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歆德帝在西苑設宴,後宮的嬪妃,京城成年的皇族,都被允許參加這一次大宴,這對京城皇族來說,已經是多年沒有過的盛況了。
春節辭舊迎新,似乎今年的春節更有不同,因爲皇帝陛下親自主持盛宴,無論從規格還是人氣方面,和往年不能比。
還有不同的地方便在於,眼下京城各方勢力暗潮涌動,此時此刻,大家都在醞釀爆發,今天這一次宴會,無疑是最好的機會!所以,但凡是今天參與盛宴的人,內心都有一種莫名的緊張和忐忑,畢竟天子一怒,後果極其嚴重,這樣的鬥爭,殘酷而現實,如同刀劍上跳舞一般。
齊王來得有些晚,秦王湊過來:“大哥,您可晚到了,按照規矩當罰三杯啊!”
一旁的太子道:“老三,算了,算了,大哥今天在府上招待貴客呢!再說了,他住的遠一些,宮裡的旨意也到的遲一些,情有可原!”
龍靈秀豁然站起身來道:“貴客?什麼貴客?我就知道定是那陸錚無疑,陸錚此人,本事挺高,可是膽子更大,我聽說他剛剛被陛下賜婚,竟然就在外面置了了外房了,據說那陸宅就是擺個樣子,他平日裡根本不回去,而是整天去外宅花天酒地,這等人沒有廉恥倒罷了,可惡的是他這麼做是把陛下的賜婚當兒戲,這是欺君之罪呢!”
龍靈秀站起身來便直接發難,矛頭直指陸錚,她這一說,像是戰場上戰鼓擂動,號角吹了起來一般,立馬很多人都隨聲附和,顯然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是要在這個場合,這個地方爆發出來。
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龍靈秀表面上說陸錚行爲不檢,欺君之罪,其實是說他私藏徐天道,但是這個事情在私下裡可以說,明面上說起來就太敏感了。
畢竟陸錚倒也罷了,徐天道可是堂堂的國師,其地位之尊崇,大康朝無人能居其右呢,所以龍靈秀採用迂迴的辦法,一旦陛下要查這件事,回頭徐天道的事情紙包不住火,陸錚必然百口難辨。
齊王遭到這一頓搶白,臉色非常的難看,忍不住道:“靈秀,你也不看看今天這是什麼場合麼?今天是父皇和我們一家團聚的日子,是春節的大宴,你還惦記着去年蹴鞠大敗的事情耿耿於懷?
我說靈秀啊,年輕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斤斤計較,長不大那別人不會在意。可是年紀越來越大了,還是這種風格,我皇家的體面必然有損傷,我比你長几歲,在衆多兄弟姊妹中也年齡最大,今天我可要說一說你,你可知錯了?”
齊王心中有底氣,說話自然便中氣十足,絲毫不受周圍人多言雜的影響,他一句話說出來,擲地有聲,硬是把自己長兄的威風發揮到了極致,龍靈秀就算是跋扈,一時竟然也無言以對。
龍靈秀在皇族之中性格囂張任性,一方面是佔了她是女人的便宜,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她手中有權力,有錢,但凡是皇族中人和她都有利益關係,除非不得已,誰願意和她交惡?
再說了,龍靈秀出了名的睚眥必報,寧惹君子,不犯小人,一般人面對她都百般忍讓,輕易不願意得罪她。
人就是喜歡得寸進尺,龍靈秀便是如此,像齊王殿下這般,乾脆懟回去,龍靈秀一時也尷尬得很,明顯下不了臺。
不過龍靈秀這邊畢竟人多勢衆,後宮的那些嬪妃們對這一類八卦消息最是反應激烈,畢竟陸錚倘若真是剛剛大婚便在外面養外房,的確是太過分了,但凡是個女人,這件事都有同仇敵愾之心。
另外,太子和秦王也是迫切想知道這事兒,他們最近這段時間心中都很不適應,對徐天道可謂是非常的想念呢!倘若真是陸錚在其中扮演了關鍵角色,他們自然對陸錚很不滿!
在這種形勢下,分歧越來越大,本來歆德帝興致很高,剛剛聽人議論還沒有什麼,可是他越聽越不對勁,不由得怒道:
“真是豈有此理,這個陸錚啊,太不讓朕省心了,你們既然如此義憤填膺,朕也不能偏袒他,這樣吧,馮大伴,讓人去把陸錚給我找來,要快去快回,朕在和這麼多皇子還有我族中的貴人在這裡等着他呢!”
馮仁從人羣中站出來,道:“陛下,不用打發人去找,陸大人知道今天陛下必然要召見他,半個時辰之前就在宮門外候着了,老奴沒勸走他,還特意讓人給他送了火盆,另外還安排了兩個小黃門陪着他說話呢!
陛下您真要召見他,我傳個話去,他立馬就來了!”
“哦?”歆德帝訝然失色,現場其他的人也一個個臉色變了,尤其是公主殿下,她下意識覺得這事兒似乎有些不對,因爲這事兒似乎沒有按照她預想的劇本走啊!按照她的想法,陸錚應該是一頭霧水,而後驚慌失措,隨即路出馬腳,最後萬劫不復啊!
可是現在陸錚竟然是有備而來?不過事已至此,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龍靈秀立刻擯棄其他一切多餘的思維,全幅心神準備迎戰。
陸錚在衆目睽睽之下跟在兩個小黃門的後面進到宴會廳,他先規規矩矩的在歆德帝面前跪地行禮,而後道:“陛下,微臣知道今日陛下必然要請微臣,因此一直在宮門外候着,得到陛下的傳召,也不敢有絲毫等待,生怕讓陛下久等了!”
歆德帝佯怒道:“怎麼了?知道自己犯了錯了麼?不過你這過錯不小,乃欺君之罪,你說說,這事兒怎麼辦?難不成你跪在這裡磕個頭,或者請和安,我就能免你的罪?”
陸錚當即跪地道:“陛下,微臣是冤枉的!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斷然不敢和國師勾結啊!微臣蒙陛下恩賞,年紀不大便入朝堂辦差,可是微臣和國師之間的差距,實在是過於巨大!
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怎麼可能讓國師失蹤?現在滿城都有謠言,說最近國師不在京城,起因是因爲我,是我把國師藏起來了,有人甚至說我把國師殺死了!微臣聽着這些話,就知道此事一定會傳到宮裡來,心中着實驚懼,所以這纔在宮外面候着,目的就是等待陛下您召見我,而後給我一個清白啊!”
陸錚跪在地上,口若懸河,把這些話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出來,全場大譁,這個傳言有沒有?京城的確有!可是明眼人都明白之所以有這個傳言,是因爲國師徐天道不在,很多人感到了不適應。
可是這樣的話誰敢跟皇帝陛下說?那不是找不自在麼?現在陸錚進門便說這件事,擺出一副自己十分冤枉的架勢,可以說一下把這個謠言捅到了陛下面前,衆人哪裡能不吃驚?
歆德帝也吃驚,他愣了好大一會兒道:“可不是因爲這事兒,是有人說你剛剛大婚,便在外面養外房,你切莫給我扯遠了!”
陸錚擡起頭來,一臉的迷茫,良久,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慢慢站起身來,道:“陛下,倘若是因爲這件事,那太簡單了!您隨便着人一查,事情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微臣多心了,自己嚇自己,這件事陛下明察,倘若真有此事,您也別說什麼欺君之罪了,直接把我千刀萬剮我絕不皺眉,哈哈!”
陸錚哈哈一笑,他目光環顧左右,最後落在龍靈秀身上,道:“這等謠言簡直是無稽之談,我陸某要找外室,自可大大方方的去找,何許偷偷摸摸?有人傳這等謠言,其心可誅,恐怕還是懷疑微臣私藏了國師,讓陛下一查,說不定國師就能在我家裡給查到了,這事兒想來想去,有趣又拙劣啊!”
陸錚說完,扭頭看向歆德帝,道:“陛下,既然沒有微臣的事兒了,微臣便告退,今日是新春節日,陛下您辦家宴,微臣家裡也有家宴,微臣這個時候回去,說不定還能喝上一盅酒!”
歆德帝輕輕點頭,而後微微皺眉又搖頭道:“這個時候你回陸府太遠了,乾脆就在這裡陪朕和諸位長輩喝幾杯吧!來人啊,給陸錚看座!”
馮仁早就準備好了,立刻親自給陸錚安排了一個位置,這位置無巧不巧,就在齊王殿下的後面,位置看上去不起眼,可是靠陛下近,和太后也不遠,着實是難得的好位置呢!
接下來,宴席出人意料的再也沒有人提其他的事情,這件事似乎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了,可是事情真的能平淡得了麼?以歆德帝的智商,他能看不出這些事情背後的東西?
有人要倒黴了,這種氛圍越到宴席後面越能看得出來,因爲宴席的最後,各位皇子都需要給陛下敬酒了,這個時候,歆德帝端起酒杯,他的眼神眯成一條縫,目光在自己幾個兒子身上逡巡,看看這一幫龍種,年齡都不小了,平常也個個都是能說會道的人物,可是現在,此時此刻,他們個個噤若寒蟬,屁都不敢放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