分鐘內,到自己的辦公室來。
有些地方的公安局長由政法高官兼任,但留縣還不是。
“李局,知道縣裡有個叫白彪的人不知道?”
李耀賢方臉細目眉濃,進來見平安也不讓自己坐下,站直了說:“平縣長,知道,這人就是個小痞子。”
“小痞子?我還以這是個很大的人物。”
“平縣長,這個白彪,個頭不到一米七,也就一百斤,大風一吹,就沒影了,哪算是什麼大人物。”李耀賢說着嘴角帶了笑,想緩和一下氣氛。
“哦,那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在縣裡那麼的猖獗?請坐……”平安讓李耀賢坐下,說:“亓書ji給我說了多少次了,說一個地方的治安形勢不好,這個地方的經濟肯定搞不上去。你覺得,咱們縣經濟形勢,是好,還是不好?”
李耀賢的脊背上登時就出了汗。
平安的話,讓李耀賢怎麼回答呢?如果說經濟好,他要問那麼治安形勢幹嘛不好,如果說不好,他要是問爲什麼不好,那怎麼辦?
關鍵是平安還擡出了亓明遠。
李耀賢乾脆的說:“請指示!”
“明遠書記對我說了幾次,要在留縣進行一次徹底的打黑除惡行動,不然將來產業聚集區的對外招商引資就不能保證安全的投資環境。我建議,爲了落實亓書ji的指示,留縣掃黑除惡行動,就從今天對這個白彪清算開始。”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投資環境不好影響經濟增長,羣衆不滿意治安會影響安居樂業,如果一些稱霸縣裡的惡棍壞人不被繩之以法,老百姓會怎麼來看我們爲民辦實事,爲民保一方平安?”
平安的話是娓娓道來的,語氣是平滑的,可是李耀賢裡面的襯衣已經徹底的被汗水浸溼透了。
咬人的狗兒不露齒,越是喜怒不露聲色的人越是難對付。
李耀賢保證說道:“我馬上執行你的指示,立即就帶人將白彪抓起來,並對黑惡勢力進行大清除,爲縣裡的經濟起飛保駕護航。”
“好,我等你的消息。”
平安將李耀賢送到了門口。
李耀賢一到樓下,就打電話給局裡,讓防暴巡邏治安幾個隊立即集合,展開行動。
平安想想,又給李軍打了電話,說公安局那邊要除惡打黑,看是不是讓電視臺去人,配合一下,做個跟蹤拍攝?
李軍答應之後,平安給楊慶煌和左尹之打了電話。楊慶煌不在縣裡,對平安說這樣很好,縣裡早就該開展此類專項活動了,左尹之也和楊慶煌的看法相同。
下午六點十分,李耀賢給平安打了手機,說將白彪幾個混混在遊戲廳當場抓獲,當時這些小痞子在遊戲廳和幾個外地人因爲一個女人打架,還將一個人的胳膊打斷了,今天算是人贓俱獲。
平安說很好,我會給慶煌尹之同志彙報,爲你們請功,你們辛苦了。
留縣掃黑除惡行動就此展開。
平安但願自己今後能不被韓月英再打電話罵,或者,她不再將自己也和其他虛僞的人等同起來。
可是自己不虛僞嗎?不過自己的虛僞,應該不是韓月英所在乎的那種虛僞,那就好。
平安在胡思亂想這個虛僞與不虛僞到底怎麼能分得清,沒想到這時接了一個讓他感到十分意外的電話。
電話是尹玲打來的,這不意外,意外的是尹玲所說的話。
尹玲說,她想爲那個被抓的白彪,求個情。
“就讓他在拘留所裡先受點苦,不過,這個人情,請你一定給我,”尹玲在那邊輕輕笑了一下:“我在省裡,正在往回趕,晚上,請你見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