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啦？”如我所願，她朝我跑了過來，聲音裡面帶着驚惶。
“沒什麼。”我說。眼睛卻在看着自己那根鮮血淋漓的手指。
“啊？！出血了，快，快把手指給我。”她說，隨即抓住了我的那隻手，然後將那根正在出血的手指放進了她的嘴裡。她在吸吮，我的手指感覺到了一絲刺痛。但是我的心卻感覺到了溫馨。
她的驚慌是真實的、自然的流露，她的這個動作沒有一絲的猶豫，我可以相信，假如我的手指是被毒蛇所咬的話她也一樣地會這樣做的，而且會毫不猶豫。
這一刻，我感動了。
雖然她的反應在我的預料之中，但是我仍然還是被她感動了。我頓時領悟到了自己曾經聽到過的那句話：也許你的老婆並不漂亮，也許她也不溫柔，甚至還嘮叨、脾氣壞，但是當你遭遇到危險或者處於最困難的狀況下的時候，她一定是你身邊對你最關心的人。
“別用嘴，我是外科醫生，我知道怎麼處理。”我的手指開始掙扎。
她鬆開了，朝垃圾桶吐出了一團鮮紅。“有時候老辦法效果還好些。”她笑着對我說。我發現她剛纔的憤怒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是。”我說，沒有去反對她的這個觀點。要是在以前的話，我會批評她的：嘴裡面的細菌那麼多。但是今天，我不忍，也不會。
雖然口頭在說“是”但是卻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處理。進到洗漱間，打開水龍頭，將手指放過去讓水沖洗。傷口不大，但是有些深。用手將那個傷口周圍的皮膚朝外側繃緊，讓傷口儘量地張開，沖洗，一直衝洗。
我這樣做的目的是防止破傷風桿菌的感染。破傷風桿菌是厭氧菌，它們在有氧的環境下會即刻死亡。所以，我要讓傷口儘量地裸露在空氣中。當然，在自己家裡，就那隻被打碎的玻璃杯上有破傷風桿菌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不過出於職業的習慣，我還是那樣去處理了。
家裡有棉籤和酒精。家裡沒那些東西的人不會是醫生。我隨即用酒精對傷口進行了消毒。當酒精到達傷口處的時候，我感到了一種尖銳的疼痛。
我發現自己喜歡這種疼痛的感覺，因爲它可以讓我已經麻木了的肉體多一些清醒。而且，我忽然有了一種受到刺激的興奮。
再次躺倒在了牀上，我的臂彎裡面是小然。
“你真的決定買房了？”她在問我。
“嗯。”我說。
“可是，那得要多少錢啊？”她的聲音裡面有一種擔憂。
“我想買一套一百多個平方的房子，最好是四室兩廳以上。按照目前我們這裡的房價來看，只要不是市中心的位置，大約就在八千塊錢一個平方左右。也就是說，一套房子也就一百來萬的樣子吧。”我說。
“一百來萬？還樣子？你說得也太輕鬆了吧？”她驚訝地從我的臂彎裡面撐起了她的身體來。雙眼灼灼地看着我。
“你聽我講完嘛。”我去拍了拍她的背說，“我們可以找銀行按揭啊。一般來講，在銀行按揭的情況下，我們只需要首付百分之三十就可以了，也就是四、五十多萬，再加上裝修、傢俱和電器，我估計一共需要七十萬塊錢的現金就可以了。”
“七十萬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啊。”她說。這次不再驚訝了。
“我手上現在差不了多少，到時候找人借點就是。”我說，卻感覺到她身體在動，知道她又要開始激動了，急忙地去將她的身體摁住，“聽我講完。我一直沒給你講，這些年我確實存了一筆私房錢。你別生氣啊，我就是想到要買房子所以才這樣做的。你把家裡的錢全部都拿去給了你的父母，我又不能說你不對，可是我們自己也得生活啊？還有我的父母，他們也需要享受天倫之樂啊。所以我是萬不得已才這樣做的。我掙錢也很不容易的啊，白天上班，晚上還得去做兼職。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在醫院掙的錢可是全部給你了的，我存下的都是我在外邊找的錢。我真的很累。可是，我又不想讓你知道得那麼詳細，因爲我擔心你阻止我。”
“可是，你不應該瞞着我的。”她說，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她是被我剛纔的話感動了，因爲她沒有因爲我的“隱瞞”而生氣。
“你這脾氣，我不瞞着你行嗎？有的男人手上有錢了可不是首先想到家裡，但是我不會那樣的。本來我是想一直瞞着你的，想自己一個人去把房子買下後再告訴你，可是我想到買房是家裡的一件大事情，覺得瞞着你不應該。所以就決定今天晚上對你講這件事情。”我繼續地說道，說到這裡的時候就不再繼續了。她應該聽得出來的，其實我的話裡帶着對她的批評。
“對不起，老公。”她在我懷裡溫柔地說。
“這就對了嘛。你以前不一直都是這樣溫柔賢惠的嗎？最近是怎麼了？老是一句話不對就找我發火啊？”我趁機批評她。
“我就是覺得你最近變化太大了，每天喝酒，身上有時候還有女人的氣味。所以……”她說，聲音幽幽的。
“我是男人呢，不在外邊喝酒怎麼找錢？喝酒的時候爲了活躍氣氛，和一些女同志接觸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啊？比如有時候喝多了去唱歌跳舞什麼的。不過我可從來都沒有單獨地和某個女同志呆在一起過啊。不……好像和一個女同志單獨呆在一起過……”我說。
“誰？”她猛然地緊張了起來。
“今天下午，我和我們醫務處那位接近五十歲的方大姐在我的辦公室談了很久的話。”我老實地交代道。
“你這人，真是的！”她頓時笑了起來，起身在我的胸膛上用她的拳頭輕輕地敲打了幾下。
“唉！早知道就不去當這個勞什子處長了。太麻煩了。”我嘆息了一聲。
“怎麼啦？工作不順心？你畢竟一直在當醫生，沒有幹過行政工作
。彆着急，慢慢來，很快就會熟悉的。”她安慰我。
“不是那個問題。”我說，“我相信自己，工作上的事情我可以儘快熟悉。今天上午，我們醫院人事處的孫處長帶我到醫務處去和我的下屬們見面的時候，處室的一位女同志竟然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我隨即詳細地講述了今天的那件事情：張萌萌當時怎麼說的，我又是如何處理的。還有下午的我自己罰自己款的事情。不過我把自己的遲到原因說成了和崔主任一起吃飯，然後談事情耽誤了時間。
“那個張萌萌是什麼人？怎麼那麼不給你面子啊？”小然問。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會很快地搞清楚的。也許她自己覺得她長得漂亮吧？漂亮的女人總是高傲的，或許她覺得她才應該當這個處長吧？”我說，特地提到了張萌萌的漂亮，我的目的是想告訴小然：你老公正在被一個漂亮女人看不起，所以我並不是那麼的危險。
“你真不容易。”她在我懷裡嘆息了一聲。
“這倒不是最大的問題。”我繼續地說道，“以前我不知道，原來醫務處是一個很麻煩的部門，很多病人家屬常常會因爲對醫院或者某個醫生有意見而到醫務處來大吵大鬧，甚至還要動手打人。據說我的前任有好幾次被打得去住院呢。”
“真的？那太可怕了。”我頓時感覺到了懷裡的她緊張起來。
“我剛到辦公室就發現裡面的有些傢俱雖然是新的，但是卻損壞得厲害。我問處室的人之後才知道原來是那些病人家屬砸爛了的。”我說。
“那我們不要當那個處長了好不好？”她說。
“那怎麼行呢？你老公我可是很講面子的人啊，就這樣灰溜溜地下臺了的話，今後我怎麼還在醫院裡面混啊？”我說。
“那你準備怎麼辦？”她依然很擔憂。
“到時候再說吧。”我嘆息。我是真的在擔憂，不過我的意圖已經達到了，只要能夠讓小然知道我的不容易就可以了。她是一個心軟的人，我相信她在瞭解了我的情況後就不會再像今天這樣隨意地在我面前發脾氣了。
“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忽然，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來，“我馬上準備去考研究生，所以，我想晚上在辦公室裡面看看書，好好複習。這次醫院提拔我當這個醫務處長，有人是堅決反對的，理由就是我學位太低。所以我覺得自己應該儘快地解決這個問題。”
“這倒是。不過你在家裡也可以看書的啊？我不讓你做任何的家務事，也不讓兒子來打攪你就是了。”她說。
“家裡連一個書房都沒有。況且，我現在得儘快地熟悉我的工作。醫務處的工作需要熟悉許多的規章制度，法律法規，那些可都是重要文件啊。拿回家裡來是不好的。”我說。曾經我對她講過我母親因爲將機要文件帶回家而被父親批評揭發的事情。正因爲如此，小然纔對我父親一直有着一種敬畏的情緒。
“好吧，但是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她終於同意了。
“怎麼注意得了啊？比如我今天就想好好睡覺的，可是卻被某些人的生氣給耽誤了。”我說，同時在笑。
“老公，你別說了，我都已經向你道歉了。今後我不這樣就是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睡覺吧，我困極了。明天早上還得起牀做早餐呢。”我趁勢決定完成今天的對話。
“要不從明天開始我起來做好不好？”她說。
我頓時笑了，“算了吧，不就是半小時的事情嗎？而且你做的東西我們兒子不一定吃得下呢。”
“老公，真好。”她說，隨即卻打起了哈欠。
“你看你，也困了吧？好啦，我們睡覺。”我說。
“嗯。”她應道，聲音很模糊。我不禁嘆息：女人就是這樣，只要沒有了心思，睡得可比男人快多了。
“你睡過去點，你壓在我身上我怎麼睡得着啊？”我退了推她的身體。
這次她還真的很聽話，她將她的身體隨即從我的臂彎裡面移動出去了。
她背對着我睡着了，發出了輕微的鼾聲。看着她的後背，我不禁有了一種心酸——她太可憐了，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明天是週六，我一定帶她去看房子。我對着她的後背在心裡告訴她說。
這次我沒有食言，週六一大早起牀後像往常一樣地做好了早餐，一家人吃完飯後我宣佈道：“今天我們上街去看房子！中午我們一起去吃肯德基！”
兒子高興極了，他大聲地道：“爸爸好偉大!”
我大爲驚訝，“兒子，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偉大這個詞啦？”
“這算什麼？我會的還很多呢。”他自豪地說。
小然在那裡幸福地笑。
最近一段時間來，我一直都在關注商品房的信息。最終，我決定選擇在小然所在的學校附近。我不想讓自己的住家距離我的單位太近。特別是在昨天之後。
“小然，我決定在你們學校周圍去看看，看那裡有合適的沒有。這樣，你今後上班、孩子今後上學都會很方便。”我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我也覺得這樣好，免得我們今後每天早上慌慌張張地往單位趕。”她很高興。這在我的預料之中，我知道她一定會同意的，不光是這樣會讓她今後的生活更方便，而且還因爲她的虛榮。
但是，我永遠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決定會帶來我們今後的巨大麻煩，從而製造出了我和她之間的巨大隔閡，由此產生出了我對她的極大怨恨。可以這樣說，我對她的不滿完全是因爲房子的事情而發生了突變。從那個時候開始，悲劇真正地開始了……
當然，那是後話。不過今天，就在我們一家三口溫馨地在一起吃早餐的這個時候卻完全的沒有意識到災難已經在開始醞釀。就如同一場暴風
雨在我國的北方正在開始醞釀，而我們永遠也不會想到它會給身處南方的我們會帶來災難一樣。
不過，今天，我們的這個家庭是溫馨的，甚至是激動的。
出門之後我伸手去招呼出租車，小然張了張口後沒有阻止我。“你是想坐公共汽車吧？”上車後我問她。
“我覺得做出租車太浪費了。”她說。
“何必呢？哪裡不花這個幾個錢啊？”我說，“今天去看房，這可是我們家庭的大事情。大家高興一點爲何不可？”
“我沒有反對啊？”她說。
我看了她一眼，不住地笑。
“你笑什麼？”她問我道。
“沒什麼，我高興還不行？”我當然不會說自己是在笑她剛纔那種欲言又止的樣子啦。 在小然的學校門前下了車。
“這周圍的小區你最喜歡什麼地方？”我問她。
“這個在建的珠江花園很不錯。”她指了指它們學校大門右側的那一片工地說。
我點頭，這個地方的情況我基本上了解，根據報紙上的廣告，這裡的房屋將在年後不久交付使用。不過……“這裡已經預售很長時間了，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剩餘的房子。”我說。
“還有，我和我們學校的老師一起去看過。”她說。
我驚訝地去看了她一眼，她忽然地臉紅了，“我就是去看看。”她嘀咕着說。
“走吧，我們去看看。”我朝她笑了笑，覺得她現在的模樣很可愛。
珠江花園的售樓部漂亮而寬敞。我們一家三口幸福地走了進去。裡面的小區模型讓兒子大感興趣，他扔開了我的手就歡快地朝那裡跑去。
一位漂亮的女孩朝我們迎了過來，“您們看房嗎？請隨我來吧。”
“是的。”小然說，聲音裡面帶有一種自豪感。
本來我想說“我們隨便看看”的，但是卻已經被小然先接了話了。剛纔這位漂亮女孩的話讓我有着一種我們被她引導了的感覺，而小然的話卻更加地暴露了我們急於想買房的心理。
我擔心我們會失去很多的優惠。不過有一點我心裡已經很明瞭——小然比我更想買房。
“先生，你們想選擇什麼樣的戶型？面積需要多大的？”漂亮女孩在問，她完全地將我們列爲了“已經考慮在這裡買房”的這一類人了，而不是什麼“潛在客戶”
小然又準備說話但是卻被我制止了，“別忙，我們今天只是來看看，周圍還有幾處正在開發的樓盤呢，我們都要去看的。我們只是想比較、比較。”
“我們這裡可是最好的。”漂亮女孩說。
“其他樓盤的人都這麼說。”我朝她微笑。
“您看了就知道了。”她頓時也笑了。
“首先我得看看你們的戶型，一百六十到兩百之間的我都要看。”我說。
“好的。”我明顯地看出來她已經有些高興了。一般來講，這樣面積的房子光顧的客人不會很多，特別是在這個地方。學校周圍的小戶型比較好賣一些，要嘛是學生家長爲了陪伴孩子讀書而購買，要嘛是有人買來向那些陪伴孩子讀書的家長出租。
她開始一一地向我介紹。
我點頭，不置可否。
“先生，您看……”她在觀察我的表情。
“現在，請你告訴我你們的房價，我可以享受多少優惠。還有，銀行按揭的方式。”我依然在微笑。
“我們這裡的房價均價在七千三，不過……”她回答，但是我即刻制止住了她，“不要和我說什麼均價不均價的事情，我就要你告訴我，如果我買這個戶型，”我指了指那套躍層的戶型，“這個戶型的價格是多少，說最低價。”
“這可是躍層，建造成本可是要高很多的，這套房子的價格最少都得八千。”她回答。
“銀行按揭後的首付呢？”我問道。
“三成首付，要不我給您算算？”她說。
我擺手，隨即站了起來，“不用了，我自己會算。小然，我們走吧，我們去看看其他幾個地方。”
我很滿意，小然一直沒有再說話。
“先生，我給您一張名片，如果您有意向了的話就和我聯繫，好嗎？”漂亮女孩給了我一張名片。
我接了過來，隨即地放到了衣服口袋裡面去了。
“先生，我可以留下您的電話嗎？”她繼續在說。
“不用了。”我說，“你們知道了客戶的電話後會無休止的撥打，我可沒那麼多時間。”說完後就直接朝外邊走，“小然，帶着孩子，我們去看下一家。”
“先生，麻煩您留下電話吧，我保證不會打攪您的。”漂亮女孩跟了上來。
“也行。”我無奈地道。
“你幹什麼啊？你不喜歡這裡？”在售房部的外邊，小然問我。
“很不錯啊，我喜歡。”我朝她笑道。
“那你跑什麼？”她不解地問我。
“我爲什麼不跑？除非我們心甘情願被他們宰。”我說，“八千一個平方！差點趕上市中心的房價了。
“那你的意思是？”小然問我道，我看得出來，她已經完全地爲我是從了。
“再看看。”我說，“貨比三家，看完後再說。我不是把電話號碼給她了嗎？只要她打電話來，我就會和她好好砍價的。”
“這樣啊。你這人，我看不出來你花花腸子還挺多的。”小然笑了。
我看着她，正色地道：“老婆，可別亂說啊，花花腸子這個詞可不要隨便用到自己的老公身上！”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笑了，笑得直彎腰。
“八弟，你怎麼在這裡？”我和小然正準備離開珠江花園售房部、去往下一個小區的時候卻猛然地聽到一個聲音在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