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熙春湖,這是比照江南修葺的一所小湖,遼東有湖有水,水中還有魚,這等景緻很難得,陸錚現在就端坐在湖畔垂釣,神情恬淡悠閒,面色古井不波。
他的旁邊,齊遠志則是如坐鍼氈,這個時候他哪裡還有心思釣魚哦,都要火燒眉毛了呢!此時此刻,說不定西北軍已經越過了連山,大軍到了遼東了,一旦如此,遼東一馬平川,敵軍長驅直入,盛京很快就會完蛋,遼東易主不過就在須臾之間呢!
齊遠志心中那個急躁了,可是卻又開不了口,因爲如果真像他所說的那般,那眼下的局面該如何應對?齊遠志昨天思忖了整整一夜,也沒有想出應對之策啊!
遼東氣數已盡了麼?齊遠志心中生出這個念頭來,心中忽然覺得無比的悲哀,他起先輔佐宋文鬆,他處處都竭盡全力,自認爲宋文鬆有他的輔佐,其一定能在衆多梟雄之中脫穎而出,從而在大康能佔據一席之地。
然而,宋文鬆卻屢屢失敗,先敗在陸錚手中,接着在宋乃峰面前更是不堪一擊,宋文鬆數次起落,真是累累如喪家之犬,那等姿態之狼狽,齊遠志一時幾乎不能用言語來描述呢!
現在齊遠志來輔佐陸錚,照說陸錚天下聞名,剛剛又被大康陛下封爲遼東王,手中握有雄兵十多萬,其無論是智謀韜略還是手上的實力在當今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存在。然而,宋乃峰的大軍從西北突襲而來,卻一下就讓陸錚陷入了死局,從眼下的局面來看,失敗似乎沒有辦法挽回了呢!
齊遠志真是悲從心起,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如此無能,真就是無能之輩啊!以前的那些所謂驕傲,真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呢!一時他的情緒便更加的低落。
“遠志啊,這釣魚是有講究的!如果你的心靜,魚兒便似乎有感知一般,很快便會咬鉤。如果你的心不靜,那魚兒也就很浮躁,就是不吃東西,因而釣魚者也只有空手……”
陸錚冷不丁的道。
齊遠志道:“王爺,此時此刻您還有心思釣魚,遠志已經六神無主了!王爺啊,遠志無能,自從跟隨王爺之後沒有給王爺出過一策,這一次遼東面臨巨大的危機,我卻毫無辦法,真是汗顏得很啊,王爺,爲今之計,王爺應該要早圖了,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男子漢大丈夫,退一步海闊天空,就算遼東的事情不濟,只要王爺手中的鐵騎仍在,這天下王爺豈不是都能去得?”
“哈哈!”陸錚哈哈大笑,將手中的釣竿放下,站起身來道:“遠志啊,聽你這話是說我死到臨頭了麼?我陸錚是個犟種,人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就看中了黃州,非得要在黃州和宋乃峰決戰,有道是敵人千變萬化,我就不變應萬變,我倒要看看這宋乃峰究竟有多少本事,是不是一定能一口就將我遼東全部吞下去!”
陸錚頓了頓,繼續道:“遼東是個好地方,是一塊唐僧肉,可是這一塊肉太肥太大,有人慾要一口吞下去,卻也不一定能吃得消!事已至此,我大軍已經發兵,其他的都是閒言,騎驢看唱本走着瞧纔是真章!”
陸錚侃侃而談,氣勢十足,齊遠志瞧着陸錚這模樣,心中只覺得荒謬之極,他忽然想陸錚名滿天下,莫非真只是沽名釣譽,浪得虛名?
現在的局面已經很明朗了,陸錚還是要把重心放在黃州,黃州是個什麼鳥地方?宋乃峰會聽從他的安排,非得要和他在黃州決戰?
西北軍進入了遼東腹地,整個遼東都在他們的鐵騎兵鋒所指之下,到那個時候了,陸錚該怎麼辦?
齊遠志是個智計超羣之人,但是就算再有智謀之人,估摸着也想不到陸錚會有從黃州攻雁門關,而後再大軍入關取幷州的想法。
因爲是個正常人就不應該有這樣的邏輯,畢竟遼東是陸錚經營了多年的地方,在這裡陸錚已經頗有了根基,而且他又剛剛被封了遼東王,如此這麼多的條件在,陸錚說放棄就放棄,一個人不留,所有人全部撤離,將全部的兵鋒指向雁門關和幷州,這實在是太驚世駭俗。
齊遠志想不到,他也不敢想,因爲宋乃峰用兵向來留了後手,陸錚攻黃州,雁門關,幷州這條線能行麼?這似乎有些行不通呢!
宋乃峰手底下有幾十萬人馬,他最多派十萬人馬越過連山,也就是說他還有至少十萬兵馬,這些兵馬隨時待援,說不定他們現在就駐紮在這一線呢!
這樣算起來,陸錚手底下的兵力並沒有壓倒性的優勢,而且雁門關和幷州兩地易守難攻,陸錚要一鼓作氣長驅直入其實並不太容易啊!
“好了,遠志,這件事情就是這般,你現在立刻收拾行裝先去黃州,文鬆在黃州,你們是老朋友,你告訴他,黃州是此戰的關鍵,他要什麼我給什麼,只要他能守住黃州,我們就一定能佔據主動,記住了,把我這話帶到!”
齊遠志直愣愣的盯着陸錚,他嘴脣掀動,可是卻硬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能說什麼?陸錚擺出的架勢便是已經有了決斷,這個決斷是最差的決斷,但是齊遠志能扭轉麼?
如果把陸錚換成宋文鬆,齊遠志此時就算是以死相逼也絕對能逆轉乾坤,現在,他的分量太低了,陸錚根本就不會聽他的呢!
相比起來,齊遠志這個時候能夠去幷州,能夠再和宋文鬆合作,這無疑對他來說是個機會,畢竟宋文鬆絕對不是久居於人之下的人,遼東被西北軍滅了,趁着宋乃峰的苗頭指向陸錚,興許宋文鬆還有新的機會呢!
一念及此,齊遠志不由得長嘆了一聲,道:“王爺既然有了決斷,那遠志只能領命!王爺,現在的局面是極其的危險,王爺您要多保重,遠志不才,並不能替王爺和遼東想到萬全之策,慚愧啊,真是萬分的慚愧……”
齊遠志從王府出來,一路回到了齊家,而後便收拾行裝,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迅速的離開了盛京直奔黃州。
陸錚則也放下了釣竿,站上了王府的象山之上,從象山遠眺,可以看到茫茫的草地之上,齊遠志一人一馬獨自離去的身影。
遼東可能失守,但是陸錚卻不能把這個消息放出去,更不能讓遼東的權貴豪門們舉家逃離,甚至不能讓他們有那般想法,如若不然,便極有可能功虧一簣!
“齊遠志走了,他去了黃州躲災,從眼下的形勢來看,我的思慮還沒有人能猜透,齊遠志不行,其他的人肯定不行,我相信這個時候宋乃峰也未必知道我在和他賭一場雙方的生死!”陸錚道。
童子壓低聲音道:“公子的思慮非常人所能企及,齊遠志是個人才,可是他輔佐宋文鬆這麼多年,宋文鬆卻是屢屢遭受挫敗,如此看來齊遠志也並非是厲害之極的人物,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呢!至少比公子而言,不值一提!“
陸錚一笑,道:”童子,你就少拍馬屁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能如此豪賭?記住我的話,一應事情你都要安排細緻,我的所有計劃目前只能讓柳鬆一人知道,並且讓柳鬆隨時準備,一旦動手要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拿下川山嶽,只有攻下川山嶽,下一步我們才能順利的拿下雁門關,這了兩關環環相扣,不容有任何的猶豫和遲鈍,否則一旦失誤,後果不堪設想!“
“是,公子,這件事我一直在親自傳遞消息,絕對不會有差錯,柳將軍已經安排好了,他讓匡子和小冉兩人暗中率領大軍遙遙從後面對川山嶽形成了合圍,只要時機成熟,他迅速出手,川山嶽沒有地方能逃!”童子道。
陸錚輕輕點頭,他的目光看向遠方,此時天際出現了一抹紅色的影子,接着這影子迅速的放大,便看到一名穿着紅色戰袍的兵士揚鞭策馬,正往盛京城馳騁而來,童子盯着此人,眼睛中的瞳孔遽然收縮,道:“公子,我的密探!這是八百里加急,黃州那邊有動靜了!”
陸錚豁然道:“快,我立刻去議事廳,你把消息迅速給我傳過來!”
八百里加急軍情,黃州城的仗打起來了,雙方經過了多天的試探之後,川山嶽失去了耐心,完全撕掉了僞裝,大軍開始進攻黃州,擺出要拿下黃州的架勢。從戰況看,敵人的準備十分的充分,而且軍力也相當的強大……
議事廳衆人聽到了這個消息,紛紛道:“好哇,果然是如此,這一次宋乃峰是鐵了心要進攻我遼東,如此我們應該迅速增援黃州,絕對不能讓敵人把黃州攻下來!”
衆多謀士將軍們紛紛表態,場面一片聒噪混亂,在混亂之中唯獨陸錚一人端坐在王椅之上,他微閉雙目,一動不動,看上去是在沉思,其實他只想一個問題,那就是齊遠志在這個時候去黃州,一旦遭遇危險該如何?黃州之戰至少比事先的設想早了半個月,看來宋乃峰的大軍進展迅速,連山那邊應該很快就要有消息了。
“撤離的事情也要加緊了,最晚明天,影兒他們一定得先離開遼東,如此才能策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