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天,陸錚對通政司的事情就不怎麼上心了。他的全幅心神都投入到了城防營之中,督導城防營訓練蹴鞠,穿着武官的甲冑,練習騎射,擺出的完全是一副要棄文從武,征戰疆場的格局。
本來,很多人都以爲陸錚要以通政司爲契機,從而跟着內閣幾位宰相,另外還有六部的各位大人熟悉政務,隨後,從通政司跳脫出來,或主政一方,或者在各部司中擔任主官,從而一步步的邁向巔峰,誰也沒有想到陸錚竟然癡迷於武職,堂堂的狀元郎竟然要棄文從武,這着實讓很多人大跌眼鏡。
有很多人對陸錚的舉動頗爲懷疑,認爲陸錚是不是故意爲之,然而很快就有陸錚的詩爲證,陸府傳出陸錚的新作名爲《出塞》,詩云:“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又有《從軍行》:“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陸錚的才華絕倫,其才學之高已經不用人評述,像這樣的詩的確唯有陸錚才能作出來,符合他的詩才呢!
只是,有人對此不甘心啊,陸錚怎麼會這般呢?這不是一個套路啊!比如,公主府一直關注陸錚的長公主龍靈秀現在就陷入到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花公公在她旁邊道:“公主殿下,我估摸着這姓陸的應該知道公主殿下不會饒過他,他能躲便躲,畢竟這年頭保命要緊。他才二十歲,弱冠之年,這個時候隱忍一些,說不定還能蓄勢呢!”
龍靈秀搖搖頭道:“狗屁,陸錚此人絕對不會這般退縮的!他肯定是有什麼詭計我不知道。他這麼做看上去匪夷所思,但是必然有他的道理,最近的內庫司啊,一幫部頭越來越讓本宮失望了,還有本宮養了這麼多門客,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看穿陸錚的意圖,着實讓人……”
“稟報公主殿下,關中才子張耀全求見公主!”門子忽然道,龍靈秀十分的煩躁,擺擺手道:“不見不見,什麼關中才子,本宮現在心情煩悶,見不得才子!”
一旁的花公公道:“公主,這個張耀全奴才認爲值得一見,此人其貌不揚,甚至可以說是醜陋,可是本事當真不虛。我估摸在這個時候他要見您,肯定是有中和您意思的見面禮,公主何不見一見?”
龍靈秀輕嘆一口氣,無精打采的道:“好吧,既然公公爲他求情,那就見一見,讓這個張才子過來見本宮!”
關中才子張耀全,年齡已經過了三旬了,五短身材,肥胖,鼠須,是龍靈秀最討厭的那一類人,龍靈秀是個感性的人,喜歡俊哥兒,所以公主府的門客才子,就沒有生得不俊的!
唯有這關中才子張耀全,龍靈秀對他百般冷遇,此人卻一直都留在公主府不願離去,今天竟然還主動請見,龍靈秀只皺眉。
“張先生急着要見我,究竟所爲何事啊?”龍靈秀淡淡的道,正眼都懶得瞧此人一樣。
張耀全滿臉推笑,笑容中盡是謙卑,他幽幽的道:“鄙人今日來見公主只爲一個人,一件事!這人便是最近名噪一世的狀元陸錚,而這事兒便是陸錚最近行的出人意表的事兒!”
龍靈秀眉頭一挑道:“哦?你倒是挺會抓住時機的,行,你這麼有自信,那你說說陸錚的事情!”
張耀全道:“陸錚和公主那是不可調和的矛盾,上一次在皇莊的蹴鞠賽,此人和公主公開撕破臉其實是無奈之舉,所謂外強中乾便是如此!
他知道公主不會放過他,就算他跪地求饒也無濟於事,既然如此,他乾脆強硬到底,擺出一副要豁出命的架勢來,果然這一手出乎了公主您的意料,意外湊效了,讓他從皇莊得意全身而退!
他退了,心中卻後怕得很,他料定公主必然要對付他,因此他便避重就輕,暫時避鋒芒,這纔有了他天天練習騎射,欲要棄文從武的姿態!”
龍靈秀冷笑道:“張先生,你這些話近幾天可是老生常談了,可不止一個人在我面前說過這些話。我希望你能有點新鮮的東西,要不然本宮身體染恙,要休息了呢!”
張耀全神色沒有絲毫的尷尬,反而顯得胸有成竹,道:“公主莫要急躁,我這就跟你娓娓道來。我個人覺得陸錚此人,骨子裡也是個要強的主兒,因此我覺得浙江事情沒那麼簡單,陸錚一定還在醞釀其他的事情。
我大膽的猜測,陸錚需要立刻尋找到自己的靠山,當今的局勢,公主殿下您在秦王殿下和太子中間左右逢源,如魚得水!可是,還有一位王爺卻不能忽視,這位王爺便是齊王殿下!齊王殿下可是備受皇上信任,而且他一直都掌握着兵事,現在更是負責主導五軍都督府,一旦有戰事,他甚至可能成爲大將軍王。公主,陸錚此事練習騎射,這就是投其所好……”
“啊……”龍靈秀驚呼一聲,豁然站起身來,她終於將目光投向了張耀全,良久他道:“你一語驚醒夢中人吶!對,你這個思路很有趣,很值得玩味。我道姓陸的怎麼會慫,敢情他是有目的啊,嘿嘿,好啊,既然我知道了此事,你這目標能夠達成麼?”
“張先生不愧是關中才子,果然才華超羣,看人看事都高人一籌,來人啊,看賞!”龍靈秀心情忽然大好,開口打賞了。
張耀全笑嘻嘻的領了賞賜,卻並不急着離開,而是道:“公主殿下,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鄙人覺得公主殿下與其阻撓,還不如一力促成此事,此事一旦成了,公主殿下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怎麼?你這話什麼意思?”龍靈秀皺眉道。
張耀全不慌不忙的道:“公主殿下您想,當下真正的掌權的兩位皇子唯有太子和秦王,無論是太子還是秦王,他們對陸錚都頗爲重視,據我所知,他們不止一次的對陸錚進行拉攏,如果陸錚投了齊王,兩位皇子必然死心,以後陸錚再要涉足朝堂,肯定會收到太子和秦王的聯手反對,狀元郎要棄文習武,那就讓他一輩子甭回來了,從此以後就征戰沙場去吧!
另外,對公主來說,沒有了陸錚的威脅,太子和秦王那更得求着公主您。公主您願意幫助誰,誰纔能有機會問鼎皇位,公主殿下雖然不能成爲皇上,可是權勢地位足可以和未來的皇上平起平坐,走到了那一步,一個小小的陸錚算個什麼東西?不過就是螻蟻而已,擡手便能滅之呢!”
張耀全侃侃而談,把各種好處給龍靈秀剖析得十分的透徹,龍靈秀整個人都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久久不語。
不得不說張耀全的這個說法的確如此,是老臣謀國之言。但是這個姓張的門客以前從不顯山露水,怎麼今天就一鳴驚人了呢?
齊王……龍靈秀對這個大哥可不怎麼熟悉,倒不是因爲兩人的年齡懸殊大,主要是因爲齊王平常不喜歡搞投機鑽營,滿腹心思都在兵事上,而龍靈秀對這一塊興趣寥寥。龍靈秀給自己擴充實力,主要也豢養殺手和死士,對兵事一竅不通。
當今的京城,雖然齊王被皇上欽定負責五軍都督府,但是京城可不是戰場,京城各方勢力大家關注的都是朝堂的局面,在這太平地方,武官向來就被輕視,所以齊王在皇子中最是低調隱晦,甚至容易讓人忽略……
“好了,張先生這些話讓我受益匪淺,以後張先生在府上的月例加一倍,平常議事您都可以參與!先生之才,我以前有疏忽,對先生多有得罪,還請您海涵!”龍靈秀道,語氣中有了些許尊敬。作爲一個掌控權勢的女人,她當然清楚謀士門客的重要,所以網羅人才這一塊她也是捨得下血本的。
張耀全得了好處,領了賞賜,自然心中沒有任何不滿,高高興興,恭恭敬敬的告辭離去,過了好久,龍靈秀道:“花公公,這個姓張的先生來歷真的可靠麼?”
花公公道:“公主放心,但凡是入府的才子,其來歷背景無不調查得清清楚楚,只要有丁點不清白,那斷然都會被排除在外的!
這張耀全早就有名頭,吃虧就在其樣貌上面,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張耀全受的挫折多,因此比一般的才子更能潛心行事,見識也更爲廣博。
平常看上去不顯山露水,其實胸中自有溝壑,今天他給公主的建言,奴才覺得十分的精彩,真忍不住擊節讚歎!”
花公公察言觀色,盡挑好聽的話來說,龍靈秀忽然長身而起,將手中的杯盞狠狠的摔在地上,道:“花老狗,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處了?是金銀財帛還是其他什麼?你說!”
花公公臉色鉅變,立刻跪地匍匐,惶恐的道:“奴才冤枉啊,公主殿下,天地良心呢!這姓張的又不是大族出身,窮困潦倒,能有什麼好處給奴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