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龍戰走在湖邊。這個湖,我陪着龍戰走了不止一遍兩遍,可如今,似乎要走最後一遍。龍戰被罰到邊境,此生不得再回京城,也不知日後何時才能相見。這一別,許是永別了。
龍戰停下來,看着我道,“小蕭子,你不是要哭了吧?”
龍戰說話時,還帶着笑意。
我不滿道,“龍大人,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別人不知道,而是小的堅信,你是被冤枉的。”
“蕭志,這個時候,就不要再以龍大人稱呼我,也不要以小的自稱,好嗎?我想以一個朋友的身份,拋卻我們現在所有的身份,好好的聊一聊可以嗎?”
我點點頭。
龍戰柔聲問我,“你爲什麼要相信我?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了,我在宮外的生活你又不知道,興許我就認識那個靈女,還和她關係很親密呢?”
其實要問具體什麼原因,我也說不上來。可是我和龍戰認識這麼久,我就是這麼信他。
我道,“我就是信你,這種信任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的通。龍大人……”
“嗯?”龍戰擰眉。
我又改了口,道,“龍戰,你現在具體想一下這件事,還有什麼迴旋的餘地?明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你現在怎麼也一點不着急?”
“蕭志,你不必再想這些了。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若是我犯了這樣的罪,皇上還能夠保全我的家人,我已經萬分感激。你要知道,皇上從不曾口頭給過我任何承諾,是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可以赦免我的家人無罪。皇上有他的無奈,他能對身爲臣子的我做成這個地步,我已經覺得沒有跟錯主子了。”
我聽後也是有些感慨。方纔在養心殿內,若不是麓甯出現,我們都看得出來,皇上是極力要把這件事壓制下去,保全龍戰的。可就算麓甯出現,如此咄咄逼人,皇上也是儘自己的能力,留住了龍戰家人的性命,也留住了他的命。皇上此舉,也算是對龍戰仁至義盡了。
可我道,“龍大人,分明在殿內,皇上問你當晚的情況就是給你一個機會?你爲何沉默不言?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不去宴會現場的。明明在那之前,你還去找了我。龍戰,你那晚爲什麼喝酒,爲什麼沒有出現?”
龍戰靜靜的看着我,隨即嘴角一彎,道,“蕭志,你真的想知道?”
我點點頭,已經替他着急的不行,可他卻還這般淡定。
龍戰道,“要我告訴你也可以,那你先回答一個問題。”
“你說。”
“你真的叫蕭志?志氣的志?”
我皺眉道,“龍戰,你現在怎麼還問這個?”
“你先回答我。”
原本這個問題,我覺得無關緊要,可是龍戰現在那麼想知道,我也不想再騙他。於是道,“我的確叫蕭梔,但不是志氣的志,而是梔子花的梔。”
“蕭梔?”龍戰玩味般的唸了一下我的名字,然後嘴角浮現一絲笑意,道,“我果然沒有看錯。”
我皺眉看着龍戰,道,“你到底再說什麼?”
“沒什麼。你不是想知道我那晚爲什麼喝酒嗎?”
“嗯。”
“那就等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再說吧。”
“噯?龍戰,你……你到底什麼原因,你不說?”
“好了。”龍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要再和我爭了。放心,我們以後一定會有見面的機會。到時候我會把這些都告訴你。不過在我走之前,有兩件事我要你答應我。”
“什麼?”
“第一,我明天走的時候,你不要送我。我不喜歡那樣的場面,更怕,你送我的時候,讓我看不到我想看到的那種不捨。如同你看着姜烜離開一樣。”
我聽得很迷茫,可是龍戰沒讓我開口問,而是繼續道,“不管這件事我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我希望就到這裡爲止,你不要再去追查,也不要爲我平反。蕭梔,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的在皇宮內活下去,然後等着我下一次的見面。這兩點,你能答應我嗎?”
我搖頭,“我不能,龍戰,這兩點我都不能。”
“聽話,乖一點。我離開這裡,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我也想把你直接帶走,可惜我現在是代罪之身,無法帶你離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嗎?皇貴妃那裡,如若她能保全你,我相信以你的聰明智慧,會知道如何依傍她。”
“龍戰,我問你,你一直讓我不要查,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了?”
“蕭梔,爲什麼你要這麼執迷不悟?”
龍戰不回答我的問題,反而讓我更加堅定了答案,我問道,“是不是太后?”
龍戰一驚,忙道,“這些話,你不要再亂說。”
我卻繼續說道,“其實太后經過上次的試探之後,一直都沒有對你鬆懈過。她懷疑你知道了些什麼,可是又沒從皇上那裡看出些什麼。所以她先下手爲強,利用這件事來排除你的隱患是不是?那些證據的僞造,沒有一定地位的人是沒辦法也沒那個膽子弄出來。樑大人我不知道有沒有參與其中,但倘若他參與了,只是一個首領的位置不會讓他冒這麼大的險,除非有個位置更高的人壓着他,逼迫他不得不這麼做。龍戰,我分析的對不對?”
龍戰沉默片刻,嘆息道,“蕭梔,你這麼聰明,我不知道該爲你感到慶幸,還是該擔心你的安危。”
“你應該擔心你自己,龍戰,我擔心太后根本不會就此罷休。你沒聽到她在皇上跟前說的嗎?她明明是想讓你死,只有死了,所有的秘密就都保住了。”
“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不過你放心,送我上路的人不算少,何況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定不會讓她如願。再說,這只是你的推測,太后不一定會真的敢派人追殺我。所以蕭梔,你就不要自己再嚇自己了。就算讓你知道這件事是太后所爲,你又有什麼能力去揭穿她?你一個太監的話,相比她一個太后的身份,你覺得皇上是幫你,還是幫她?你這無疑是以卵擊石。你爲何不想一想,那個靈女如果沒有別人的幫忙如何能進宮?如果沒有人的幫忙,她如何身上能帶着匕首靠近皇上?這一切分明就是蓄謀已久,靈女不過是被人利用罷了。”
我心頭一駭,龍戰所說的蓄謀已久,讓我後脊樑骨都涼透了。不管這背後之人到底是不是麓甯,可她爲了能找出一個名目來治龍戰,竟然準備了那麼久,甚至不惜刺傷皇上。難道當時的刺殺,其實樑振武已經在旁邊,只是故意晚出來了一步嗎?
這種猜想是何等的荒唐?又是何等的讓人害怕?我寧願我所想的,只是我的一些猜測。
麓甯這個太后,與皇上傳言中一直不和,難道麓甯真的爲了保全自己,而甘願犧牲現在的皇上?那所謂的秘密,到底有多麼的驚人?
想到這裡,我意識到我手裡卻還有麓甯的驚天大秘密。但是這個秘密到了皇上那裡,卻不知道是我的催命符,還是我的護身符。的確如龍戰所說,不到萬不得已,我不能有任何輕舉妄動的行爲。
龍戰又道,“既然你提到了樑振武,我就與你再說第三個要求,你離他遠一些。”
我不禁問道,“樑振武與你之間的情誼就如此一文不值嗎?”
“蕭梔,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對你更好。聽我的話,什麼也不要再去查,好好的保護好你自己,可以讓我安心的離開,好嗎?”
看着龍戰如此誠懇,我只能點頭,對他纔能有些寬慰。
見我點頭,龍戰有些滿意的朝我一笑,舒了一口氣道,“現在無官一身輕,我反倒覺得舒坦了許多。蕭梔,你也該祝福我,有了自在的生活。”
讓我如此牽強,違背自己意願的去祝福他,我辦不到。我實話道,“龍戰,現在讓我祝福你,實在強人所難了。”
“哈哈……”龍戰爽朗一笑,道,“蕭梔,我就是喜歡你這種性格。細膩的時候,如此細膩,豪邁的時候又是那般的直言不諱。我真的盼有一日,我們能在宮外相見,你可以撕下你的僞裝,到那時,我真的有許多話要對你說。”
龍戰說的僞裝,我以爲只是指我現在這層身份導致我也必須戴着面具生活,所以我也沒有多想。
而後來龍戰對我說的話,在我看來,語調似乎是輕鬆了不少。他是真的渴望離開這個皇宮了嗎?
“對了,我去年送你的那一件披風還在嗎?”龍戰問道。
我道,“那件披風一直在我屋內。你爲何突然問?”
“隨口一問。但願下次相見時,你能披着那件披風。”
我道,“這有何難?明日真的不讓我送你嗎?”
“不必了,那麼煽情,我怕你又哭了。你現在是副總管,凡事都得有些分寸。”
“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日,皇上在那批閱奏章,而龍戰已經被押離開皇宮。
皇上放下筆,問我道,“龍戰已經離開皇宮了嗎?”
我回道,“回皇上,奴才聽說已經出宮了。”
皇上嘆息一聲,道,“小蕭子,朕知道你和龍戰關係哎有些近,朕這樣,你是不是覺得朕絕情了些?”
我回道,“奴才沒有這樣想。在奴才看來,以現在的情形,皇上已經儘自己所能保住了龍大人了。此事證據確鑿,皇上也不能有失公允。”
“罷了,你先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嗻!”
我守在門外,傍晚的時候,突然就看到一個太監匆匆跑過來,似是出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