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酸臭味撲鼻而來。
夏末影原本一雙明亮的眼睛慢慢的染上了一層霧氣。
心中酸酸澀澀的,不是委屈,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東西。
清亮的淚水順着臉頰緩緩流下,慢慢地滴在地板上,漸漸地氤氳開來。
面前,一雙鋥亮的男士皮鞋停下。
夏末影伸手抹了一把臉,依舊垂着頭,長長的頭髮順着肩膀垂落下來,擋住了臉。
來人慢慢蹲下,伸手撩開夏末影的長髮,露出她一張瓷白的小臉,已經通紅的眼睛。
夏末影淚眼朦朧地看着宮穆樑,忍不住閉上眼睛,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裡面,嗚咽出聲。
宮穆樑猶豫一下,伸手攬着夏末影,表情發沉地慢慢起身,狹長的鷹眸中滿是陰沉地看着從裡面跟出來的宮穆艾和宮四。
宮穆艾擡眸看着宮穆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在臉上。
她咬咬脣瓣,轉頭看了一眼宮四,然後往前一步,垂下頭。
“大哥。”
宮四也跟着上前,恭敬地垂手站立。
“先生。”
宮穆樑緊了緊抱着夏末影的胳膊,眼神冰冷如同鋒利的刀刃一般,像是要深深刺入他們的靈魂。
氣氛,瞬間凝滯下來。
宮穆艾深吸一口氣,收了笑容硬着頭皮上前解釋。
“大哥,不是您想的那個樣子,我們只是想……”
宮穆樑的視線從她臉上滑過,最後落在宮四身上,沉聲開口。
“以下犯上,罰!”
宮穆艾心生氣憤,撅着嘴巴狠狠地跺跺腳,擰巴着身子不依地開口。
“哥……”
宮穆樑緊皺着眉頭,臉色冷漠的看着她,目光冰冷。
“你也一樣。”
夏末影聽着身後上演的這出鬧劇,她飛快地擦擦眼角的淚水,仰頭看着宮穆樑,狠狠得搖頭。
“不!不是他們的錯,他們只是關心你,是我表現得沒有達到他們的預期。”
她咬咬脣瓣,眼神堅定地看着宮穆樑。
“我會爲了你努力,爲了我們的未來努力。”
轉頭看着身後的兩個人,夏末影臉上慢慢地帶上了一抹笑容。
“你不要怪他們了!”
宮穆樑面沉如水,站在原地沒有開口,反而將視線挪到身後的兩個人身上。
宮穆艾氣的臉色通紅,她伸手指着夏末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開口。
“夏末影,你以爲你是誰?誰讓你給我們求情的?以下犯上,原本就應該受罰。我們是爲了大哥好,但是手段不行。如果你再改不了這種老好人的性子,吃虧的還是你。”
夏末影猶如當頭棒喝。
老好人,她是老好人嗎?
她懷疑的視線落在宮四身上,卻見他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衝夏末影點頭。
“夫人,宮小姐說的不錯。我們是暗衛,是下人,保護先生是我們的本分。”
夏末影此時只感覺自己腦袋裡面亂糟糟的一片,似乎之前樹立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紛紛得到了巨大的衝擊。
宮穆樑看着她的樣子,轉身攬着夏末影就往外面走。
兩人一
直沉默到主宅。
夏末影一路上都被宮穆樑帶着往前,腦海裡面糾結成一個大大死結。
是她真的做錯了嗎?
宮穆樑聞着夏末影身上的汗味,將她推進了浴室,自己則靠在外面的牆壁上開始抽菸。
嫋嫋的香菸順着指尖緩緩上升,薄脣輕啓,濃濃的煙霧從口中吐出,遮掩了他此時的神情。
夏末影打開水龍頭,任由那水隔着衣服從上澆了下來。
宮穆艾的聲音依舊在耳邊迴盪着,心中的感覺說不出的難受。
宮穆樑抽完幾支煙,皺眉聽着裡面潺潺的水聲,直接進了浴室。
晶亮的水珠從花灑上落下,只是絲毫感覺不到熱氣。
他濃黑的眉頭緊皺,伸手直接將夏末影從花灑下面拉出來,將人脫下衣服,橫抱出去。
夏末影被動地被宮穆樑抱出來,塞進被窩裡面,就要去給她倒水。
夏末影去在這時候緊緊抓住了宮穆樑的手,眼神發直地看着他。
“宮穆樑,我是不是很沒用?”
明明想要幫忙的,卻發現自己做的什麼都是無用功,甚至還帶着一種迷之自信。
宮穆樑取了毛巾過來,輕輕地給夏末影擦拭着溼潤的長髮, 搖頭。
“你很好。”
夏末影勾脣一笑,搖搖頭。
她怎麼會很好?
從認識宮穆樑以來,差不多一直都是這個男人在包容自己,遷就自己,她做了什麼事情呢?
也只是那麼寥寥無幾而已。
“我怎麼會很好?你其實是在安慰我吧?宮穆樑,我真的能做好你的妻子嗎?我真的能照顧好你的一切,讓你沒有後顧之憂嗎?”
再次,那種不確定的感覺襲上心頭。
宮穆樑皺了皺眉頭,卻不知道究竟要怎麼排解,只能躺在牀上,伸手慢慢地拍打着夏末影的背部,一雙黑亮的瞳孔,閃爍着悠悠的光芒。
宮穆樑回來的消息自然瞞不下去,很快傳入宮穆昊的耳中。
他伸手重重地將面前的桌子給掀翻在地,衝着屋內的宮少奇大吼出聲。
“你現在還坐得住?你難道沒有聽到嗎?宮穆樑回來了!他回來了好不好?”
宮穆昊眼神鋒利如刀,狠狠地剜了男人一眼。
除了容貌和花言巧語,這男人渾身上下真的沒有半點可取之處。
不,還有一點。
他是宮穆樑的父親。
就因爲這一點,他們這麼多年才能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甚至在背後慢慢籌謀着,想要取宮穆樑而代之。
“你着什麼急?宮穆樑那個孩子你難道不知道嗎?重情義,現在還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夏末影。”
男人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慢慢地舉起酒杯晃了晃,裡面猩紅色的液體,順着晶亮的杯壁晃動起來,形成一個漩渦,沁人心脾的酒香味慢慢地衝入鼻尖。
他陶醉的慢慢閉上了眼睛。
宮穆昊冷笑一聲,面色陰沉地看着宮少奇。
“哼,你難道沒聽說過嗎?龍有逆鱗,觸之則死。夏末影現如今是宮穆樑的死穴, 你以爲動了她,宮穆樑會讓你好過嗎?”
不屑的聲音,嘲弄
的表情,讓宮少奇拍案而起。
他臉色一變,直接將手中酒杯給砸到地上,支離破碎。
“哼,你不要忘了我的身份。就算我什麼都沒有,就算我什麼都不行,我也是宮穆樑的父親!”
宮穆昊眼中精芒一閃,不由嗤笑一聲。
“父親?你大可以去試試,在你和夏末影之間,宮穆樑會選擇誰!”
宮少奇不屑地開口,頗爲自負地仰起頭。
“他會選擇誰還用我說嗎?必然是我!女人,這世界上多得是。夏末影沒了,我還可以給他物色第二個。作爲宮家的族長,整天流連於兒女情懷,這像什麼話!”
宮穆昊點點頭,心中頗爲不屑。
當年,究竟是誰因爲女人而丟了自己的家主地位,哼!真是噁心至極。
宮少奇卻是樂呵呵一笑,伸手打了個響指。
“你放心,只要在夏末影身上下手,我就不信宮穆樑還能無動於衷。”
他略微渾濁的眸子閃動着猙獰。
宮穆昊也跟着緩緩笑開。
宮穆樑,你有這麼個父親,還真是你的悲哀。
雖然,他們是兄弟兩個,但是不一樣的是,他早就從宮少奇這個男人身上放棄了希望。
什麼天倫之樂,在他這裡都是狗屁!
遠在另外一個院子裡面的夏末影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晚上就開始發起燒來。
黎銘恩大半夜被叫來給夏末影看病,看她燒的全身緋紅的時候,不由驚訝地看着宮穆樑。
“她怎麼會這樣?”
宮穆樑黑沉的眸子閃動幾下,卻搖搖頭沒有開口。
黎銘恩聳聳肩,直接量體溫,拿藥,輸液。
等到弄完一切之後,纔看向眼中佈滿了紅血絲的宮穆樑,心中醋意涌出,抿脣開口。
“先生,這裡有我,您去休息吧!”
從那次回來之後,他再次面對宮穆樑的時候,就已經收斂了之前的熟稔,變得中規中矩起來。
宮穆樑搖頭,從他手裡接過毛巾,沉默地貼在夏末影的額頭上。
是他不好,將人生地不熟的她留下一個人面對這麼多的牛鬼蛇神。
她的生活不應該有這些,但是他卻沒有給她適應的時間。
而他們可以說在強行的拔苗助長,造成的結果,就只能是這樣。
宮穆樑目光沉沉地看着夏末影燒的通紅的臉頰,手指慢慢地上去,伸手拂開她的髮絲。
黎銘恩看着宮穆樑這樣沉默的動作,眼神微微一暗,馬上轉頭離開了房間。
夏末影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喉嚨像是冒煙了一般,皺眉轉頭,卻發現自己頭上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而她來不及看,就發現趴在自己牀邊睡着了的宮穆樑。
夏末影黛眉微蹙,看着男人眼底下的青紫色,以及像是瘦了一圈的身材,不由掀開被子起身,卻意外地將人喚醒。
那雙原本漆黑的眼中,如今盛滿了紅血絲,還全是擔憂地看着她。
夏末影開口想要說話,卻見男人脣瓣印在自己的額頭上,然後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聲音中滿是疲憊。
“退燒了。”
一瞬間,熱淚差點涌出眼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