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頑主,其實就是玩家,京城裡面專精某一項的玩家,什麼都可以玩,風箏,蛐蛐,響鈴都可以玩成大家,這是多少個朝代積累下來的一種文化積澱,說是玩物喪志也可以,說是追求生活品味也可以,純粹看當時的政權輿論導向。
所以這種東西在又紅又專的年代是行不通的,完全被砸了個稀巴爛,而且所謂玩,一定要有比較堅實的經濟基礎,不光是玩家本身經濟條件好,整個社會都要有比較富庶的環境,所謂三代穿衣,五代吃飯,都得有富裕的經濟基礎纔有興趣去鑽研到底是鯉魚的尾巴後面倒數第幾根刺旁邊的肉纔是最鮮美的。
玩物喪志不是沒有道理的,幾代下來很容易就玩成了破落戶,最後就成了一幫口裡什麼都說得頭頭是道,其實一窮二白的混混。
因爲是數百年好多朝代的京城,這種傳承的東西是最多的,自然也就有很多這方面的人,不過在五十年代的高壓之後,真正蹦躂起來恢復頑主稱號的,還是混混,畢竟那個年代吃飽吃好都成問題,玩別的東西還沒那個物質基礎。
最近這些年經濟開始發展,平京城裡居然有了第一輛法拉利轎車,財富似乎是個爭取就可以得到的東西,前面幾十年那種平均主義的思想正在被完全擯棄,混混們更加渴望有錢,有能力的攀關係做倒爺,沒能力的還是儘量霸住一塊兒地方搗鼓點什麼。
眼前這幾位就是後者典型,穿得儘量時髦,身就有那種京城混混特有的痞子勁,一副我是你大爺的表情,抖一抖的就圍住陸文龍。
沒有完全圍住,是個半圓形,畢竟又不是專業打架,沒那麼多講究,陸文龍專業啊,瞥了一眼身後,覺得能逃,就是觀衆太多,沒準兒待會兒要成幫兇,硬生生的把自己圈在裡面。自己賣藝就是專門找的一個空曠的地方,沒什麼樹枝藤條可以趁手的武器,真要赤手空拳對付五個青年?
怎麼辦?
腳下似乎不經意的微微一退,還是拱拱手:“幾個大哥,我就是個過路的手藝人,差點盤纏,還望放個手,別狗雜種挑撥的當。”他心裡是極恨這種人的,就跟次神燈被人挑撥着跟他打鬥,很討厭,所以嘴毫不留情。
幾個混混看一眼開口那個人,人家早就熟練的滑到後排就座找不到了,這就是專業看熱鬧的。收回眼來直接開口:“跟我們去,保你吃香喝辣,日子過得舒坦,小妞多了去……”
陸文龍臉帶笑,正要推辭,聽見外圍有人悶聲悶氣:“小夥子,別聽他們的……掉進火坑就出不來了……”善心人也總是會有,看不得這麼一個多伶俐的少年了賊船,只是發聲的時候也混在人堆兒裡。
混混們臉點掛不住:“誰特麼胡說八道,有種出來跟大爺過兩手兒?”轉頭看看正要轉身退開的陸文龍,其中一個塊頭最大的一把就伸出手拽胳膊:“廢什麼話!跟了我們走……必須的!”
陸文龍剛纔那一腳,踩在自己扔下的運動服,誰都沒注意到,剛剛他提着衣服想擠出去給擋回來,衣服就扔下了,扔在幾個剛纔的道具碗,那個借碗的小攤位因爲人多生意好,賣完東西提前走了,不在乎這幾個碗,陸文龍自然也沒帶走的興趣。
幾乎是在第一時間,熟悉這些混混,又萬事喜歡做準備的陸文龍就把衣服似乎是隨手的蓋在碗,剛纔退開半步,腳尖似乎半踮,其實就是放在一個碗口,這麼暗一用力,圓頭的運動鞋就隔着運動服壓碎了瓷碗,另一隻腳再跟着退半步,如法炮製壓碎第二隻碗,最後一腳壓碎第三隻……
看着就好像他被嚇住,有點踉踉蹌蹌的退了三步,那支伸過來的壯手有點落空,惱羞成怒招呼弟兄就來:“別想撤!”後面一個還故意拉起一點衣襬,露出一個淺色的木把,陸文龍瞥見,不知道是菜刀還是匕首,總之不是什麼好東西。
已經退無可退,後面看熱鬧的觀衆死死的擋住了陸文龍的退路,真是成也觀衆敗也觀衆,開始賣藝還生怕人不多,現在就讓他根本沒法轉身跑。
陸文龍不再耽擱了,一個擺身避開最近的一隻手,半躬身抓住自己的運動服就揚起來!
拉起運動服下面就是白花花的一片碎瓷片,衣服沾了不少碎渣,這麼一揚,面前幾人都有些覺得眼前一亂,不少小顆粒就打在臉,雖然沒有殺傷力卻都下意識的眯了一下眼……
要的就是這一下!
陸文龍一眼選中剩下面積比較大的兩塊三角瓷片,抓在手裡,然後使勁的把運動服舞得虎虎生風,像個大掃帚似的把地的碎瓷片一個勁的抽向周圍的觀衆羣!
這個殺傷力就有點大了,陸文龍不把這些人當做是自己的恩主,自己逃命纔是最要緊,用的力氣很有點大,滿地的碎瓷片簡直就是嗖嗖的往外飛啊……
頓時現場大亂,就算是指甲蓋大的一片擦到臉,多半也是可以起一條口子的,更別提要是撞到眼睛了,現在四面八方頗有點亂七八糟的都在飛瓷片,下意識想後退的,趕緊蹲下抱頭的,反應快轉身跑的,總之就是一片混亂!
陸文龍反應的,除了他的素質好,最關鍵他是始作俑者嘛,看見人羣一亂,收了衣服就往人堆裡面一紮,衝撞出人羣就往外跑……
整個過程真是一氣呵成,短短前後幾秒鐘的事情,然後他就順着牆根一個勁的隨便選了一個方向埋頭狂奔!
幾乎就是十秒鐘不到,似乎就把那幫混混甩掉了!
他還不帶大喘氣兒的,就靠在一個衚衕口順氣,扔了手裡以防萬一攥着的兩片大瓷片,順便觀察一下週圍的地形,準備先隨便找輛公共汽車離開這個區域。
可他這套在渝慶可能有用,在平京麼,嗯,他忽略了北方遍街可見的自行車,何況這一帶還是人家的地盤,四五個人騎着自行車分頭這麼一追一問,很快就辨明瞭他的方向,狂蹬自行車追殺過來了!
這也是渝慶跟平京最大的區別,渝慶和小縣城那種江邊依山而建的城市是從來不習慣用東南西北作爲城市座標的,什麼都是用左右來辨別,而這種方方正正的大城市都是直接東南西北用街道四平八穩的劃成一個個小方塊,只要知道大概方向,熟人又多,只在岔路口問一下一個穿運動服的小子跑哪邊,真不太難!
十分鐘不到,陸文龍就被堵在一條死衚衕裡了……
實在是不熟悉路,少年就被五輛自行車熟練的堵在這裡!
從跳水隊基地出來天色已經快黑了,賣藝都是在路燈之下,更是黑了天色,現在這條小巷子沒有燈光,黑暗中越發助長了這五個人的暴虐之氣,在巷子口扔了自行車,一邊低罵着一邊靠近:“好膽!狗崽子居然敢炸刺兒,今天非得扒了你的皮讓你知道馬王爺是三隻眼!”
陸文龍背靠在冰冷的磚牆壁,運動服已經被他反過來死死的紮在腰間,拉出點長袖墊住,一隻手各抓一片撿回來的瓷片,實在是沒辦法,最近不知道在搞什麼衛生檢查,居然滿地都找不到一點可趁手的東西,還是這兩片瓷片自產自用。
打鬥的次數多了,沒那麼緊張,有點興奮的腦海中卻詭異的冒出一個問號……
爲什麼馬王爺是三隻眼?
不等他多想,五個人已經掩來,也許是看他空着手,對方氣勢洶洶卻沒有太放在眼裡,除了最後那個終於拔出那把三棱刮刀,做出一副殺人如麻的氣派,其他四人,有的在解皮帶,有的提了一塊板磚,另外倆人是空手,不過都在捲袖口,看來是打算把這個不識相的蜀都口音小子好好教訓一頓!
也許是北方人個子大,骨節大,所以單手拿一塊板磚挺合適的,這邊的混混流氓打架也喜歡用這個,同樣都不是管制刀具,跟棒球棍實在是有點異曲同工之妙,這位拿磚的看來用得很熟,幾大步邁去,揮動手中的磚,惡狠狠的就朝陸文龍頭砸過去!
這裡需要額外解釋一下,這種城裡的混混,砸頭說實話多半是不敢的,這一下拍實了,一條命去了大半,蹲苦窯是肯定的,所以人家玩兒得熟練,這一下就是朝着腦袋去,最後有個翻腕,平平的砸在旁邊牆面,大多數被砸者基本就尿褲子不敢反抗了,齊活兒!
陸文龍不知道這個風俗人情啊,喲?這麼狠?
那得保命啊,看來後面的刮刀什麼都是來真格的!
一個鹿形打滾,動作跟傳統武術中的驢打滾差不多,避開這一下,彈起來就下狠手,手中的瓷片從對方耳後往前就是這麼一劃拉!
這可是有竅門的,劃低了會傷到頜骨下的頸動脈,多半就死了,劃高了很容易就碰到太陽穴或者眼球以及面動脈,也很危險……
於是就這一下,頓時換來板磚兄嘶聲裂肺的慘叫!
從耳後到顴骨,再到腮幫子,一條血淋淋的大口頓時就張開了!
第一下,就讓這些養尊處優,只會擺擺花架子嚇人的混混們知道什麼叫狠辣!
陸文龍可不敢停,直接撲向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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