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地暗下來了,今日涼州的宮牆外面顯得特別的清涼,秦家的大將軍秦業宗從二公子府走出來,這一路都是歐陽夏水在陪同。
秦業宗和歐陽夏水兩人一武一文的輔佐宋文華,在涼州各方勢力眼中他們燒的是冷竈,這幾年尤其是今年,他們各自代表的勢力其實日子不好過。
大公子在涼州漸漸的掌權,宋文華日益的被邊緣化,關鍵是西北王宋乃峰的病勢似乎日漸沉重了,這樣下去宋文傑掌控西北局面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然而事情總富有戲劇性,就像現在這樣,幾乎只是一夜之間,涼州就變天了。所以今天的秦業宗和歐陽夏水的步子走得特別的穩當,兩人心中也特別的安定呢!
興許一直都不被看好的原因,秦業宗和歐陽夏水的私交非常的好,但是今天,兩人從宋文華的府邸出來,這一路竟然沒有說話,一直走到了門口,門外面便是兩家的馬車,趕車的把式已經恭候兩人多時了。
兩人各自要上車回去,終於歐陽夏水打破了沉寂:“秦將軍,請您留步!”
秦業宗停下腳步,面帶微笑的道:“歐陽先生您有什麼吩咐?你我之間無需遮掩,但說無妨,秦某一定遵照先生的吩咐行事!”
歐陽夏水淡淡笑了笑,道:“將軍言重了,真是不敢當啊!”他慢慢湊過來,湊到秦業宗的身前,而後壓低聲音到:“秦將軍,尋找大公子的事情可容不得有半點耽擱,您一定要立馬行動,最好是今天回去之後就立刻出城,這件事越早越好,如此才能讓二公子安心,才能讓王爺安心,更才能讓涼州的百姓安心啊!”
秦業宗道:“歐陽先生老臣謀國,此言老朽謹記,請先生放心,我既然忠於公子,那自然辦差不會含糊,千鈞重擔在肩,絕對不敢有絲毫的兒戲!”
歐陽夏水嘿嘿一笑,道:“有秦將軍這句話,這是二公子最大的福分了!將軍您也知道,現在西北的局面很亂,這一次大公子親率冒進,將我涼州軍的實力大爲削弱。宋文鬆此人不是易於之輩,其豺狼野心,勢必會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這個時候我涼州面臨存亡之危,大難就在前面,涼州最需要的是安康穩定,如今二公子既然已經穩住了局面,這個局面就是來之不易的!在這種情況下,你我作爲臣子的,一定要想方設法穩住這個局面。
現在的人心浮動,有些人恐怕穩不住,關鍵時候,爲了穩住人心,說不得也要用一些狠手段,有道是慈不掌兵,秦將軍在需要殺伐決斷的時候,千萬不要猶豫!”
歐陽夏水這幾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可是言辭之間卻有一股嗖嗖的殺意,他的話聽上去隱晦,可是實際上卻非常的露骨。
涼州要穩固,那些不穩固的因素得統統的清除,絕對不能有絲毫的手軟。在二公子掌權的情況下,誰是最不穩固的因素?無疑,就是現在孤軍在外,不知所蹤的宋文傑了!
宋文傑回涼州,涼州必然又要有動盪,對秦業宗來說,要規避這樣的動盪,他需要幹什麼?
一個詞便是殺伐決斷,該動手的時候不能手軟,秦業宗這一次出兵的本意恐怕就在此。對宋文華來說,只要宋文傑還在外面活着,他就不會安心,涼州隨時就有可能易主。
所以從內心深處,宋文華是不希望宋文傑還能苟活的。他把搜尋宋文傑的任務交給秦業宗,兩人就有相當的默契,但是這種默契可能還不夠,因此歐陽夏水必須再強調一次,如此方能堅定秦業宗的信心。
如此方能讓君臣各方的意見完全統一,大家都清楚了目標,辦事也就明確很多,畢竟目標明晰十分重要啊。
秦業宗湊到歐陽夏水耳邊,壓低聲音道:“先生放心,轉告二公子讓他也放心,我這一次出去可是帶着刀的!該殺的人我會統統殺掉,該斷絕的後患一個也不會留下!二公子現在需要的是在先生您的輔佐之下好好的經營好涼州,無論如何不能讓宋文鬆那個野種得逞,如此,西北將會是二公子的!你我兄弟餘生也能有機會一展各自的才華!”
秦業宗說完,仰天大笑,笑聲震得整個廊道迴音綿綿不絕。秦業宗大笑完畢,大手一揮,道:“好了,本將走了!今天晚上我就出城,最遲三日之內便會傳捷報!”
……
十里流沙一望無際,宋文鬆的大軍大勝之後,繞道百餘里過了十里流沙,大軍一路直撲涼州方向。
夜晚,大軍紮營,宋文鬆在中軍帳中仔細看着八百里加急的抵報,剛剛的一場大勝並沒有給他帶來過多的喜悅,實際上,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中。
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甚至爲了這一戰不惜和陸錚反目,如果這還不能得到一場大捷,他還怎麼談要統一西北?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小小的幷州就這麼難嗎?都攻了這麼多天,還是攻不下,真是豈有此理。如此這般,我們可能一下就從主動轉入全面被動,到那個時候,我們銀城的日子只怕會非常的難過!”宋文鬆甕聲道,剛剛到的加急抵報中,幷州依舊穩如磐石,這讓宋文鬆非常不安。
因爲幷州一日不拿下,宋文鬆就感覺自己背後總有一柄刀子,中原的局面在某種程度上也關乎到西北。
因爲宋文鬆需要時間!他要拿下涼州,他要統一西北,掌控西北的軍政大權,這都需要時間。
另外,西北經過了這麼多的戰亂,底子幾乎被消耗一空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中原能穩住,西北便還有休養生息的時間。宋文鬆真的不希望陸錚在這個時候一統中原,因爲一旦那樣,西北便岌岌可危,宋文鬆就算極度自信,他也沒有把握自己就一定能夠和陸錚長期鬥爭。
“公子,幷州的局面暫時我們也顧不上,眼下我們首先是要想想涼州!必須把涼州拿下啊!”
宋文鬆嘿嘿一笑,道:“宋文傑兵敗,涼州的消息是我們傳遞過去了。這個時候宋文華恐怕已經有所行動了,涼州易主,宋文傑已經回不去了!”
狄青海湊過來呵呵一笑,道:“所謂各位將軍不要着急,我們暫時紮營這裡,三公子的意思就是再等一等,等宋文傑和宋文華之間鬥出一個高下來,如此我們再進兵,涼州易破很多!”
宋文鬆不置可否的笑笑,旋即他道:“我們這些權貴王侯之家的子弟,永遠也比不上那些平民,平民兄弟姐妹們親密無間,真如同手足一般。可是我們這些人呢?兄弟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中間沒有任何迴旋餘地,有時候想想真是悲哀!這等人生有一遭也就夠了,無論如何不需要再有第二遭了……”
宋文鬆這席話說完,神情頗爲蕭瑟,周圍的將領謀士竟然一時無一人能答話。狄青海沉吟良久道:
“三公子,此時此刻恐怕大公子心中也是這般想!只是三公子您是感嘆悲憫,大公子恐怕已然是絕望無助了!
這天下的事情都有因果,有因就必然有果,大公子如何落到了今天這一步?還不是咎由自取?倘若他早能識時務,能夠爲了整個宋家的大局着想,又如何能落到今天這一步田地?
自古以來,天地之間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一點從來就沒有被改變過。而且永遠不會被改變,三公子,您現在需要思忖的是如何將西北整肅,如何讓宋家的傳承光大,能夠保住宋家的傳承,能夠讓宋家發展光大,這是宋家列祖列宗的心願。
過去的事情公子您無法改變,可是未來的宋家卻一切都是公子您來掌控。那王公貴族的子子孫孫,禍起蕭牆的悲劇,我相信憑公子的智慧將來一定能夠規避!到那個時候,公子就將成爲古往今來的一代王者,到那個時候,我們這些跟隨公子左右的人,也會平步青雲,永載史冊!”
狄青海侃侃而談,這一番話不僅說得宋文鬆心情大爲愉悅,也讓帳中的各級將領還有謀士們熱血沸騰。
倘若宋文鬆真有稱霸天下的那一天,他們這些將領謀士那定然也是要大出風頭的!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大家如此辛苦也追隨宋文鬆,又如何不想有朝一日能夠成就大事呢?
宋文鬆哈哈大笑,心中真是舒坦之極,他看向狄青海,道:“狄先生真乃我的管仲,樂毅啊!可憐那陸錚自稱是一方豪傑,可是卻偏生有眼無珠,他空有先生這樣的寶玉而不知道,就此一點,姓陸的也就不過如此!
讓天垂憐我宋某人,讓宋某人有幸得見狄先生,更是承蒙先生不嫌棄宋某人實力單薄,一直任勞任怨的輔佐宋某,今日宋某撂句話在此!有朝一日倘若宋某能幹出一番事業,能夠開疆拓土,吾必然大封先生,先生永遠都是宋某人之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