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之後,我回醫院去,小護士還在電話裡一直催着我回去換藥。她就要交接班了,新來的實習護士不會換藥,我身上那麼多的傷口會被弄疼,她等着我。
原來,也有人會等着我。
看着窗外的雪,我有點兒愣神。
劉離吃過飯之後要回小區裡面去,七十平米的房子,他一個人呆着,我覺得是爽翻了。早上起來也不用上學,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三胖是個老實人,每天都會準時去店裡面等着客人過來。
這虛浮於表面的平靜,就像是潔白的大雪覆蓋在整個五顏六色的城市之上。
南方的冬天特別冷,陰冷陰冷的。
我的衣服袖子只有一隻,現在才覺得沒有穿衣服的那個胳膊很疼。一直走了半個多小時,纔到了醫院,小護士已經換了她自己的衣服,坐在我的病牀上玩兒手機。
在看到我的那一霎那,她一下子笑了。
“駱先生,你可終於回來了。”顯然是等了很長時間,但是她也不惱。
我抱歉的笑了笑,說是和朋友在一起玩了一會兒,耽擱了。讓她等了這麼長時間,不好意思。
等小護士走了,這個病房裡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不過,小護士告訴我,現在天氣慢慢地冷了。人的骨頭會隨着氣候變得硬脆而且酥鬆,尤其是老年人,最先扛不住。
冬天有大雪和結冰,基本上會成爲老年人骨折的多發時段。
意思就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有老人來這裡陪着我。好吧,我其實更願意一個人呆着。
在病房裡又住了半個多月,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自己就去辦了出院手續。
沒有遇到那個漂亮的小護士。
她的同事說她今天訂婚,所以請假回家去了,人家兩口子可是從初中高中就在一起的,差不多十年了。到了現在結婚訂婚,可算是修成正果了。
我心裡暗暗地道了一聲恭喜,然後就辦了手續離開了醫院。
十年的感情。
我心裡默默地念了一下。
如果我的女朋友沒有出事兒的話,那我和她之間,也會有着十年的感情。我喜歡一個人,一件東西,一個口味,很難變化。
不是一個人在依靠我,而是我的心裡有那麼一個人就會覺得安心。
可能是從小和父親在一起顛沛流離的時間太長了,而跟着戴叔叔也不是親生父親,就沒有了那種打罵的隨意。去陸家做客的時候,更是緊緊把握當成了客人。損壞了人家的東西,從來沒有罵過我。
我想要的,就是獨一無二的認同感。
圓圓,把我放在心上,而我現在再也找不到她了。
出院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荊家別墅探望荊芥。不過,讓我特別意外的是,荊芥現在已經不在家裡了,她居然已經回到她那個小診所裡面上班了。
據我所知,荊芥的胸口受了傷,流失了大量的血液,也需要很長時間的靜養。
再然後,她在自己家裡面受到了重創,多半是餓的虛乏無力。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
慢慢地調養過來,而現在居然告訴我她已經上班了。
荊芥是我見到的人裡面最不缺錢的那一個,她怎麼這麼拼,就這麼去上班了,真的好嗎?
因爲我的生意現在有劉離在打理,所以我心安理得的當了一個甩手掌櫃,就沒有去店裡面的打算,直接去了荊芥的診所。
她就像是在窗邊盛開的吊蘭花,恬靜而且美麗。
我看着她給病人看診,笑容掛在嘴角,問的問題十分的細緻,診脈兩次之後纔開始寫藥方。我坐在邊上的凳子上等了十來分鐘,她才解決了一個病人。
然後,她讓另一個醫生過來坐堂,她帶着我去了樓上的辦公室。
她雖然上班了,但是現在還是非常的虛弱。走路的時候腳步顯得有些沉重,尤其是在拐角的地方,要扶着樓梯,但是她還是堅持來上班。
她又不缺錢,爲什麼呢?
到了她的辦公室,她先拿了咖啡給我,灌裝的速溶咖啡。
“今天飲水機壞了,不好意思。”荊芥看我的眼神,特別的溫柔,像是在看着一個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因爲從來沒有得到這樣的禮遇,所以我還是有點兒發憷。
“我之前一直以爲你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也沒什麼本事,就想着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荊芥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
如果能老婆孩子熱炕頭,我肯定是不會出來出生入死。
“但我沒有想到,你居然也有這麼膽大心細的時候。我原本被人追殺,躲在了那一扇門的後面,那扇門前面有一個書櫃,能擋住。我以爲到了最後,可能會死。”
我看荊芥有點兒胸口起伏了,趕緊告訴她:“你好幾天都聯繫不上,我就是想要去看看你傷口恢復的怎麼樣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我對荊芥的那些情愛方面的好感。
在還沒有開花結果的時候,就已經悄然消失了。
我再也承擔不起和一個人的生死離別,我甚至因爲沈悅和圓圓的離去在想,我這個人是不是天生的克老婆呢?
荊芥這個態度,難不成她是想要迎難而上?
我不敢yy。
“我沒想到,你膽大心細,居然能找到我留下的蛛絲馬跡。在追殺我的人走了之後,我用了所有的力氣把櫃子上面的機關推開了,下一個來到了這個屋子裡面的人,不是救了我的人,就是無意間殺了我的人。”
荊芥說的無奈又蒼涼。
我就問她:“難道你不能報警,也不能找人來救你嗎?”
“門口那個保安一直盯着我,就是爲了在我出來的時候弄死我。除非有靈魂壓制能力的人的出現。你之前收服了那一沓的撲克牌,所以,只能你來救我。”
好吧,我再次無辜的躺槍,居然成了一個救世主。
荊芥表示,她的手機沒電了,電話線被人給切斷了。
所以,她只能一直等。
等什麼時候我過來了,就算是這件事情解決了。
真的是很難想象,一個大家閨秀,在沒吃沒喝的情況下,硬生生的在門後等了三天。但
是,荊芥不是我的誰誰誰,我不能像是安慰女朋友那樣,告訴她這樣的情況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
一時之間,相對無言。
荊芥告訴我,等到了我的傷好得差不多,就直接去她家裡,她爺爺有很多東西想要教給我。
看來,殺死饕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不知道爲什麼,一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殺死饕餮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現在被他們洗腦說的越來越多了,好像殺了饕餮那麼個怪物,也沒有那麼可怕。
有一種歷史必然要我去終結的宿命感。
店裡的生意不用操心的好處就是多。
我去禮品店買了一束玫瑰花去了沈悅的墳頭。
玫瑰的價格隨着新年的到來,在慢慢地走高。相應的,菊花可能就是這個冬天最便宜的花了。最近沒有工作,又一直住院,我身上沒有什麼錢。
我原本在想着,沈悅現在看不見聽不見的,我送什麼花也都是我自己的心意,不如就買了菊花。
但是,沈悅是那麼講究的一個人,如果將來有一天被她發現了,我居然爲了便宜一點送了她菊花。
那麼,我真的不敢保證我的菊花會完好無損。
我覺得,我和沈悅之間,一定會有再次重逢的一天。
拿着玫瑰到了墳地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整個天空都是陰沉沉的,如果能坐在家裡看電視,纔是最好的選擇。
沈悅就躺在地下。
這一次,我沒有把她的棺材起出來看看她。
可能是因爲我現在還沒有幫到她,沒有臉面吧。我坐了那麼多的事情,出生入死,但是到頭來,一樁樁,一件件的,卻都沒有改變我最在乎的那那些人的命運。
時至今夕,我依然沒有找到我的女朋友到底去了那裡。
而沈悅依舊躺在這麼冰冷的地方,沒有一點兒溫暖。
我把玫瑰放在了沈悅的墓碑前面,然後告訴她,下雪快樂。等我騰出時間,還會來這裡看她。
小悅,等我。
從沈悅的墳墓離開之後,天就已經黑透了。我打電話叫外賣,等着劉離回家裡一起吃飯。看着外面慢慢地黑起來,感覺萬家燈火的樣子很溫暖。
劉離在快七點的時候纔回來,一進來就是一身的寒氣。
不是我說,我感覺我好像是一個在家裡坐着等老公的小媳婦兒。
好吧,我明天不能偷懶了,應該去做點兒男人應該做的事情。
在飯桌上,我用勺子繼續吃着飯。我的胳膊上面的石膏還沒有拆下來,所以在吃飯的時候 ,基本上是完美的避開了粉條和麪條。
我告訴劉離:“我打算明天就去荊老爺子那裡學習一下怎麼能把饕餮給弄死。”
“你真的要去?”劉離驚訝了一下。
他手上的筷子被他抓得特別的緊。
“你真的想好了嗎?”
劉離又問了一遍,我就陰鬱了,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個怪物一樣。不過,我現在的首要任務,估計就是先去殺了那個怪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