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的家事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所以這個事情拿出來一討論,湯燦清和蔣琪居然都同意把陸娜送到那個什麼正規的模特隊去:“有張慶楠和你的名聲在,誰敢拿小女孩幹啥?總比在喵喵強,你也該說說曹二狗他們幾個了,別把那裡搞得變了味!”
蘇文瑾三天就回家了,現在居然跟着楊淼淼練習慢慢打拳,說是對恢復身體有很大好處,對這個事情也持同樣的態度:“叫個姑娘和小崽子跟着一起去嘛,有什麼事情只要能支應上,就沒事。”
陸文龍一天多忙的,擺擺手就把這種家務事交給家裡了。
不過張慶楠說的那個正規模特隊,是因爲渝慶有一個水陸碼頭集散地,現在形成了一個規模很大的批發零售市場,服裝是其中的大頭,張慶楠熟識的另外一個道上弟兄壯着膽子承包了其中一整片市場,所以自己就有一個模特隊,聽張慶楠說了這姑娘的來由,倒也立刻拍着胸口絕不讓陸娜有半點閃失。
陸文龍還是自己帶了蔣琪過去看看,的確是有辦公室有訓練場地,而且是有掛靠正規公司,幾乎天天都有演出的那種,才放心的讓陸娜去了。
不過回來上了車,蔣琪有點忍俊不禁:“你怎麼這樣?一點工資都不給她留着?”人家那邊的弟兄對陸文龍很客氣,帶來的女教練看了陸娜也覺得很有天賦,的確是個天生的模特架子,主動說籤合同。一個月的培訓以後就開始算工資。陸文龍卻說合同就沒必要簽了。每個月的工資也直接交給自己的人,不給小姑娘留一星半點,陸娜還沒什麼花錢的概念,也沒反抗,只欣喜的專注在那個鏡片牆面前扭來扭去,於是就被陸文龍兩口子把她和一個陪伴的姑娘留下了,那姑娘也有點喜歡跳舞做模特什麼的,不過現在看來沒天分就只有打雜的命。
陸文龍振振有詞:“她還是小孩子。有了錢就只知道亂花!”
蔣琪緬懷:“那時候,我還不是這麼大,有點零花錢,才能跟你買春捲盒子吃!”
陸文龍自己當了爹就態度完全不同:“那就是了!沒錢纔不會讓她跟男生買東西吃!”
蔣琪蜷在副駕駛座上咯咯咯的笑,艱難說話:“我媽說的,女孩子還是要有點零花錢,不然會被人家騙走的。”
陸文龍斜眼瞟一下花容月貌的姑娘思索:“真的?那每天給五塊錢零花錢好了。”
蔣小妹更是笑得呼天搶地喊肚子疼。
陸文龍自己也有點好笑,好像當爹的感覺真不太一樣。
不過二十分鐘過後,他倆就笑不出來了。
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一早把陸娜送到模特隊,陸文龍和蔣琪再順路到辦公室和工地看看進度。有需要的文件就帶上,然後一起到學校那邊上課。
可一到辦公室比他們先來的財務和林聰就一臉凝重:“我們所有公司賬戶都被凍結了!”
從不關心國家大事的陸文龍。終於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真正的遇見第一次全面危機,相比上一次,被徐少康收拾,導致父親的牢獄之災以及自己從國家隊被踢回來,陸文龍終於品嚐到了對於一個龐大的國家,一臺巨大的國家機器,自己其實是多麼渺小,而徐少康那種個人化的行爲又是多麼簡單。
因爲所有渝慶市的各家銀行行長都被拉到省裡面上學習班,而全國各省裡面的所有省級銀行行長被提溜到首都“開會”,其實就是變相的扣住。
陸文龍已經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面,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個社會上無論是物價,還是工資就在這兩三年之間,經歷了一場難以想象的瘋漲!
其實也很明顯,陸文龍自己就是在這兩三年當中,突然一下就擁有了很多,能讓他擁有這麼多的,其實只能是因爲國家放開了金融市場,到處都有錢在流通,所以陸文龍就好像帶着弟兄們拿着釘耙在岸邊撈了幾把。
而現在,老牛預測到的這場極爲慘烈的經濟風暴才真正的開始了,以陸文龍難以想象的雷厲風行之態開始。
當然這場風暴的目的就是打壓所有全國經濟金融市場上的投機倒把和哄擡物價,讓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趨於安定,因爲這個超過十億人口的大國經濟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看着欣欣向榮的整個熱火朝天的市場上,全都是銀行和國家的錢,導致的通貨膨脹跟每個人都希望發財的心思一樣熱過頭了,簡單一句話,連國家收購農民糧食的錢都沒有了。
所以國家在這個緊要關口,就得潑冷水收緊一切!
那個傳說中的華國總銀行行長,發出了一條要求四十天以內,這些行長必須把手裡所有違規貸款跟拆借款迴流的硬性規定!
平京已經接連槍斃了好幾個經濟大案主犯,殺雞儆猴,所以整個國家的金融市場一下就變得冰冷而生硬了!
就好像人們常說的亂世用重典一樣,其實每筆貸款或者拆借款按照合同來說,那都是有前後關係和合同到期時間的,但華國的事情就是這樣,在非常時刻纔不管合同上面說什麼,現在要求收回就必須收回,一時之間所有銀行就只有一個功能,收錢!
陸文龍之前在銀行還餘下的過千萬資金,就好像冒了個氣泡一樣,一下就不見了,被拿去抵債了,抵他和老牛在國立大廈上的貸款欠債!
根本不談什麼流動資金或者這些資金被卡掉以後,會將良性資產變成壞死,全部收繳!
陸文龍可以說是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國家行動力,在國家面前。什麼規則或者合同都是一張紙。昨天還算得上千萬富翁的陸文龍。今天早上來到公司,一下就變成了負翁,欠銀行國立大廈土地出讓金、銀行貸款、工程款、材料款共計超過一億三千七百萬掛零的負翁!
嗯,雖然這虧空是掛在湯燦清名下的,但陸文龍就好像看見一座黑壓壓的山,哐嘡一下就砸在自己頭上。
財務主管艱難的給陸文龍彙報了這個情況,銀行已經在一早過來抽走財務部保險櫃裡面的幾千塊錢,也扣走了賬上本來這周要轉賬給施工隊和材料商的款項。外面熱火朝天工地上的材料只能支撐三天,而施工隊要是知道賬上沒有一分錢可以給他們,估計馬上就會停工!
林聰的聲音也很苦澀:“三嫂的噴繪公司因爲和那棟爛尾的蘭利大廈連在一起,所以噴繪公司的賬目也立刻被清空,銀行開始追討蘭利大廈的項目貸款,而三嫂的廣告公司也貸了設備款的,那邊的賬目也被凍結了。”
蔣琪站在門邊,有些不敢置信的忽閃忽閃大眼睛,也許學法律的她可能開始染上袁哲的那種以法爲本的態度,對目前國家說變就變的政策習慣有些無法適應。
完全沒有任何徵兆。對於陸文龍來說就是一早突然發生的事情,他幾乎有點愣愣的摸摸自己下巴。早上蔣琪颳得非常乾淨,讓他腦子裡有點漿糊的冒出個莫名其妙的想法:“老子的錢,也跟鬍子一樣?都沒有了?”
眼睛眨巴幾下,纔開口,聲音把自己嚇一跳,趕緊咳兩下,因爲好像嗓子眼黏住了一樣的乾澀:“阿杰的那個新建築工地呢?”這邊是阿剛在打理的。
林聰回答:“他的錢都來自你的賬上,材料和人手都從這邊走的,也卡住了。”
“阿林和阿光的摩托車廠還有配件車間呢?”
“他們今天早上已經開始接到所有零配件商催款,而他們自己在幾家大廠賣的配件卻沒法結賬,廠家說把配件拉回來都可以,賬上都沒錢!”
“機機的傳呼機鋪子總不會給逮住吧?”
“那倒沒有……不過他那邊完全幫不上忙吧,情況類似的竹哥那邊的當鋪、白哥的賓館也在催款和之前國營旅社欠銀行的建築款,現在賓館的賬目也給凍結了,全市所有有貸款的企業都這樣!據說全國都這樣……”
蔣琪好一陣終於憋出來一句:“田螺哥的飯館呢?”
林聰也難得擠出點笑容:“那邊當然不會有事。”
陸文龍和蔣琪幾乎同時大鬆一口氣:“哦!那就好,今天晚上還有飯吃!”
喵喵也不會有事吧,那可是來自香港的資金,跟國內完全沒有關係的。
陸文龍把手抱在胸前,低頭從窗戶看着外面國立大廈的工地,現在已經建設到三十層左右,大樓旁邊的空地上堆滿了鋼筋,但往日成列的水泥罐車今天卻只有兩三部,以前遍佈樓上樓下的工人,今天明顯稀少很多,想來材料商和施工隊也都多少得到點消息。
翻開今天的報紙或者電視,都不會看到這場只在金融界發生的風暴海嘯!
昨天還躊躇滿志的一切,現在似乎突然就舉步維艱,陸文龍轉頭詢問十二弟:“這邊的債務我知道,有九千萬是地皮錢,剩下的欠債有什麼說法?”
財務主管更清楚點:“每個月的應付款和利息如果不按期支付,銀行方就有權收掉我們……這個地產項目抵押。”
蔣琪忍不住哼哼兩聲:“這時又**律了?”
陸文龍比她看得開點:“怪不得張慶楠給我說公檢法或者國家纔是最黑的,這纔是黑社會,他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大不了,老子又變成小混混嘛,走了,你去上課不?我估計是今天不用去了,還學屁的建築啊,先回去考慮怎麼給阿清解釋她一下就變成全國估計欠債最多的女人哦……”
蔣琪聽了這句終於有點忍不住笑。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