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蔓延,一場殊死之戰並沒有壯烈,龍兆炎和他手下的將士們沒有一人有拼死之心,而羽林軍不愧是大康的精銳,雖然只有一萬人,可是全是騎兵,而且戰力皆極強。
龍兆炎和羽林軍只是略微周旋便信心動搖,立刻率領殘部欲要北逃,現在遼東空虛,現在隴右那邊也是山高皇帝遠,興許逃亡那邊還能有一線生機呢!
龍兆炎就這樣灰溜溜的北逃了,他十萬大軍從京城帶出來,北逃之時身邊只剩兩萬餘殘兵敗將,其悽慘景狀可想而知了。
而他登基大寶,改元永元的這個年號也只堅持了23天,二十多天過了一把皇帝癮便走上了絕路,大康歆德帝從山東回京,京城外面儀仗鋪天蓋地,在京城已經恢復自由的秦王和齊王齊齊出城迎接。
除此之外,兵部侍郎陸錚,六部其他大員,內閣留守宰相等皆迎接出城。歆德帝一次東巡,京城翻天地覆,但是等歆德帝回城之時,基本都已經掃平了,京城還是原來的京城,模樣還是以前的模樣。
歆德帝站在龍攆上眺望遠方,看着眼前的城池,他輕輕嘆息道:“龍兆炎啊,乳臭未乾也想篡位奪江山,嘿嘿,不過鬧劇一場……”
“朕的江山哪裡那麼好奪的?還有,朕已經立他爲太子了,他竟然還不甘心,如此的迫不及待,非得要立馬取朕而代之,這等無父無君之徒萬死難脫其罪!”
馮公公佝僂着背,慢慢湊過來道:“陛下,迎接的大臣們都到齊了,都跪在南門口呢!陛下,您什麼時候入城?”
歆德帝哈哈一笑道:“好啊,既然都來了,那就入城吧!擬旨,入城之後讓衆臣到西苑議事……”
歆德帝率領文武百官浩浩湯湯的進入了京城,正式宣告龍兆炎的叛亂徹底失敗,京城一應恢復原樣,大康的天下還是原來的天下,穩固如初,不可撼動。
參與叛亂的十二衛被歆德帝只保留金吾衛兩衛,其他十衛遭到裁撤,北衙六軍的勢力迅速的擴張,大康的京畿軍伍進入了北衙的時代。
戴府,戴皋端坐在池塘邊上釣魚,神情平靜,古井不波。
陸錚站在他的身後一語不發,翁婿兩人陷入了沉默,不知過了多久,陸錚道:“上次能遁出京城,死裡逃生得感謝岳父您的幫助,否則可能今日小婿便不能陪您釣魚了!”
戴皋“呀”一聲,扭頭過來看向陸錚,道:“是啊,經歷了好一場風波,只是,一場風波過後便是另一場,一場波瀾大過一場波瀾,你永遠都能有這樣的運氣?”
陸錚恭敬的道:“岳父,這便是我今日來向您請教的原委。現在我身居的位置雖然高,但是感覺卻如同那烈火烹油,稍有不慎就可能萬劫不復!
現在京城似乎還是以前的京城,可是一切怎麼能一樣?天下已經變了,格局也已經變了呢!”
戴皋嘿嘿一笑,道:“你放了龍靈秀,龍靈秀去了遼東,惹出了天大的禍事。你本來可以有機會抓住龍兆炎,卻也讓龍兆炎逃之夭夭北上了,雖然其狼狽不堪,但是興許也有機會能苟延殘喘,這樣的事情我能看得明白,其他人看不明白麼?”
陸錚道:“事情的確沒有錯,可是我畢竟是臣子,怎麼能行弒殺之事?再說了,皇族人丁本就單薄,我擔心一個個的把人都殺光了,大康的天下還是大康的麼?”
“杞人憂天,陛下都不憂這件事,你算個什麼東西?皇族的事情需要你去擔心?”戴皋忽然怒道,他罕見的發怒顯然被陸錚這番話給激怒了。
陸錚啞口無言,也不敢回嘴,因爲他知道戴皋怒的根源,戴皋當了十多年的宰相,他最清楚龍家皇族是什麼德行。
最無情是帝王家,大康皇族的無情刻薄但凡是接觸久的人都知道,皇族如此刻薄無情,陸錚卻偏偏還替人家擔心,這不是杞人憂天是什麼?皇子奪嫡那是皇族的內鬥,他們之間的勝王敗寇,需要陸錚這個做臣子的去管麼?
可是話雖然這麼說,戴皋心中也清楚,當歆德帝把自己所有的兒子都殺光了,他還能殺誰去?他還能安心的修煉仙道麼?
仙道虛無縹緲,本就是個騙局,歆德帝一心執着癡迷此道,與其說他是想成仙,還不如說他是想大康的江山永遠被他掌控,任何人也不能染指,這種病態的心思愈演愈烈,終於就崩盤的一天。
一旦到了那一天,天下還是現在的天下麼?處在漩渦之中的陸錚該如何應對?陸錚不是一個人,他背後有一個家族,他自己身邊還有妻子,他身居高位,備受寵信!但是,最被寵信的人往往也是最不能逃脫的人!
戴皋又沉浸在了釣魚的世界中,陸錚道:“我以前看了很多故事,重耳外而生,內而亡的故事我也知道。眼下遼東和山東已經亂了,不久的將來隴右可能也會亂。
天下大亂,正是需要用人之時,京城我估摸着是待不下去了,能不能去遼東或者山東暫過一段日子?”
戴皋搖搖頭,道:“那恐怕千難萬難,這等光景你想要離開京城只怕萬萬不能!龍兆炎大亂,表面上看只是撲騰了二十多天,可是其引起的巨大影響卻已經觸及到了大康朝的每個角落了。
因爲這一亂,讓所有人看到了原來陛下也是可以更迭的,甚至京城也是可以攻破的!大康歆德年幾十年大家的固有念頭全部被摧毀了……
而你是這一場大戲的關鍵人物,是你把河南河北的十萬雄兵捏成了團,是你把龍兆炎誘出了京城而勝之,還是你攻破了京城,將龍兆炎構築的一切給摧毀!
歆德朝光復你是頭號的功臣,似你這樣的功臣,怎麼可能輕易去山東和遼東涉險?”
陸錚道:“岳父,我認爲並非完全不可能!龍靈秀這個女人手段高明,而且其和陸長河勾結了幾十年,手中掌握的力量比之懸鏡司絲毫不弱,更重要的是她還掌握巨大的財富。
這些年北燕和大康之間的貿易爲什麼如此順暢?除了她在北燕的佈局之外,他還掌握了遼東鐵騎,現在遼東鐵騎南下山東勤王了,他們會甘心只佔山東一地?
可以想象,很快北邊的局勢便會潰爛,到那個時候,我未必沒有機會去戡亂平叛。”
戴皋道:“嘿嘿,那倒是真有可能,只是到那個時候了,你一定能建功?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在你之前,你覺得陛下會派誰去幹這件事?”
陸錚愣了愣,忽然覺得身子一緊,他腦子裡立馬想到了一個人選,要說大康朝分量最重又最知兵之人除了齊王又能是誰?
齊王東征,秦王一人留在京城,諸子奪嫡的局面還能繼續麼?如果諸子奪嫡的戲碼結束了,那下一個局面又是如何的呢?
陸錚腦子裡思緒紛飛,各種念頭涌動,戴皋將釣竿架起來道:“去看看陸長河吧!他當年的風光不在我之下,現在卻淪爲了階下囚,苟延殘喘,永遠難見天日了!”
陸錚微微皺眉,點點頭,幫戴皋收拾東西。
戴皋又道:“年輕人的心思別太重了!如果不出意外,這一次你又要再進一步,年紀輕輕便位極人臣了,史冊終要留名。
人生一世,如白駒過隙,萬物生靈皆是匆匆過客,既然如此,又哪裡需要執念太多?”
陸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仔細咀嚼品味戴皋的話,心情漸漸的豁然開朗。的確,陸錚經歷了兩次生命,對生命的領悟和理解還不通透麼?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過一場遊戲爾,過於執着認真又有什麼必要呢?天下的事情,自有天下人去管,萬物皆有造化……
陸錚從戴府出來,還在回到陸府的路上,宮中傳旨的公公便已經登陸府之門了,陸府開中門迎接,陸府上下所有男丁皆出迎,那等場面堪稱近些年絕無僅有。
“兵部侍郎陸錚,機敏忠孝,博纔多識,朕特拜其任吏部尚書,敕封陸府爲尚書府……”
聖旨一下,陸氏一族大爲震動,很快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城,京城各方勢力莫不爲之震動。
江南陸家早就式微了,這麼多年來日益江河日下,很多人都以爲在大康一朝江南幾大世家已經沒有可能東山再起了,沒有想到江南陸家卻以這種方式重新崛起,而且一躍可以和大康頂級家族相抗衡。
陸家陸錚,憑一己之力創造了這個奇蹟,其以弱冠之年拜尚書,成爲入閣之臣,這是名副其實的朝廷棟樑肱骨,當下朝廷上,能和他相抗衡者也僅有區區數人了!
陸錚的上位被很多人津津樂道,但是所有人都清楚,陸錚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陛下的恩寵之外,陸錚本身的才華和才幹也佔重要因素。
試想陸錚出使北燕那局面是何等兇險?再看這一次龍兆炎篡位判斷,局面也是極其複雜,陸錚手中僅僅只有一萬餘金吾衛,可是就憑這一萬多人,他硬是將河南河北的府兵給糅合成團,硬是將叛亂給平了,試問整個大康有幾位臣子能夠做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