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陸錚倒是想安靜,心無旁騖,然而卻總有人和事來找他。
金陵關於花魁大賽的話題已經愈傳越熱了,六合雖然相對偏遠,然而很多人茶餘飯後都對這個話題津津樂道。
而因此來拜訪陸錚的各路才子,各路權貴絡繹不絕,以至於陸錚不敢再待在家裡,而是躲進了聶永的縣衙。
“童子”這幾天也忙活得很,他手頭有了銀子,開始大肆對江南進行佈局。本來當年閻師在江南就有縝密的密報網絡,現在“童子”將那些廢棄的網絡重新搭建,一切都輕車熟路。
陸錚雖然閉門讀書,可是金陵的事情,江南的事情,事無鉅細,他都能通過“童子”掌握得清清楚楚,在他看來,金陵的局面愈發微妙有趣了。
同時,陸錚也越來越感覺自己坐不住了,因爲前來投貼的人來頭越來越大,最後,璞王殿下的帖子來了,聶永也壓不住。
“錚哥兒,事已至此,你躲着也不是辦法,璞王殿下都驚動了,你再不出去露個面,我都抵擋不住了!”聶永苦着臉道。
陸錚點點頭,道:“老師啊,早知如此,我就該聽蘇師的,六合這地方太小啊,藏不住人呢!”
聶永哈哈大笑起來,道:“你這麼說的話,那江南也太小了,你得去京師。不過,在去京師之前,你得拿下舉人的功名,你一個小秀才,在京師只怕難以有所作爲哦!”
陸錚輕輕一笑,道:“謝謝聶師勉勵,我一定努力!行吧,既然是璞王殿下有請,老師都拒絕不了,我哪裡能拒絕?
索性,我也不住老師這裡了,回家去住!回頭我倒要看看還有多少是非風波。”
陸錚回到了自家的宅子,“童子”聽到消息,第一時間跑了過來,他壓低聲音道:
“公子,您要是再不回來,家裡的事情就不好交代了!江寧陸家的西門野已經來了三次了!每一次都空手而歸,這個人可不能得罪呢!”
陸錚輕輕的哼了一聲,道:“他找我有什麼事兒?要我幫他捧姑娘麼?”
“公子,事情沒那麼簡單,這背後肯定有您父親的意思。西門野其人,雖然才學平平,但是人品不錯,口碑也不錯呢!”
“嗯!我知道了,還有呢?”
童子頓了頓,道:“還有很多呢!反正找您的人不計其數。跟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一次花魁大賽一定會分外的激烈,海蜃閣一反常態,擺出要勇奪第一的架勢。
而顧家絕不示弱,這幾天顧家的顧會堂活動頻繁,組織了很多才子聚會,估摸着是要利用顧家的影響力,將金陵才子來一次大洗牌呢!”
陸錚點頭道:“我知道了,璞王殿下邀請我去海蜃閣,這件事你怎麼看?”
“那不用說,定然是希望你能支持李芊芊,如果你的態度亮明瞭,估計李芊芊這一次花魁之位十拿九穩了!”童子道。
陸錚嘴角微微翹起,道:“嗯,這麼說來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這樣吧!你安排一下,陪我一同去海蜃閣!”
……
一場雨過後,天氣漸漸有了冷意。
秦淮河上,這個季節燈火更亮,因爲花魁大賽將至,大河兩岸張燈結綵,每天來往穿梭於各畫舫的才子雲集。
很多趕考的才子,爲了趕上花魁大賽都提前來了應天,整個南直隸,十幾個州府,衆多的秀才趕考,讓秦淮河變得比往常更熱鬧和繁華。
碧雲閣,範朵朵的閨房,顧會堂端坐在交椅上,範朵朵跪坐在榻上,面前放着一把古琴,周姨站在門口,道:
“我的朵朵姑娘哎,這一下你後悔了吧?這個陸錚去了海蜃閣,海蜃閣那邊生怕別人不知道,恨不得讓人騎着馬滿城嚷嚷呢!
這一次可是璞王殿下出面,只要那姓李的丫頭稍微逢迎一些,咱們該怎麼辦呀?”
顧會堂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道:“哼,不就是一個陸錚麼?他也未必有多高的才學呢!他真要才華絕倫,也不至於陸家容不下他。
朵朵你且寬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顧家這麼多年在江南的經營可不是吃素的,誰想正面挑戰我們顧家,嘿嘿,他們得掂量一下後果!
放心吧,這一次老太爺發話了,一切由我來主導,目前我已經網羅了大批的才子,只要你配合,我們先舉辦幾次文會,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篩選出一批好詩詞出來。
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把勢先造起來,什麼李木、陸錚之流雖然有點才華,但是江南才子衆多,就他們兩人,能夠是我江南這麼多才子之敵麼?”
顧會堂侃侃而談,信心十足,他看向範朵朵的眼神盡是憐惜之意。他是碧雲閣背後的東家,因爲這個身份,他不宜和範朵朵關係太近。
畢竟範朵朵身份不一般,她的粉絲擁躉很多,以前連李木、蘇清這等大才都常常來碧雲閣和範朵朵相聚。
倘若顧會堂和範朵朵有緊密的關係,範朵朵這個花魁那不是自廢武功麼?外面的人會產生何等惡劣的聯想?
可是,顧會堂從內心深處喜歡範朵朵,這種喜歡隨着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減弱,而且愈發癡迷,幾乎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了。
這一次顧會堂如此拼命的奔波,就是一定要努力保住範朵朵現在的地位,另外他也要讓範朵朵看到他的努力,他要徹底的打動這個女人,讓範朵朵心甘情願的跟他呢!
聽到陸錚去了海蜃閣,他的第一反應是欣喜若狂,陸錚也許真的是個才子,可是他的存在讓顧會堂感到了巨大的威脅,現在陸錚去海蜃閣了,範朵朵肯定心灰意冷,失望之極。
恰好,顧會堂覺得自己有了趁虛而入的機會,所以,現在他是強行壓抑自己的興奮,因此氣勢上自是掩蓋不住那種躊躇滿志。
範朵朵抿嘴不語,她纖纖素手放在琴絃上,目光凝視着窗外,整個人顯得無比的空靈脫俗。
她的修眉微蹙,嘴角浮現出一抹不可捉摸的淡笑,這個神情真的傾倒衆生。顧會堂盯着她,一時都有些癡了。
“顧公子,倘若這一次花魁大賽我敗了,從此以後我不再是金陵第一美女了,你說說,等我的將是什麼結局?”範朵朵姑娘忽然道。
顧會堂道:“朵朵,你別胡思亂想,如果你敗了,意味着顧家敗了。你的結局非一句話能說清楚,而顧家的結局必然會很悽慘。
自先帝打壓江南豪門以來,江南的權閥豪門的實力日漸變弱,然而,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個度,這一次如果顧家再敗,這個平衡就會被打破,從此以後江南可能無寧日矣。
所以,朵朵,這一次我們不可能敗!因爲我們顧家不允許這一次失敗!”
顧會堂昂着頭,挺着胸,神色極其的驕傲,作爲的顧家的子孫,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在江南這一塊地面上,顧家的話還是管用的,顧家不讓範朵朵失敗,那任何人都不可能擊敗範朵朵。在顧會堂看來,顧家有這樣的霸氣。
範朵朵輕輕笑了笑,道:“顧公子,你說得太玄乎了!這一次花魁大賽,說穿了不過是秦淮河上的小事而已,在大人物的眼中,這點事兒最多是某種隱喻罷了,哪裡真會因爲這點小事決定一個家族的興衰?小女子雖然不學無術,但是也讀過一些書,這一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範朵朵說完,慢慢站起身來,道:“周姨,顧公子,其實你們無需用這些話來安慰我。陸公子有他的難處,他的身份不過是陸家的庶子而已,功名也不過是秀才而已。
以他的身份,如何能拒絕得了璞王殿下的宴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常常也覺得很多事情無可奈何,度己及人,我又豈能不理解別人的苦衷?”
顧會堂豁然站起身來道:“朵朵,你怎麼能這樣想?陸錚此人,分明就是人品低劣之徒。眼下這局面如何,他能不清楚麼?
到了這等地步,他能安心讀聖賢書?如果他真是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又爲何會有那麼兩首詞作出來?
這年頭,沽名釣譽、標新立異之徒多了,朵朵,你在紅塵中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難道對這一切還看不透麼?都這般光景了,你還幫陸錚說話?”
範朵朵神色平靜,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淡淡的道:“公子,周姨,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花魁大賽的事情公子你做主,有句話說得好,紅顏易老,我範朵朵不可能永遠都是金陵的第一花魁,所以,一切不過只是早一點或者晚一點罷了。
顧公子,所以,你覺得我不夠好,你最好是選擇一個更好的姑娘去參加花魁大賽,如果真的沒有人,非得我上去,對奪得第一我也並不強求!”
範朵朵說完,轉身走進閨閣之中,流蘇垂下,顧會堂和周姨兩個人都被擋在了外面,顧會堂的臉色極其的難看,狠狠的咬了咬牙,神情有些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