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千冷換了新的手機號,把之前種種人的聯繫方式統統刪除。只默默得了條短信通知兩個人。
一個是他不知身在何處逍遙快活的父親,另一個是劉一桐。
他告訴父親,以後不要再給自己一分錢,以前的那些房產他也不會再去動。
他告訴劉一桐,我很好你也保重。
這幾天來,劉一桐的話反覆迴盪在溫千冷的耳畔:一個漂亮又富有但完全不知自己該做什麼的男人,他所處的圈子又能有些什麼高尚的人呢?
離開娛圈的溫千冷才現自己原來是那麼的貧窮,在這個唯獨不能用臉刷卡的現實社會,他既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硬實的人脈。
那些酒肉朋友牀笫之歡就像從記憶裡憑空消失一樣。曾經有人做過這樣的實驗,我不開手機關了電腦不登qq,是不是就真的沒有人能找到我了?
事實證明,這樣的實驗很負能量,很孤單,很虐心。
溫千冷像一個新生兒一樣被丟棄在所謂的612星球,這個世界上,不再有劉一桐。他只能靠自己學着一步步做起。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傳單,不得不承認因爲他長得英俊,接單的路人明顯比同類人多很多。
甚至也有些不懷好意的傢伙過來搭訕,什麼自稱是星探看好他的條件云云,能給他提供更好的工作條件賺更多的錢等等。
溫千冷從來都不理睬,他想:老子曾經身價過億,並剛剛從那個烏七八糟的圈裡逃出來,打死都不會再回去!
他的第二份工作是物流公司的快遞員,從挨家挨戶的敲門小哥開始做起。
非常讓他鬱悶的是,自從他接管了該區十二個住宅小區後,那些寂寞難耐的家庭婦女網購的頻率就增加了。
她們有時會從一大早就開始騷擾溫千冷,表面上是詢問快件,實則有話沒話的瞎聊。
溫千冷不卑不亢,從來都是微笑着把東西如數按時的送到就走。不管那客人是穿着蕾絲睡衣來開門,還是搔首弄姿得表示家裡沒人,或乾脆一把鼻涕一把淚得跟他訴苦說老公怎麼怎麼不着家,自己怎麼怎麼淒涼只能網上狂購物排遣抑鬱實在好空虛寂寞冷。
溫千冷從來不曾踏入一家客人的家門進去坐坐喝茶。
溫千冷開始恨自己這張臉,世人皆愛美,反倒讓他認不清自己除了這張臉以外還有什麼值得別人尊重的東西。哪天火氣大真相對着鏡子來一刀海盜疤了事。
溫千冷所在的物流公司是一家規模十分龐大。只不過自己這種還是在公司最底層的角色。
漸漸得,他開始對職場中的晉升產生原始的*和目標,羨慕那些有統一制服的國際業務部職員。
他們不僅有着更好的福利薪資,而且接觸的幾乎都是對公業務。開着牛氣的專屬車穿梭在大城市中心的奢華寫字樓中間。
於是在送快遞之餘,溫千冷開始自學英語。吃飯時睡覺前公車上馬桶上,他與單詞爲伍與課本爲伴。他本來就是聰明的人,只要肯刻苦,學一門語言明明就沒有什麼困難的。
四個月後,溫千冷如願以償得調入國際業務部,做了東城區分點的經理助理。
整整小半年,溫千冷只給劉一桐打過一次電話。
那還是他剛做快遞員不久,有一次弄丟了一件商品。
快遞單子上白字黑紙得寫了瑞士手錶,網購單上明碼標價。那天溫千冷身體不是很好精神頭也不足,收件時也忘記了跟貨人確認是否加保險。結果偏偏就丟了這一個。
瑞士高檔手錶…就算最便宜的品牌,對一個工資只有兩千多的快遞小哥來說也不是很便宜。
按照公司合同,溫千冷要賠償損失的百分之六十。摺合人民幣八千零二百八十元正。
他沒有地方可以去借,也堅決不肯動父親以前留給他的那些錢。最後只能來到血站賣血。
一個月內他賣了兩次,一共800cc,六千元正。
那天他剛從血站出來,頭昏眼花得坐在路邊。想買一杯豆漿和兩個包子卻現口袋裡除了剛剛拿到的三千塊外,只有兩個一元錢硬幣。
一瞬間,他幾乎秉不住想哭的衝動。瘋了一樣得掏出手機撥通劉一桐的電話。
三聲響後對方接起來,劉一桐的聲音還是軟軟的暖暖的:“阿冷,是你麼?”
“恩…”
“你好不好,有…什麼事麼?”
“沒…我很好…”溫千冷將用這兩元錢買來的包子大口大口塞到嘴裡,合着眼淚吞下肚子。
“生活中的一切苦難,都是因爲沒有堅持到最後才顯得不那麼圓滿。”劉一桐說。
溫千冷沉默了好久,然後默默得掛斷電話。
劉一桐休養了一個月以後從郭再天的家裡搬了出來。按照楊沛夜之前的提議,劉一桐兌掉了人民公園的酒吧,把拿到的錢租了一間小小的公寓。
他正式在楊沛夜公司旗下的一家餐館任職店長。
阿良繼續過來給他做保安門童,小美仍然給他做出納,琳琳大學快畢業了,這段時間忙着畢業設計沒什麼時間過來打工。但她承諾畢業後就要他的大堂經理一職,這個位置可得給她留着。江唯語談了個很文靜的男朋友,兩人正在熱戀,好得蜜裡調油一樣。同樣經常過來在劉一桐的店裡蹭吃蹭喝。
郭再天跟劉一桐一直保持着這樣若即若離的曖昧的關係,即便兩人共處一室的那一個月,劉一桐也沒有同意他碰過自己。
郭再天不在乎,他說他可以等五年,就可以等五十年。
每個月,劉一桐的銀行卡里都能收到一筆錢。起初是五百塊,然後是八百,一千,最近幾次一直是一千五。
那是溫千冷給他的房租。
不管多少,該是他傾其所有。看着金額的慢慢上升,劉一桐很欣慰。因爲他知道溫千冷在努力在進步的,除了慢慢增加的薪資收入還有一個堅強自主的心。
那天劉一桐正要關店門,走進來一個女人。
昏暗的燈光下,女人的臉憔悴蒼白,神尷尬躲閃。
劉一桐認得出來,她是林野。自從溫千冷在極閣差點出事那天起,林野就像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時隔半年,她更瘦了,頭也留長了。全然沒有那個中性幹練的女強人氣質,倒像是經歷過生活苦難的一個幽怨女子。
“我好久都不調酒了,果汁可以麼?”劉一桐請她坐下。
“謝謝…”林野尷尬得擡起頭,眼神有點躲閃:“劉先生,你跟阿冷…”
“我們好久沒聯繫了。”劉一桐淡然的笑笑。
“哦…”林野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失望的愫,但她旋即莞爾:“沒關係,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她從揹包裡拿出一疊厚厚的報紙包,推到劉一桐的面前:“當初…騙阿冷的錢,我分了四百萬…給我弟弟治病花去了兩百多,還剩一百多萬你幫我還給他。跟他說,我對不起他…也沒臉…再見他了。剩下的…我會慢慢還給他…”林野的眼睛溼潤了起來。
“你弟弟?”
“恩,我弟弟患了罕見的絕症。”林野掏出手機把一張照片給劉一桐看了看,上面是林野摟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在病牀上拍的。男孩長得清秀漂亮,眉眼間跟林野有那麼幾分神似。他穿着醫院的病服,臉色蒼白骨瘦如柴,但笑容親切又甜美。
“爲了給他治病,我…。我一時糊塗就…”
“其實你可以跟阿冷直說,你求他幫你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劉一桐嘆了口氣:“你這樣做,他很傷心。因爲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講,真心對你好就是把你當姐姐一樣——”
林野落淚沉默。劉一桐大概明白,除了錢的因素,只怕當初藝星的汪善國和席君成再加上皇翼的玉琪也來勢洶洶得對林野的弟弟進行過人身威脅吧。
“至於這錢,我想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阿冷也早就釋懷。”劉一桐拍了拍桌上那一疊厚厚鈔票:“你弟弟康復應該也需要用錢,帶回去好好照顧他吧。”
“不用了…”林野輕聲說:“我弟弟最後還是去世了。這段時間,我每次夢到弟弟都會想起來阿冷…我曾經,也真的是把阿冷當成弟弟一樣疼愛的啊…”她開始痛苦,哭得劉一桐很是不忍。他找來紙巾給女人擦臉:“阿冷會原諒你的,今天你能把這些錢還給他,我真的很替他欣慰。那些年,他留下的痕跡不是一無是處的被欺騙被背叛。他至少沒有失去他的林姐——”
“劉先生…謝謝你…謝謝你的諒解。”林野感動得攥着劉一桐的手:“我下個月就要回日本定居了,我想…這一生未必還能再見到阿冷。但請你爲我轉告他,將來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我…我一定爲他傾其所有。”
“阿冷不需要承別人這樣大的承諾…”劉一桐笑了笑:“但我會告訴他,他曾愛過的,信任過的,原諒過的人們都在平行的世界裡愛着他。蒼天憐善,他的善良和包容絕不會讓他一無所有的。”
林野鄭重得點了下頭,又從包裡拿出了一疊文件:“這些是我能蒐集到的罪證,包括錄音錄像文件資料等。是當年謀算陷害阿冷的證據。汪善國玉琪和席君成全部涉案其中,我知道這麼危險的東西交給你實在不太好…但是阿冷被他們害得太慘了…我…”
“算了,林小姐。證據一出,你和那個可憐的孩子端木稀也是要受牽連的。”劉一桐並不想要。
“這些東西,就是端木稀交給我的。”林野說:“那孩子本性不壞,早就下定了要做證人的決心,只是現在還被席君成的控制着。至於我,我已轉回日籍,今生今世有可能再也不會踏境…你們放手去做吧。”
送走了林野,劉一桐站在餐館的露臺上望着這個城市繁華的夜景。他想溫千冷此時會不會也在這個時候同樣仰望着夜空想念自己。
他想告訴溫千冷:人們都喜歡佔便宜而不愛吃虧,所以人們都討厭愛佔便宜的人而喜歡肯吃虧的人。這就是爲什麼老人們常說吃虧是福的道理。
所以當有一天你遇上了一個願意用吃更大的虧來回報你的人,就是你賺來的財富。
你不是一個人儘可欺的傻瓜,你所付出的的一切真心…總有一天都會被他人所感動所接納所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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