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欲要和遼東軍決戰於豫州以西,不得不說這個決斷站在任何角度來看都匪夷所思,因爲陸錚和遼東軍決戰,遼東軍的背後可是西北軍。
就憑陸錚南府軍的這點人馬,能夠擋得住遼東軍和西北軍的前後夾擊麼?很顯然這樣的決戰凶多吉少,看上去十分的不明智。
可是他爲什麼要選擇在這個時候出手?而且壓上了南府軍所有的底牌?童子有些不能理解,因此他堅決反對。
陸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童子,我知道你們的意思,可是現在你瞧瞧眼下的情形,我們雖然在坦州得勝了,可是宋乃峰不是省油的燈!我們三戰三捷,他卻是愈挫愈勇,兵法有云,稱善戰者不亂,此人着實難對付!”
陸錚頓了頓,繼續道:“我們先前的兩戰並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宋乃峰很聰明,他拉來了遼東軍,並且允諾只要拿下了京城,便將京畿所有的地方讓與龍靈秀和譚磊,不得不說此人着實看透了我們的用心!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丟了京城,就算是佔領了豫州和汴州,他還是能聯絡遼東軍步步推進,而後慢慢蠶食,讓我們生存的空間越來越窄,從而最終不得不放棄北地,灰溜溜的滾回江南去,那樣的話我們將徹底的失敗!
所以我下定決心和遼東軍在此一戰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倘若我們不戰,結果便是讓遼東軍和西北軍溫水煮蛙,下場會非常的悽慘!”
童子點頭道:“可是不管怎麼樣,此時突然決戰,無論是天時地利人和都不站在我們這一邊,關鍵是絕對實力我們太弱了,完全沒有勝算的決戰又有什麼意義?”
陸錚搖搖頭道:“誰說完全沒有勝算?倘若只是送死,我絕對不會如此草率。你別忘記對方是西北軍和遼東軍,我們也是南府軍和西北軍。宋文鬆此時此刻在京城也未必比我輕鬆,這一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既然謀算到了這裡,成與不成便不是我能決斷和左右!
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你讓將士們都放心,在短時間內宋乃峰的西北軍暫時還抄不了我的後路,我們有的是時間和遼東軍大戰,眼下這個光景,我們破釜沉舟,便有一戰!”
陸錚斬釘截鐵感染了童子,也感染了南府軍的將士們,他們和陸錚一路南征百戰對陸錚的本事早就十分信服了。這一戰大家都擔心西北軍會忽然駕臨,從而讓南府軍面臨首尾不能顧的困境。
現在陸錚坦言稱西北軍不會前來,倘若真是如此,那不是千載難逢的良機麼?
儘管大家對陸錚的這番話表示深深的懷疑,可是陸錚一直未曾讓大家打過敗仗,大家心中對陸錚的說法也有了很多信任。
“我明白了,原來是總管大人早就有了妙計對付西北軍,現在我們面對的僅僅遼東軍的幾萬而已!嘿嘿,遼東軍曾經號稱我大康第一鐵軍,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這一戰我們死戰不退,打垮遼東軍!”一名將軍挺身而出,大聲喊道。
他這一喊,衆將齊齊士氣大震,一時南府軍人人嗷嗷叫,幾萬步兵竟然有了騎兵的氣勢,現在陸錚的局面是他親自率領步兵,另一邊柳鬆率領騎兵,南府軍騎兵和步兵協同作戰,目標便是不可一世的遼東鐵騎!
……
陸錚的策略倘若仔細分析也不難理解,他是把宋文鬆當成重要的援兵了,宋文鬆有那麼重要麼?實際上這是一個十分微妙的問題。
倘若要說宋文鬆對陸錚有多貼心,或者是對朝廷有多忠心恐怕沒有人相信,宋文鬆不是省油的燈,他是宋乃峰的第三個兒子,同時也是最像宋乃峰的兒子。
他天生梟雄,奉行的乃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的條理,倘若陸錚有難,他當然不會輕易相救。
然而,事情微妙的恰在這裡,宋文鬆現在在京城着實難以決斷,他要走還是要留呢?
本來這個問題他之前沒得選擇,或者說他已經選擇了死守京城,不惜一切代價依託京城的城牆和老爹死磕呢!可是問題就出在陸錚這邊,倘若他一直死守倒也罷了,偏偏嶽峰突然殺出來給了遼東軍一次猛攻,讓遼東軍和西北軍之間的默契給打破了。
甚至遼東軍和西北軍舍掉了京城,專門去對付陸錚去了,不得不說這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京城本來岌岌可危,甚至是萬劫不復,現在卻忽然再現生機了……宋文鬆不得不猶豫啊!
“三將軍啊,此時此刻您別再猶豫了,如果此時不走就來不及了!死守京城必然完蛋,我們數萬人馬全部喪生於京城這能有什麼好處?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三將軍!”下面的將軍們齊齊跪下向宋文鬆請撤。
宋文鬆來回踱步,臉色陰沉,此時此刻他的心中也是無比的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徹底京城看似很好,可是京城失守的罪名他就背定了,說句心裡話,他太不甘心了!本來他可以讓陸錚背這個罪名,陸錚有了這個罪名之後,江南陸家勢必受到一些影響,回頭宋文鬆可以在江南再發力,那樣他便有機會和陸家一爭高低了。
可是……京城如果固守風險極大,因爲西北軍着實太強了,宋乃峰也着實太強了!宋文鬆剛剛苦守的三天,過的那簡直是煉獄一般的生活,那簡直就是噩夢啊!
“齊先生,事已至此,我着實沒有了主意,此時此刻,我還是希望先生能夠幫我一二,爲我做出決斷啊!”宋文鬆眼巴巴的看着齊遠志道。
齊遠志微微皺眉,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將軍,我是個謀士,您有事情我可以替您謀,可是決斷的事情我卻做不了!今日這決斷,前途皆迷茫,遠志也無能爲力,一切得看三將軍您自己的意願!”
齊遠志這麼一說,宋文鬆直愣愣說不出話來,而此時包括武烈文、邢正在內的謀士們立刻再一次跪下,加入到請撤的隊伍中來,宋文鬆看到身邊所有人都沒有了再戰的意願,內心也是長嘆一聲,擡手道:
“行了,我意已訣,京城不可守,不是我們不盡力,而是對手過於強大,我們的實力幾乎消耗殆盡,此時此刻,我們唯有留住青山!”
宋文鬆頓了頓,語氣忽然拔高,道:“都給我聽好了,傳我將令,我們立刻徹底京城,從午門出城,直奔運河之上,從運河水路撤軍!”
宋文鬆一聲令下,全軍撤退,齊遠志躲在人羣中看到這一幕,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道:“退也要亡,守也要亡,這非人力能扭轉,我齊遠志也無能爲力了!”
齊遠志說完,轉身離去,頭也不回,此時的京城百姓們早已經驚慌失措,齊遠志簡單的換了一身短衣,融入到逃難的百姓中,迅速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宋文鬆當機立斷決定出城,大軍剛剛出城不過行了幾裡光景,前方忽然來報,稱西北軍的鐵騎從三面環衛而來。
宋文鬆臉色大變,環顧左右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來得如此之快?”
“三將軍,軍中有奸細,肯定是有人通風報信,要不西北軍絕對沒有可能會如此……”
宋文鬆擡手打斷了此人的話,道:”不用多說了,此時此刻我們走漕運必然不通了,水路被人把控,我們只能走陸路,沒什麼說的,直接向南,騎兵跟着我,我們一路迅速殺出重圍,直奔江南!”
宋文松果斷決定放棄走水路的策略,直接往南走,可是他註定還是低估了對手的決心和意志,宋乃峰的大軍已經到了京城的城下,卻捨棄了京城直接往南,沒有任何休整,攆着宋文鬆的背後便猛攻而來。
宋文鬆一路跑一路禦敵,西北鐵騎在平原之上了來去如風,這一次爲了對付宋文鬆,很多將領更是抖擻了精神,他們紛紛對宋文鬆前進的路進行各種圍追堵截!
大將軍說了,不惜一切代價要拿下宋文鬆,不管什麼困難,不管追到哪裡,宋文鬆必須要追到,西北軍和宋文鬆之間的追逃戰就這般拉開了帷幕,而另一邊則是南府軍和遼東軍的死磕。
宋文鬆決定走,這是陸錚對他的判斷,正是基於這個判斷,他纔敢於和遼東軍死磕!因爲他堅信在宋乃峰的眼中,他的頭號敵人絕對不是素未謀面的自己,而是那個他親生的三兒子宋文鬆。
人性着實太難琢磨,陸錚無疑是琢磨人性的高手,宋乃峰是當今頂尖的名將,可是隻要是人就有軟肋,宋乃峰的軟肋無疑是宋文鬆。
宋文鬆不逃,宋乃峰不會先攻京城,因爲陸錚纔是他最大的威脅。宋文鬆一旦要逃,那局面便立刻不一樣了,宋乃峰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宋文鬆逃走,因爲這關乎到宋家的體面,更關乎到他們自立所謂大乾朝的名聲。宋乃峰會不顧一切代價將宋文鬆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