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一聽我這麼說，立馬火了：“你丫的應聘的時候怎麼不早說？”
“你也沒問我呀。”
我也火了，但是看着老王眼裡的黑氣，立刻沒了脾氣。
我的女朋友，那可是我最喜歡的姑娘。我以前最大的夢想就是大學畢業以後找個好工作，買個好房子和她一起住，賺多多的錢和她一起花。
但是，她死了。
一個月以前死在了鏡湖裡。
“算了算了，我再問你，你們上過牀嗎？”
老王簡直是找打，這話也敢問。電梯門叮一聲開了，冷的讓人牙癢癢的感覺一下子沒了。
我懶得理老王，出了樓門就去找我的鐵皮三輪車。老王倒是顛兒顛兒的跑過來，賠着一張笑臉：
“我家裡今天有客，不方便讓你住那裡。這樣，我在賓館給你開個房，明天我讓老闆給你換個新區，怎麼樣？”
我身無分文，只好答應下來。
什麼破賓館？就是S大門口的日租房。一晚上三十八塊錢，還不能洗澡。但是我一言不發的癱軟在了牀上，因爲我和我女朋友第一次出去玩，回學校晚了就是在這個地方過夜的。
我好想她。
眼淚不爭氣的留下來。
我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情緒裡，就連老王什麼時候走得都沒注意。直到電燈泡忽閃了幾下，又明又暗，讓人心裡發毛，我才意識到，這屋子裡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忘了和老王借點錢吃飯。
我送了一下午的快遞，餓的前胸貼後背呀。
拿了鑰匙趕緊追下去，只看到老王的破四輪吐了一管子黑色的尾氣揚長而去。我到前臺去讓服務員給我換個房間，我那個房間的燈泡壞了。
“我們的燈泡可是今天才安上的，怎麼可能壞？你弄壞的吧？客房都滿了，給你拿這個檯燈上去，對湊一晚上。”
服務員把一個充電臺燈扔我手裡，繼續打遊戲。
你妹！
我關了燈，就開着小檯燈，看到快遞居然放在電視機上頭。我一下子明白了老王那麼摳門的人爲啥捨得掏錢讓我在外頭住一晚上，他是怕我把這個快遞拿到他家裡去。
這個王八蛋。
但是，我心裡的疑惑更重了，難道，花園小區的最後一封快遞真的很邪門？
打了兩遍老王的電話，都是關機。我就算是想把這個東西給老王送過去，我也沒有錢打車呀，騎我的三輪車過去我得累死。
這裡面到底裝的什麼？
陳嬌是故意躲出去不想收這個快遞，還是隻是偶然出差？她的鄰居爲什麼也不願意代爲保管？是鄰里關係冷漠還是他也知道這個東西邪門？
真想拆了它。
但是，一撕開就會把上面單據給毀了，公司一定會狠狠地處罰我。在快遞這個行業，拆了客戶的件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比丟了還可怕。
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我終於累得不行進入了夢鄉。
早上起來，那個快遞居然不見了！
不見了！
我確定不是日租房的服務員偷了，因爲這個東西壓在我胳膊底下，不可能有人不驚動我就能拿走。
我的快遞呢？
萬一陳嬌今天回來了，找我要快遞怎麼辦？
我一起牀，趕緊騎着我的快遞車往公司趕去。路上卻看到警車呼嘯，消防車也來了，他們去的方向是老王那個小區。
心裡一股不詳的預感。
老王出事了？
不可能吧，昨天晚上那個快遞可是在我手裡，要是因爲這個事兒出事那也是我出事纔對。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我也朝着那個方向趕去。
遠遠的看到火光沖天，正是老王家裡的窗戶，消防車上巨大的水龍頭往裡面噴水。
“這家人真是的，晚上睡覺也不知道關了煤氣。他們自己家裡炸了不說，還連累了我們。”
“家裡三個孩子，兩個老的，七張嘴吃飯，就靠他一個人。現在他死了，這些老的老小的小，那才叫可憐。”
……
就死了老王一個？
“大嬸，我是他同事，老王怎麼樣了？”
被我叫做大嬸的中年婦女白了我一言，嫌我把她叫老了。
“他家裡人都出來了，就他一個人沒出來。”
這時候，幾個消防官兵擡着一個擔架從冒煙的樓道里出來。三個孩子立刻撲上去哭的昏天黑地，一個老頭攙扶着的老太太立刻暈了過去。
屍體剛剛擡出來，還沒有蓋上白布。
我遠遠地看到了老王的眼睛像是在看着我，眼裡那一團黑氣和昨天在電梯裡一模一樣。
老王死了。
被煤氣活生生的炸死了，他的屍體路過我旁邊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肉被燒熟了的焦香味。
而那雙眼睛，眼珠子都被烤熟了，白森森的盯着我。
“哇。”
我實在受不了了，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了起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沒有吃飯，吐出來的都是酸水，嗆得喉嚨火辣辣的疼。
三天前死的是個年輕女郎，我不認識她，所以對她的死沒有多大感觸。
後來死的是個小女孩，她那麼小，那麼可愛，就死在我面前。
而現在，死的是我的同事，我手把手的教會了他打擼啊擼，他雖然摳門，但是還收留我住了好幾個晚上。
他現在就這麼死在了我面前，而且是慘死，渾身上下都被烤熟了。
噁心的不行，但我還是盯着老王的屍體，直到他被白布蒙起來，我纔好了一些。圍觀的羣衆原本膽大的不少，但是聞到了那個味兒都遠遠地躲開了。
又做了一次筆錄，我才離開了老王所在的小區。
不知道爲什麼，我老覺得，老王的眼睛在盯着我看，那一團黑氣怎麼也散不了。
到了公司，已經到了下午，應該由我來派送的快遞已經堆積成山。我正準備把這些快遞裝到三輪車上，老闆攔住了我：
“今天十五，你歇着，有人送。”
今天十五，有人送？
誰呀？
我疑惑的看着老闆，老闆掏出來兩百塊錢給我：“老王是個臨時工，所以不知道你那個片兒區的規矩，初一和十五你都休息，有人頂你的班。”
老王在這裡可是幹了七八年，正兒八經的元老級人物，居然因爲一場火災成了臨時工。
老闆笑眯眯的，一看就是個奸商，對老王的死他居然一點兒也不悲傷。
我默默地接了錢，走出公司的大門。
找了個小館子，我要好好的大吃一頓。點了一個涼菜，三碗米飯，直吃的肚子圓了起來才放下碗。
我手裡還有一百九十塊。
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賺到了自己的工資。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花了，我居然看到我的快遞車還停在公司門口，也沒有人往上面搬件兒。都這個點兒了，還不出去送快遞嗎？
那麼多件兒，如果再不送，那今天可就送不完了。
我可是個有責任心的員工，我趕緊去找老闆。不然我明天一上班，可得累死。老闆笑眯眯的看着我：
“你放心，他動作快，可以趕在日落之前送完。你回去休息吧。”
老闆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辦？
出了公司大門，我的手機立刻響了。
這個電話號碼好熟悉，誰呀？
“喂，您好，我是陳嬌。”
好聽的女聲傳來，我一下子蒙了，我給陳嬌打過電話，但是她欠費停機了。她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
“喂，你好，圓圓快遞。”
“網上的信息挺準的，你就是給我送件的快遞員？”陳嬌笑的鈴鐺一樣，十分好聽。
“恩，我是。”
嚇我一跳，原來是網上查出來的，快遞電話確實是在快遞一百官網有公佈。
“我的件兒呢？”
果然，問的是她的快遞。
“那個，你的快遞，昨天沒有送到……”
我開始胡亂找理由，陳嬌又是一笑。
“你弄丟了吧？”
我支支吾吾的承認了。
“你給我買杯果汁在花園小區門口等我。我拿了果汁就不投訴你了。”
這麼好？
我還想說點什麼，但是陳嬌的電話已經掛了。但是她的口氣聽起來一點兒也不生氣，我趕緊顛兒顛兒的往花園小區門口跑去。
小區門口只有一家西餐廳，最便宜的果汁也要三十塊一杯的西瓜汁。
我吃一頓飯才十塊。
我端着西瓜汁坐在小區門口開始等，可不能讓陳嬌投訴我，要是丟了這份工作，我就得在大街上餓死。
十分鐘。
十五分鐘。
半個小時。
一個小時。
……
天黑了，我整整等了六個小時，中間給陳嬌打了七八個電話，她一直說她馬上下來。但是我一直沒有看到她下來。
我可是從下午三點等到了九點。
就算是我弄丟了她的快遞，她也不用這麼玩我吧。
眼看着過了九點，我又給陳嬌打了一個電話，我還沒說話，倒是陳嬌先笑着說話，一如既往的好聽。
“你等到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有等到。”
“你當然什麼都等不到了，因爲死的是老王，又不是你。你回去吧。”
這句話說的莫名其妙，而且還掛電話賊快。我再打過去，有沒有人接了。
這個臭女人，我詛咒她嫁不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