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初八,姜允與韓緋月成婚的大日子。
因爲東宮那邊繁忙,裘榮海便調了許多宮女太監過去幫忙。等經過翠微宮的時候,張碧彤一句話,就讓我這個沒用的奴才幹些有用的事情去。我便被裘榮海領着到了太子東宮。
到了時辰,太后,皇上,皇后,都已經到場。姜允也穿上紅色的喜袍準備完畢。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韓緋月身邊的宮女急急跑過來,道,“緋月姑娘,緋月姑娘走了”
“什麼?”三人同時一驚。
皇上勃然大怒道,“可曾找過了?確實不在宮中?”
宮女回道,“確實不在宮中,緋月姑娘房間裡頭的一個宮女還被緋月姑娘打暈了。那紅色的嫁衣就鋪在了牀上,姑娘並未穿上。”
“簡直胡鬧。緋月還知不知道事情的輕重?她這是要逃婚?”
皇后在一旁道,“皇上息怒,這緋月姑娘一直隨了韓老將軍的性子,行事自由。但是眼下已經昭告天下,文武百官也都前來道賀,這太子妃若是不在,豈不是要丟皇家的顏面?”
麓甯在一旁十分有氣勢的說道,“按皇后所言,是不是要讓龔舞萼改側妃爲太子妃?”
“母后明鑑,臣妾沒有這個意思。臣妾只是擔心”
“不必多言。”皇上一揚手,直接打斷了皇后的話,對着龍戰道,“龍戰,朕命你現在就去宮外給朕把緋月追回來。若是追不回來,你就提頭來見!”
“微臣領命!”龍戰拱手說罷,便手扶着腰間佩劍,對幾個將士道,“狄嘯,你帶上一隊人馬,隨我一起出宮!”
“末將領命!”
等到龍戰點兵完畢,準備出發之時,卻聽皇上又道,“等等!”
“皇上還有何吩咐?”
“將小蕭子帶上!”
大約沒有人能想到,皇上爲什麼這個時候把我也喊上了。但我心裡卻很明白,而龍戰心裡也明白。
“是!”龍戰看我一眼,沒有絲毫猶豫的領命。
事情緊急,皇上特別恩准龍戰可以帶人騎馬出宮。
站在馬匹跟前,我有點頭大,我壓根不會騎馬。
龍戰牽着一匹紅棕色的馬,腳一蹬馬鐙,便直接翻身上馬。穩坐在馬背之上,龍戰朝我伸手,“上來!”
我道,“龍大人,找緋月姑娘要緊,小的上馬只會拖累你。”
龍戰聰明,便聽出我話裡的意思,一邊收回手,一邊對狄嘯說道,“狄嘯,你帶着小蕭子!”
“是!”
我坐在狄嘯身後,一路看他策馬狂奔。
韓緋月能去哪裡,我們誰也不知道。但如果找不到,那龍戰就要死。君無戲言!
但是前面的龍戰似乎胸有成竹的知道路線,一路我們都是跟着龍戰前進。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馬匹已經出了京城,到了郊外。
“將軍,我們還要繼續往前嗎?不如末將帶幾個人分頭去找?”跟在後頭的狄嘯,終於有些擔心,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再往前追半個時辰,還不能找到,你們就回去覆命,我繼續找。”龍戰轉頭說道,狂風將發吹拂在他的臉上。
“將軍,不可以,末將等誓死追隨將軍。”
“不許廢話,一切聽我的。”龍戰說完,便揚着馬鞭繼續朝前。
風吹的我根本睜不開眼,只能聽到寒風在耳邊呼呼的吹。我稍微將臉躲在狄嘯後背,準備再朝前看時龍戰突然的馬突然停了下來。旁邊的湖邊,有一襲緋衣迎風而舞。
龍戰坐在馬背之上,馬在原地轉了一圈,龍戰這才翻身跳下馬。
“狄江軍,小的要下去看看。”
狄嘯自己翻身下馬,卻不理睬我。我只好自己試着下來,結果馬不聽話,動了兩下,我就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
龍戰朝我看過來,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給他一個笑,示意自己沒事。
我站在原地沒再動彈,這個時候應該留給韓緋月和龍戰。
龍戰沒有開口讓韓緋月回去,卻是韓緋月先開了口,“帶我走!”
簡短的三個字,讓我意識到,韓緋月之所以在這裡,她是在等龍戰過來。
韓緋月轉過身,手裡竟然拿着一個酒囊。那個酒囊我沒看錯,是當初韓緋月從宮外帶回來你送給龍戰的。
“皇上和太后都在等你。”
“龍戰,我說帶我走。天涯海角,哪裡我都跟着你,帶我走好嗎?”
韓緋月爲了龍戰已經甘願放棄所有,這宮裡的一切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最想要的是和龍戰在一起。只可惜,有些事情由不得她選擇。
我終於深刻的體會到一件事。這世間,也只有龍戰能把韓緋月抓回來。除了龍戰,縱使千軍萬馬,也不見得會把韓緋月帶回來。這是皇上的又一次攻心之計。
一方面皇上用龍戰牽制韓緋月,另一方面皇上又讓我一同前往,他又擔心龍戰會和韓緋月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所以又派我實則監督,暗則又給龍戰一條性命的施壓。
“我帶你去哪裡?”龍戰反問。
“哪裡都可以,我哪裡都不在乎,龍戰,天涯海角,龍戰你帶我走,我不要做太子妃。”
“但我要做這個御林軍統領。”幾乎是挨着韓緋月的話,龍戰開口,“離開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我辦不到。爲了你,我要丟棄這一切,還要冒着生命危險,太子妃殿下,末將辦不到。末將一介凡夫俗子,是殿下高看了。”
“我不信!”韓緋月情緒有些激動,“我不信你從沒喜歡過我。如果不喜歡,爲什麼把我送給你的東西一直留着?”
“不過是忘了丟而已。”
“你騙人!”韓緋月指着龍戰說道,“龍戰,你這個膽小鬼,你就是騙人。我不相信,我從來都不相信。”
“韓緋月,你還要鬧什麼?不要讓我動手把你綁回去。”龍戰說着,動了一步。
“不許動!”韓緋月突然喝止,“龍戰,你不和我說實話,我今天就從這個湖裡跳下去。龍戰,你和我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韓緋月這麼驕傲的人,此時竟然用死來威脅龍戰。韓緋月跳下去,就算不死,這樣子也沒辦法再與姜允舉行婚禮。龍戰將這樣的韓緋月帶回去,勢必還是會被責罰。
當我以爲,至少龍戰這個時候應該要說出實話的時候,只聽龍戰語氣堅定的說道,“末將從不曾喜歡過姑娘。末將待姑娘如妹妹,如徒弟,別無其他念想。倘若是末將讓姑娘誤會,而引起今日禍端,末將願一力承擔。”
龍戰說完,將腰間的佩劍拔了出來,單膝一跪,雙手捧劍高過頭頂,垂首道,“姑娘拿着這把劍刺傷末將,便可以直接離開這裡。末將決不再追!”
韓緋月怔怔的看着龍戰,跑到龍戰跟前,將他的劍直接拿了起來,“龍戰,你當我不敢傷你?你這個懦夫。不論你喜不喜歡我,我現在都恨你,恨你!爲什麼我們要相遇,爲什麼那一日我要上擂臺。早知今日如此,不如不相遇,不如不相遇。”
“緋月姑娘”一旁的狄嘯情急,道,“你可知道皇上下旨,如果將軍他”
“狄嘯,你住嘴!”龍戰直接打斷狄嘯的話道,“今日之事,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一力承擔。你們不要多言,否則以軍規處置!”
“將軍哎”狄嘯氣的在旁邊跺腳。
龍戰雖然對韓緋月無情,但此時也是在保全韓緋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龍戰忠君,怎麼會帶着一個太子妃離開這裡?
韓緋月終於將手中的劍扔在地上,面如死灰,“我和你回去。以後我就是太子妃,你還是龍戰!”
說罷,她閉了閉眼睛,將手中的酒囊直接扔進了湖裡。然後再也不看龍戰,直接從他身側走過。
韓緋月再傻,也該想到狄嘯要說什麼。她也該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是逃離不開這個命運。而她,現在一心是要保全龍戰。我心頭不禁愀然,於是便只有跟在身後,隨着她的腳步往前。
想必韓緋月也終於明白,這一場婚姻,她最後不過是入了皇上的局。
韓緋月直接上了一匹馬,策馬回宮。
狄嘯走到龍戰跟前,道,“將軍”
龍戰一揚手,止住狄嘯的話,道,“今日,你不過是看到我們勸服了緋月姑娘回宮。其他,你什麼也沒看到聽到,你可明白?”
狄嘯拱手垂首道,“是,末將明白。”
“嗯,回宮。你先騎馬追上緋月姑娘,我們隨後護着。”
“是末將領命!”
狄嘯翻身上馬,一夾馬肚,去追韓緋月了。我看大龍戰看着湖面,那酒囊正隨着水流在飄動。
“要去撿回來嗎?”我問。
“不必!”龍戰收回視線,也拉過身邊的馬,直接翻身上馬,然後伸手給我,“走,回宮!”
我點頭,將手伸了過去。
不同於坐在狄嘯的馬上,我卻被龍戰緊緊的箍住,坐在他的前頭。
寒風拂面,龍戰用大氅將我一包,屬於他身上的氣息撲面而來。
“把頭縮進去。”
我只好縮了進去,路上再未說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