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最近很緊張,常常徹夜難眠。
他不知道顧家老太爺腦子抽哪門子風,怎麼忽然之間要對陸錚出手,擺出的架勢是要將陸錚徹底的抹掉。
何二不敢想象這件事一旦做了,將會導致怎樣的災難性後果。顧家的人終究是遠離了六合,根本不知道六合現在是怎麼樣的局面。
何二堅信,如果顧家真的幹了這件事,顧家在六合的一切將會被連根橫掃。
現在的六合縣陸錚就是天,整個三孔橋有超過八成的產業都和陸錚有關聯,三孔橋的任何生意,如果不和陸錚的產業合作便寸步難行。
何二掌控着顧家的碼頭,可以說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旦顧家和陸錚決裂,恐怕何二在顧家再也沒有生存餘地了。
顧家待不住了,何二不知道在相爺那邊是不是還有價值,那邊的主子遲遲沒有消息傳過來,讓他如坐鍼氈,不知道該怎麼辦!
讓何二感到更絕望的是顧生海竟然鬼迷心竅,覺得老太爺的行事大有可爲,他心中想的是一旦陸錚完蛋了,顧家可以趁機將六合陸錚的產業霸佔過來,從而將三孔橋據爲己有,那樣一來,顧生海在顧家的地位便不可撼動了。
江南權閥從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當年豪門的崛起就是通過巧取豪奪的手段而有成就的,在顧家人看來,六合本來就是他們顧家的地方,是陸錚從他們手中搶過去的。
現在他們做的事情不過是讓失去的東西重新迴歸而已,根本算不上大的罪惡呢!在這樣的背景下,何二孤立無援,內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好在在他感到最絕望的時候,童子忽然傳來消息,告訴他,主子要見他!
這個消息讓他瞬間懵了,隨即內心便涌現出狂喜之色,他當年可是最早追隨相爺的人,十多年從來沒有有過二心。
現在老相爺肯定是不行了,說不定已經終老山林,成了一抔黃土了,但是相爺的繼承人回來了。
何二從來就沒敢想自己有機會見主子,可是現在,在這樣的情況下,主子竟然要親自見他,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何二的機會來了!
見面的地點就在六合,就在天水閣上,何二平常在天水閣有一間專門的上房,就在這上房中,他苦苦的等待。
終於,在上房外面的花園裡他聽到了有人在說話,隱隱似乎還有女子的聲音,他連忙推開格柵窗戶,看到外面的花園中,一對男女正在談笑。
他瞳孔遽然一縮,因爲這一對男女,男的少年英俊,赫然是六合當下最炙手可熱的大才子陸錚,同時也是六合三孔橋衆多產業背後真正的金主。
而女子則是天水閣的頭牌,同時也是當今秦淮河第一花魁範朵朵姑娘,他們這一對璧人……
何二下意識的有些慌亂,他根本就沒敢想自己的東家會是兩人中的之一,他只當是陸錚和範朵朵兩人是玩得忘了形,闖入到了何二的上房這邊。
就在他束手無策的時候,陸錚忽然回頭看向了窗口,道:“何二爺可在?既然在何不請我們進去一談?”
何二的心遽然一跳,陸錚卻已經領着範朵朵兩人進來了。範朵朵很乖巧的坐在了院子裡面,焚香煮茶,有丫鬟已經將古琴放好,範朵朵手按琴絃,幽幽的琴聲從她的指尖跳躍流淌而出。
何二小心翼翼的和陸錚對坐,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至此,他還是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他的主子赫然是陸錚?
老相爺選中的人真的陸錚麼?想想以老相爺的眼光,尋常之人的確難以入其法眼,而陸錚年紀雖幼可是才學智計超羣,金陵上下提到陸錚公子無有不服者,這樣的人能被老相爺選中也應該在情理之中。
何二思緒紛飛,腦子裡凌亂一片,陸錚輕輕一笑,道:“何二,感謝你及時準確的消息,如若不然,我有性命之憂尚且毫不自知,你救了我一命啊!”
何二渾身劇震,下意識的雙腿一軟“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道:“何良泉見過主子,主子,您……您……”
他因爲太激動,語無倫次,心中有很多話憋着,卻不知道該如何準確的表達。人卻是規規矩矩的跪在了地上。
他壓根沒想過自己的主子是陸錚,他在六合苦苦替顧家支撐,最忌憚的人便是陸錚,六合當下的局面的掌控者便是陸錚,而此人竟然是他的主子?
他更沒有想到陸錚竟然會親自見他,要知道對陸錚而言,一旦身份暴露面臨的可能是極其可怕的局面,萬一何二不可靠,後果不堪設想。
在這樣的情況下,陸錚當機立斷面見何二是需要極大勇氣的,何二對此自然清楚,所有心中頗爲感動,有一種士逢明主之感。
陸錚用力將他扶起來,道:“何二,你是師尊留在江南的少數幾個老人之一,從長幼而言,我得稱你一聲何叔,這些虛禮就不必了!”
何二道:“少主卻勿出此言,我是主子的奴才,這是尊卑。容少主信任,何二一定竭盡全力,這一次顧家欲對少主不利,我也是偶爾得之,不敢居功。
當下既然雙方已經撕破臉,少主放心,我就是拼上這條老命這絕對不讓顧家的陰謀得逞!”
“不!”陸錚斷然道:“何二,你現在的位置至關重要,當下你已經成爲了顧生海身邊的心腹,這個位置你要繼續鞏固!
這一次顧家要對我不利,你不僅不能阻止,而且要積極參與,獻計獻策!顧家幾兄弟,顧生江資質欠佳,顧生海有謀略,卻志大才疏。
我在六合幹了這麼多事,將本屬於顧家的六合整成了金陵最繁華之地,顧生海豈能不眼紅。你既然能得到顧家最隱秘的消息,這肯定得益於顧生海多年在顧家內部下的功夫。
你把消息傳了出來,一旦我這邊貿然反擊,自己勢必會迅速暴露,到了那個時候,你的性命都可能不保!”
“啊……”何二驚呼一聲,陸錚這番話讓他思細級恐,的確,顧家要對陸錚不利這是高度機密,顧生海也只是極其隱晦的何二溝通,而且三番五次的叮囑何二,讓他無論如何不能泄露出半點豐盛,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何二將消息告訴了陸錚,倘若陸錚立刻反擊,顧家得知泄密,何二的嫌疑無論如何也洗不脫。到了那個時候,何二真恐怕有性命之憂。
陸錚盯着何二,道:“所以,這個時候我們不能輕易動,我們的任何動作,都需要謀定才而後動。
我的性命很寶貴,你的性命也寶貴,所以,我的計劃是將計就計,順水推舟!”
何二聽陸錚這麼一說,他精神不由得一震,道:“少主,還請您教我。”
“很簡單,你給顧生海出奇謀,告訴他,此時直接對付我並不明智,因爲一旦我死,我大哥程虎會發瘋,到時候五千鐵騎之下,顧家在六合的所有產業將會被橫掃,甚至顧家包括他在內,性命都可能有危險。
所以,你給他建議,讓他先對付陸俊,陸俊和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而我的主母不容我人盡皆知,一旦陸俊出事,我在陸家二房這邊絕對不再會父母所容。
父母不能容我,陸家和我便沒有了迴旋餘地,我甚至會遭到主母的瘋狂報復。在這樣的情況下,顧家再以雷霆之勢對付我,便可將嫌疑指向主母張夫人,這樣無聲無息,顧家便達到了目的……”
“啊……”何二聽得雙眼睜大,他直愣愣的盯着陸錚,心驚肉跳,陸錚的謀略實在太犀利,太讓人防不勝防了,他用這樣的手段對付自己?
何二覺得一陣恍惚,他自問自己倘若面對陸錚這樣的計謀,無論如何恐怕也難以僥倖,陸錚所說的果然是奇謀。
“何二,你只管去獻言,一切我都有了安排。你放心,回頭這把火燒起來之後,嫌疑絕對不會落到你的頭上。”陸錚淡淡的道。
他頓了頓,又道:“這一次是顧家不仁,不能怪我不義,何二,我師尊的厲害你是知道的,而我來金陵的時日也不短了,在金陵也有了不少的佈局。
這一次我們和顧家的角力,乍看是他們在暗,其實是我們在暗。一次角力,既要分勝負,更重要的是要通過這一次角力,讓我們在金陵的局面再進一步。”
陸錚說到此處,頓了頓,道:“何二,你是師尊留下的老人,也是我最信任的!當前六合的局面我們營造出的是假象,天下人都以爲顧至倫是我的心腹肱骨,其實,江南的大局我終究不能交給一個商賈之人。
至於你家的老三,那更只是我用來牽制顧至倫的一枚棋子而已。江南終究是你們幾個人的,何二,你是我第一個知曉我身份人,我希望你能不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謝少主,何二必然肝腦塗地爲少主辦事!”何二激動的道,一瞬間他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陸錚在金陵幹出了這麼大的事業,他離開江南之後誰來主持大局?何二一想到這裡,便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駕馭人的手段,恩威並施,陸錚運用起來,不露絲毫的痕跡,當真是頂尖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