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啊!
從手指頭到腳趾頭,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骨頭似乎都裂開了,稍微動一動就會帶來全身每一根神經的疼痛,這樣的疼痛不亞於月月酥發作。
我就是從滿身的疼痛中甦醒過來的,當意識漸漸恢復的那一刻,甚至以爲自己經歷了第二次穿越,怎麼會這麼痛!
眼前的景象從模糊中漸漸清晰,勉強分辨出自己好似處於一間房間裡,擡眼就看到了木板制的房頂,極其簡單,甚至沒有垂掛帷幔。
我緩緩地挪動一下脖子,想要側頭環視一週,剛動了一下,便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忍不住低吟出聲。
花了將近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終於將脖子扭轉過來,看到房間的全貌。這是一間簡陋的木屋,屋裡只有一個破舊的衣櫃和一個矮桌,矮桌邊是一扇窗子,窗紙已經破了,還有補過的痕跡。
門上掛着半截深藍色門簾,我躺在牀上可以看到門簾下面露出的院落,隱約好似有樹蔭投在院子裡。房間內有一股淡淡的好似蘭香的味道,這味道很熟悉,熟悉到在我嗅到這味道時淚水便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良久,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門簾下面露出一雙布鞋,從院子裡緩緩走近。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門簾,心跳的速度飛快,期待着門簾的掀起。
淚眼朦朧之中,門簾晃動,一個清瘦的身影走了進來。
瘦了,他又瘦了。單看這身姿就比兩年前瘦了許多,雖然身上只穿了一件毫不起眼的灰藍色粗布衣服,卻依舊無法掩蓋他周身散發的那股飄逸氣質,尤其那張絕世容顏。令我怎麼也無法移開雙眼。
他手中端着一個木盆,進屋後徑自將木盆放在矮桌上,從一邊橫拉着的晾衣繩上取下一條棉巾。擼起衣袖便用木盆裡的水投洗棉巾。
待他將棉巾擰乾後,轉身看我,這才發現我已經醒了,微怔一下,走到我身邊,輕嘆了一口氣,用低柔卻略顯清冷的嗓音道:“身上還疼嗎?”
我的淚水已經氣勢洶洶地停不下來。雙脣顫抖了許久,才勉強從嗓子裡擠出沙啞的聲音:“初……初痕……”
他彎下腰,將棉巾展開,輕輕地擦我臉上的淚水,可是淚水怎麼也收不住。擦完了立刻又流下來,最後,他無奈地道:“你昏睡十天了,還是留着哭的氣力,早點站起來吧。”
“初痕……初痕……”我反覆低喃着他的名字,好想拉住他的手問問他這兩年去了哪裡,最近過得好嗎,爲什麼比我們分別時還瘦了許多。
可是我的手指剛一動彈就是鑽心的疼,試了半天也沒擡起手來。
後來。我放棄了,乾脆在他握着棉巾的手擦到脣畔時,猛地張開嘴巴,將他的手指含進口中。
心裡瞬間鎮靜下來。
涼涼的,是月初痕的體溫,甜甜的。是月初痕的味道。
沒錯,真的是月初痕!
用牙齒咬住他的手指,舌頭裹住指尖,擡起淚眼看着他。
他那張毫無瑕疵的絕色臉龐俊美如故,雖然臉頰更加削瘦,甚至塌陷下去了,但絲毫不影響他的美,那雙獨一無二的黛藍色眼眸中波光瀲灩,深邃的眼神透着各種複雜的情緒。
他微微蹙眉,試探着將自己的手指向外抽動一下。
可我不想放開,固執地咬着就是不鬆口。
好不容易纔見到他,曾經我以爲這輩子也無緣再見了。
如果我能動,現在一定給他一個大大的熊抱,可是我動不了,就只能咬着他的手指,感受着他微涼的體溫,這樣才能確定這個冰山一般的人確確實實站在我的眼前。
他見我不鬆開,白皙的俊臉漸漸染上紅暈,眼眸也微微下垂,抿着脣不言語。
呵呵呵……我不由得偷偷傻笑,月初痕這副靦腆的樣子可真難得啊!絕色美男羞澀起來也很萌嘛!
我因爲傻笑着,牙齒略有鬆動,月初痕迅速抓住機會將手指抽了出去,然後,我就看到他的右手中指溼漉漉的沾着我的口水。
呃!中指!
我瞬間石化,咱可真會咬啊,上來就咬了他最具有深刻含意的中指!
他舉着中指,低眉看我。
拜託,能不能別對着我擺這個手勢啊!別拿你豎起的中指對着我好不好?
月初痕則很單純、很頑固地舉着中指,一臉嫌棄地對我道:“你的口水髒死了!”說着拿起溼棉巾擦了擦,將棉巾扔下,就轉身出去了。
……就這麼將我一個病號扔在這裡了?月初痕,你太不夠意思了吧?
“再睡會吧,醒了以後吃飯。”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原來是去給我做飯了。
不知道爲啥,總感覺這次見到的月初痕與以往的他有點不太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呢?我想了半晌,突然間領悟到了,以往的他都沒什麼表情的,就是冷着一張臉,可是現在的他會皺眉、會埋怨我、還會嫌棄我!
難道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山美男接地氣兒了?開始有喜怒哀樂了?嘿嘿,這可是喜事一樁!
許是傷了太多元氣,我躺在牀上不久便又睡過去。
朦朧之間做了一個夢,夢裡是柳君邀那張邪惡的臉,手中拿着那把金色弓箭,朝着我和方傾射來,方傾抱着我一轉身,後背就中了一箭,我摸了一把,溼熱的鮮血將五指染紅。
“傾郎!”我低呼着轉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這間不知名的小木屋裡。
良久,心神才漸漸平靜下來,粗重的呼吸也漸漸平緩。
“醒了?”頭上傳來月初痕的聲音,他就坐在牀頭的一把破舊的木椅上看着我。
“嗯……”我輕聲道。
那天被柳君邀襲擊的事情在腦子裡不停地盤旋,記起當時我和方傾從山坡上滾落,他捱了一箭,然後我被雪鷲抓走,後來雪鷲突然失控,將我鬆開,那時我聽到一陣琴聲,醒來後就在這裡了。
“喝點水吧。”月初痕拿過一個粗瓷碗,示意我喝水。
我想要坐起來,可是依然徒勞,動一下渾身就疼。
月初痕淡淡地道:“你從二十幾丈的半空中落到山坡上,可能斷了幾根骨頭。”
二十幾丈?!斷了幾根骨頭?!難怪我全身動一下就疼!能揀條命就該慶幸了。
“是你救了我?”記得我暈菜前聽到一陣琴音,應該是他用琴聲控制了雪鷲吧。
他微點頭。
我不假思索地道:“那你爲何不找個草地讓我掉?那樣摔得還能輕點!”
月初痕誠實地答道:“那附近沒有草地。”
“……”好吧,人家救了我,我還挑剔,有點過分哦,“初痕,那日在落雲谷也是你用琴聲驅逐馬蜂的吧?當時爲何不肯見我?”
他垂下眼眸,卻是抿着脣不再言語,沉默片刻,又再次端起碗,“喝水吧。”
看來,他還是不肯多說。
算了,我現在狀態也不好,恐怕也問不出什麼來,先養兩天吧,月初痕是個心事極重的人,之前跟他接觸時,他都不怎麼說話,這回跟我說了這麼多,已經很難得了。
“嗯。”
他將碗口湊到我的脣邊,沿着脣向下倒,我張着嘴巴,水剛一進嗓子眼,我就開始咳嗽,第一口就被嗆到了。
月初痕見我被嗆到,連忙放下碗,拿着棉巾來擦我的嘴角。
我咳了半天才停下,輕嘆一口氣,對他道:“有沒有空心圓筒狀的木棍,或者粗點的空心草梗,找一根來,我吸着喝,要不然躺着喝不進去。”
他“嗯”了一聲轉身出去,片刻後,拿着一根空心草梗回來,在外屋將草梗清洗乾淨後,又過來餵我喝水。
我就着這根簡易的吸管,總算喝了幾口混着青草味道的水。
他將碗放下,“我煮了白粥,你吃點吧。”
“好,謝謝你,初痕。”我無力地道。
他起身又出去端粥了,這粥挺粘的,不用吸管,他用勺子舀着餵我也不會灑。
月初痕一勺一勺地喂,很認真。
那粥一入口,我立刻想起當初與他前往長青山時,正在荒郊野外我身上的“月月酥”發作,他四處尋米,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才討來一點米,給我煮了半碗粥吃。
此刻的味道與那時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心中一陣感動,可能在別人的眼裡,月初痕是個冷情之人,但在我看來,他卻是心思細膩的,只是他的體貼要看對象……算一算,他離開公主府也有兩年多了,希望時間已經將莫璃陽留在他身上和心裡的傷害撫平。
躺着喝粥很難受,我覺得白粥都卡在嗓子眼裡咽不下去,所以幾口下去就不想再吃了。
他放下碗,又端起盛水的碗,用簡易的草梗餵我喝水。
喝完水我竟又累了,眼皮發沉。
月初痕道:“你睡吧。”起身便去收拾碗。
唉,真是難爲月初痕了,竟然要如此伺候我,他那個人,雖說吃過很多苦頭,但在璃陽公主府裡畢竟是主子,多少丫鬟伺候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哪裡做過這些事情。
可是看他現在端水、拿碗的樣子,熟練得緊,想來這兩年離開長青山的生活給了他很多歷練。
從前是我伺候他,這回變成他伺候我,老天爺還真是“公平”!(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