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皇宮,在暮色中看上去無比的蕭瑟,雖然江南已經入春了,可是春寒料峭,天地之間還未見有任何的生機,皇宮之中,那種清冷壓抑的滋味着實讓人難受哇!
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龍兆桓站在寢宮外面,揹負雙手,仰望着蒼天,神情說不出的嚴肅。
他的身後,幾個小太監,小宮女戰戰兢兢,瑟瑟發抖,龍兆桓最近脾氣不好,這幾天來被他杖殺的太監和宮女已經有了七八人之多,宮裡的小太監都不敢過來當差了!
這不,今日董永過來了,小太監都一個個都躲得遠遠的,能夠遠離喜怒無常的皇帝,對他們來說便是最大的自由,這年頭在宮裡當差難呢!
小太監難,因爲皇帝難伺候,可是龍兆桓就不難麼?在江南登基稱帝這是龍兆桓的一次極大的冒險舉動,現在看來這一次冒險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他皇帝的位子是坐上了,龍袍也穿上了,可是內心卻並沒有絲毫的得意,更沒有君臨天下的欣喜。
從他登基稱帝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只遭受無盡的噩夢和理不清的煩惱,他做噩夢是因爲整個江南都罵他,讀書人罵他,百姓都罵他篡位,皇帝之位需要傳承有序,龍兆桓的帝位並非正當得到的,這是他抹不掉的痛苦。
更讓他痛苦的是他雖然登上了皇帝之位,可是他的權利完全無法延伸到皇宮外面,出了宮城,那一切的事情他就管不了了。
江南的事情,蘇芷擁兵自重,乃第一權臣,而朝廷六部的摺子,現在蘇星海一家獨大,完全是將所有的權利都攬在身上,他龍兆桓連批摺子的資格都沒有,這樣的皇帝古今也可能是第一人了。
龍兆桓心中憤怒啊,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上當了,蘇家和蘇芷不過是利用他來實現他們家族和個人的野心而已,他龍兆桓這個陛下就是個傀儡!
如果龍兆桓當初不急於稱帝,依舊對歆德帝臣服,哪怕江南和山東鬧翻了,蘇芷和蘇家也多少要忌憚一些。可是現在,蘇家和蘇芷把龍兆桓拿出來當擋箭牌來了,在他們眼中,龍兆桓這個所謂的陛下,不過就是一個傀儡而已呢!他們對皇權沒有絲毫的敬畏,龍兆桓更沒有享受到登基稱帝的絲毫快樂,這對一個坐上九五之位的人來說,痛苦實在是過於沉重了。
“董先生,今天又有什麼跟朕說的麼?倘若沒有什麼話就去歇着吧,朕也有些乏了!”龍兆桓冷不丁的道,心情不舒坦,龍兆桓對自己的這個心腹謀士也沒有當日那般倚重了。
董永自稱是仲父明的弟子,而且其手段也頗有仲父明的風範,但是事實證明,他和仲父明似乎還極有差距,從這一次他慫恿龍兆桓稱帝就能看出來,倘若是仲父明,他一定能想到替龍兆桓掌握局面的後手。
可是現在,龍兆桓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之中,董永卻無能爲力,現在的江南和金陵是蘇家的天下,皇權哪裡有什麼分量呢?
董永對龍兆桓的冷淡絲毫不在乎,他微微笑了笑,道:“陛下,您的心情不好可以多在御花園走一走!但是有點陛下應當明白,那就是眼下這個世界乍看灰暗一片,但是對陛下來說卻也是處處都是機會!
陛下可能對微臣頗有微詞,因爲微臣慫恿讓陛下登基稱帝,而陛下登基稱帝之後,又恰好碰到了蘇芷專權,蘇家蠻橫!陛下要得權力而不能,這般輾轉痛苦,實在是不能爲外人所知,但是臣知道!”
龍兆桓瞟了一眼董永,臉色略略緩和一些,道:“嗯,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朕都聽着呢!”
董永道:“陛下,蘇芷專權不過一時威風而已,江南終究是陛下您的!陛下有所不知,在眼下的江南,蘇家已經岌岌可危,江南的各方勢力對蘇家都已經極具容忍,用不了多久,一旦江南生變,這對陛下來說便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陛下啊,微臣知道陛下對眼下的局勢頗有不滿,然而對陛下能來說,能夠安然坐穩皇位着實十分關鍵重要,您只要坐在皇位之上,便一定能等到最妥帖恰當的良機,陛下啊,這個時候忍耐纔是最要緊之事呢!”
龍兆桓微微皺眉,冷冷的道:“董先生,江南的局面現在盡歸蘇家掌控,就算其他的某些勢力內心有怨言那也無奈,蘇芷掌握着兵權,蘇星海在朝堂之上搞分化拉攏,一家獨大,眼下的江南誰能撼動他們的地位?”
董永嘴角浮現出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道:“陛下,剛剛微臣去了一趟六合,六合碼頭熱鬧得很!在短短一個月之內,碼頭就往海上運了百萬石糧食!陛下,六合碼頭是蘇芷控制的地方,然而這碼頭之上的生意人個個都吃了熊心豹子膽,把糧食往海上運,陛下您能從這其中琢磨到什麼?”
龍兆桓眉頭一挑,勃然道:“往海上運糧?江南的糧食莫非……”
龍兆桓心念電轉,立刻想到了某種可能性,他的臉色當即大變,道:“糧食去了山東?好哇,蘇芷不是一直說江南固若金湯嗎?嘿嘿,朕現在看他不過是大肆吹牛而已,如此這般,那我江南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自食其果了!”
董永哈哈一笑,道:“陛下,您不妨先冷靜思忖一番,就說眼下這事兒,未必對江南就沒有利益!
蘇芷在江南跋扈囂張,因爲他自忖武力,擁兵自重,但有敢違背違抗者,他都可能殺無赦,但是蘇芷當年可是陸錚的一條狗而已。
現在他在江南肆意妄爲,可是在陸錚眼中他還是一條狗,陸錚在遼東用兵十餘萬,能和宋乃峰這等猛將一爭勝負,區區蘇芷能和他對壘?”
董永頓了頓,繼續道:“六合碼頭上的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他們膽敢往海上運糧,就是吃準了陸錚是個大靠山!六合碼頭當年就是陸錚搞起來的,他在碼頭上的影響力根深蒂固,以前他不屑於管江南的事情那也罷了,可以任由蘇芷胡作非爲,可是現在他的手一旦伸到了江南,接下來蘇芷恐怕就不會再那般穩如泰山了!”
董永侃侃而談,龍兆桓漸漸的沉默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董永這番話內涵太深了,的確,現在的江南蘇家一手遮天,讓龍兆桓感到了巨大的威脅。他這個皇帝完全淪爲了傀儡,臨朝聽政不過也就走個過場而已。
龍兆桓可不是易於之輩,他生在帝王家,在勢力全盛之時,可是能夠和太子掰腕子的存在,皇族的那些分化拉攏的手段他心中清楚得很。
可是現在……龍兆桓心中長嘆,內心的情緒瞬間就變得非常的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