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並不生氣，他掃視了一圈，和荊芥要了一支菸。女士香菸的氣味並不濃郁，李輝爽爽的吸了兩口說：
“我是死了，但是我現在死不瞑目。我不就是殺黃鱔的時候被刺紮了一下，怎麼就能破傷風治不好就死了？前幾個小時我可還活着好好的等着吃飯呢，這現在就只能坐在這裡。
要是我見不到我的初戀情人，回不到那一刻，那我簡直是死不瞑目。”
李輝長得三大五粗的，看起來蠻不講理。荊芥低頭在紙上寫着東西，不像是搭理人的樣子。所以李輝轉頭看我：
“後生小夥，你看，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人在世上有許多的願望。
可能是沒有完成的抱負，可能是沒有得到的情愛。
如果每一個人都能夠在死之前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那麼，就算是死一萬次，又有什麼關係。
看起來死亡並沒有那麼可怕。
我居然都有些羨慕他了。
“荊醫生，你覺得他說的可行嗎？”我現在就是荊芥手底下一個打雜的，到底行不行，還得看荊芥怎麼說。
荊芥把筆擱到了一邊：“有點難。”
“不行？不行的話，我就不走了。”李輝果然無賴的脾氣上來了，他要是一直在荊芥這裡，一個女人的獨立辦公室多了一個男鬼。
想想都覺得滲人。
“也不是說不行，就是有點兒難度。我們要付出的辛苦比較多。”荊芥看了看我：“很可能需要我的老闆用命去換。”
荊芥居然稱呼我是她的老闆。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說有可能需要我用命去換。
我當下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拔腿就走。在鏡湖底遭遇到的景象已經讓我十分害怕，那種困在水裡的窒息感還像是發生在昨天。那些磚頭一塊一塊的掉落，我的胳膊和後背現在還在疼。
那一刻，爲了能夠見到我喜歡的人。
就算是天崩地裂，我也願意當一下英雄。
但是現在，爲了一點錢就要我用命去掙，我就沒那麼大的勇氣了。
李輝看出來了我不願意，直接說：“缺多少勞資一次去天地銀行取全乎了。小老闆要多少開個價。”
荊芥沒繃住笑了：“天地銀行？人間的錢可比天地銀行的難掙。駱晨，這裡面一定會有你需要的東西，你只有辦到了才能拿到。酬勞這一次兩倍。”
兩倍，六萬。
就是我一年的工資。
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事成之後我能夠得到一個消息。
之前也是用命換，但是一無所獲。我已經決定了和荊芥合作，那麼再拿命換一次有什麼大不了的？
成交。
“你就在這間房裡等着，明天天亮之前我們來找你。期間不管任何人來開門，都不要搭理。”荊芥把本子塞到了抽屜裡，補充道：“如果你出了這個門，你可就永遠也見不到你的初戀情人了。”
原本李輝還想要去看看人世間最後的繁華。
但是被荊芥這麼一嚇唬，立刻老實了。
荊芥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上，關門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了
李輝的嘴裡露出來一對森白色的牙齒，他的眼睛泛着青光，看起來像是要吃人一樣。
荊芥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我趕緊把門關上了。
“荊醫生，你等等我。”我三步兩步追上了荊芥，荊芥一把扶住我，就撲到了我懷裡。就算是投懷送抱，也不用這麼快吧。
而且，我只是一個送快遞的，不管是經濟實力還是情商和智商都不夠格。荊芥怎麼看上了我？
“荊醫生，這裡可是診所。”
我想要趕緊把荊芥鬆開。
但是看到了她慘白的臉色和緊緊抿着的嘴。
她不是對我有意思，而是暈倒了。
據我看到的荊芥，根本就是個女強人，深不可測。我見過了她動手，就在研究所的地下室她一巴掌就把那個男人的臉打得吐血。
而現在荊芥居然昏倒了。
我把她扶到了椅子上，準備打急救電話。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像是蚊子一樣，頻率很低：
“水。”
“水。”
“我要水。”
……
荊芥說她要水。
我趕緊拿了桌上的杯子去飲水機那裡接了半杯熱水半杯涼水，湊到荊芥的嘴邊給她喂下去。大部分水都灑了，只有一小部分到了她嘴裡。
但是，已經足夠她慢慢的醒過來。
“再去接一杯，要涼的。”
荊芥靠在了椅背上，像是一個大號的抱枕，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我拿着杯子又去接了一杯：
“荊醫生，這是怎麼回事兒？你沒事吧，我準備給你打救護車的電話。”
荊芥擺了擺手，把那杯水全喝了：“李輝留了後手，他居然一直想要上我的身。我他鎮住了。”
原來，做這樣的生意一點兒也不簡單。
“你是女人，他是男人，我也在跟前，爲什麼他就沒有來找過我的麻煩？”我想起來李輝，現在還覺得後怕。他剛剛死了沒多久，居然就已經能一邊聊天，一邊想着怎麼算計荊芥。
而我站在旁邊，居然一無所知。
“你的體質比較特殊吧。”
荊芥算是緩了過來，但是臉色慘白的看起來極差。
“那，這一單生意，我們還做不做？”我猶豫了一下，因爲剛剛在上面已經說了我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而荊芥也像是勉勉強強的壓制住李輝。
我甚至感覺，這件事情不管是辦成功了還是辦不成，李輝都會和我們過不去。到時候怎麼辦？
“必須做，如果不做的話，我們的牌子就打不響。放心，我沒事兒了，李輝想要算計我，還沒有那麼容易。”
荊芥恢復了鎮定，然後讓我在深夜十二點去拿一件東西。我必須在凌晨三點鐘之前回來，如果回不來，就會永遠的留在了另一個世界。
任務艱鉅，而且緊迫。
荊芥會在這裡等我回來。
如果我在三點之拿不到東西也趕不及回來，荊芥就會把我強行拉回來，然後讓李輝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我相信荊芥做得出來。
但是，我一定會回來的，因爲，我想要知道我的女朋
友的一點點消息。不爲了李輝，我爲了我自己。
出了診所的門，我才發現，整個巷子安安靜靜的，鋪子全部關了，只有路燈薰黃的光亮。我看了看錶，現在是十一點。
我騎上快遞車趕緊回公司。
我需要收拾一些裝備，然後去公司背後的公交站那裡坐414路公交車。根據荊芥的描述，最後一站我下車之後，就能找到我應該帶回去的東西。
二哈軟塌塌的臥在門口，看到我進來興奮的搖着尾巴。
今天我出門之前就已經給它倒了足夠的口糧，我百度了一下，據說是成年哈士奇一天半的糧食。
但是小盆裡已經空了。
這貨，胃口好不得不了，居然是一個飯桶。
我把狗糧又拿出來給它倒了不少。
萬一我回不來，或者是回來的遲了，它還能吃一頓飽的。
我拿了陳嬌給我的墨藍色的雨傘，拿了一點乾糧，再加上手電筒和充滿電的充電寶。我也不知道我準備的到底充分不充分，但是我能想到的就是這些。
我關了宿舍門準備出去。
二哈直接把腦袋伸出來。
它的腦袋差點兒被門擠了。
一對兒圓碌碌的小眼睛使勁的看着我。
“在家裡呆着，我明天就回來了。”我居然在和一條狗解釋。但是，二哈使勁把肥胖的身體往外面擠，它這是擺明了吃飽了撐的讓我帶上它去外面溜溜。
勞資要去拼命了，帶着這麼一個狗做什麼？
我一腳把二哈踹回去，二哈又擠出來。
來來回回幾次，眼看着已經到了十一點半，我還有等公交呀！沒法子，我只能把二哈給帶上了，後來的事實證明，帶上二哈是一件非常明智的決定，因爲後面的情況，遠遠地比我想象到的要驚險。
公交站臺底下只有我和二哈。
等了不到十分鐘，公交車終於來了。
這是一種老式得的藍星牌公交車，市面上已經很少見這樣的型號。但是414就是這麼我行我素的繼續開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怎麼感覺每一次開這個公交車的司機都長得一模一樣？
在一個城市裡，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存在的。因爲同一個路數的公交車有好多輛，在不同的時間裡遇到同一個司機的概率基本爲零。
我以前陪着我女朋友逛街，每次從學校門口坐11路，我從來沒有印象記住了哪一個司機。
難道是我最近遇到的神神鬼鬼的事情多了，自己也變得神經兮兮的？
我沒有想太多，時間緊，任務重，我直接到車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二哈就臥在我跟前的過道里。
但是二哈並沒有埋頭睡覺，而是脖子使勁伸着往前面看。
作爲一個狗，二哈已經夠努力地。
到了這個時間點，最堵的路上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車。紅綠燈暢通無阻，我靠着窗邊，看着414路公交車在寬闊的馬路上狂奔。
和嶄新的馬路比起來，這輛公交車就是個老太太在纏着帥小夥。
這公交車是怎麼留下來的。
而且，到了終點站之後，我會遇到什麼樣的景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