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燦清重操舊業的同步翻譯也就罷了,勉強只能說解釋錄像帶時裝表演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舉行,涉及到品牌和設計師人名,設計風格什麼的,就說得結結巴巴。
但楊淼淼拿着錄像機遙控器的動作指導,那就絕對是世界頂級的。
論到對身體協調性和動作敏感的把握,有幾個人能比得上她?類似花樣滑冰或者體操跳水這樣極爲複雜的瞬間動作,她都能金睛火眼的看出個子醜寅卯來,更何況時裝表演這樣幾乎是靜態的動作,太簡單了。
先讓陸娜在樓上按着錄像帶播放的音樂走一遍,小虎牙就心裡有底兒,再看看錄像帶上世界頂級名模的動作,也就十分鐘,楊淼淼就按了暫停:“多簡單,娜娜你這個完全不是那回事兒,跟電視上完全不同,我們按照電視上的來。”
湯燦清純粹就是打發孕婦時間,樂呵呵的靠在旁邊椅子上幫腔:“對!你們那些野路子,怎麼比得上這種最專業的頂級名模,跟着這個動作學,絕對沒錯。”
楊淼淼更直接:“去把你的高跟鞋找來,現在就開始從頭練習!”
陸娜歡天喜地,她是真喜歡這個行當。
所以等陸文龍出去檢查阿剛他們搗鼓的那個小戶型公寓樓建設情況回來,一出十三樓的電梯,就看見楊淼淼手裡拿着根棍子,以前用來指點陸娜扎步子,現在乾脆就打人:“肌肉!上身不能擺動,髖部向前,雙肩平行一條線,往前走,步伐應該膝蓋主動向前,明白什麼叫主動向前麼?笨啊!你!這裡!”一邊說,一邊就毫不留情的把小棍抽打在陸娜的膝彎裡。
陸文龍回家她都不回頭看,那是真認真,陸娜也目不斜視,堅持着按照楊淼淼小棍抽打的位置角度調整。
只有湯燦清轉頭撐着腰起來,陸文龍搶上兩步扶住:“現在就去看你爸?”
湯燦清點頭,轉頭給楊淼淼使壞水:“我桌上還有張傳真過來的模特飲食建議,我看跟阿龍還有你那種運動飲食都不一樣,就是得少吃。”
陸文龍有不同意見的疑惑:“才十四歲,長身體呢。”
楊淼淼難得的不客氣:“你知道什麼!走了走了……既然是要去參加全國比賽,那就要奔着冠軍去,再衝着世界冠軍努力,就是要趁着身體還沒有完全成型,可塑性最強的時候抓緊時間,來!三姐,你下樓時候叫個姑娘上來給我們做飯……”突然一下就爆發出那種專心致志的氣焰,就跟在游泳池邊差不多。
湯燦清都吐舌頭,挽了陸文龍就出門:“一家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希望以後瓜瓜能超越你們爭口氣!”
陸文龍真的安排過節在家休息的姑娘上樓幫忙做飯菜,湯燦清還叮囑要按照她的食譜來:“娜娜妹既然想要做這個,那就做到最好,纔不會落到你說的那種情況對吧。”
陸文龍打開悍馬副駕駛車門,這輛車纔是最寬敞的,適合孕婦:“你們就寵着吧,我看最後能折騰出個什麼來。”
湯燦清有解釋:“其實就好像我們也做過小女孩,也都向往那種站在舞臺上,萬衆矚目的感覺,你別以爲小蘇跟琪琪沒有,淼淼就更不用說了,她有這個條件,我們家也有這個條件,那就儘量努力,這不也是我們家的家訓麼。”
陸文龍瞪大眼睛轉回駕駛座開車:“什麼時候還有這樣的家訓了!”
湯燦清似有所指的側身靠在車門上笑眯眯:“一直要努力,以後豆豆跟瓜瓜都要這樣教育,娜娜這個女兒就要先嚐試一下,你這個當乾爹的,可要擺正位置。”
陸文龍纔不傻,鄙夷的笑罵:“我是那種禽獸麼!朋友妻不可欺,朋友的女兒更不能欺,我估計也是當爹了,真把她當女兒,看了就着急,不然隨便甩給樓下哪個管理一下不更簡單,餓不死凍不死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湯燦清滿意的點頭敲完警鐘,撫摸自己的肚皮:“我還是相信你能做個好爸爸的。”
車輛去的是林長峰家,這一次是確定春節後就要卸任了,所以湯培元也算來老朋友家裡最後拜訪一下,年紀大了,見一次少一次。
但湯燦清猜測自己的父親還是不免俗的想爲女兒女婿跟林長峰多牽連點關係,做父親的雖然一心只撲在學問上,在這種事情上終歸還是想爲女兒做點什麼。
陸文龍笑笑不吭聲。
林秉建的母親看見腆着大肚子的湯燦清被扶着下車,就很認真的詢問各種孕期的問題:“秉建他們的婚禮據說是要延後,這抱孫子的事情,就更要延後了。”
林長峰和湯培元也出來迎接,順便解釋一句:“還有兩年時間香港迴歸,這個時候結婚,政治意味太濃,李家也必須考慮市場因素,畢竟香港現在的主流態度還很緊張這個迴歸,比較動搖,我們也不能逼得太緊,總要留出點空間吧。”
陸文龍聽得一知半解,有點茫然的點頭,從車後面的貨廂拿出一些臘肉水果的乾貨,都是自己回來時候,弟兄們搬上船的,借花獻佛,空着手總不好。
湯培元也看着臉上胖乎乎有點變形的女兒,伸手扶着她:“去醫院看看是男孩女孩沒?”
湯燦清嗔怪的看一眼陸文龍:“他說不用看,男孩女孩都喜歡,要賭個暗牌。”
湯培元一生不賭博,也沒驚濤駭浪過,使勁抖白眉毛:“年輕人!年輕人……”
陸文龍不多言,把東西提到廚房就過來坐下,湯燦清就挽着林秉建的母親上樓去說話,一樓堂屋的幾張沙發上就剩下三個人,秘書都沒有。
林長峰主動介紹自己的情況:“確定我到團中央去了,春節完了以後汪書記就過來跟我交接,關於這件事的通知也分發到各個部門中,我說啊,小陸一直不跟我們沾邊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他要做什麼事情,也不會受到影響。”
陸文龍當然不會說自己的艱辛,只是幫忙倒上三個茶杯,自己端着笑點頭。
湯培元更瞭解他一些:“每一次跟小龍見面,我們就會探討一番關於社會,商業以及做人做事的道理,今天藉着在老林的家裡,一起談談?”
林長峰有興趣:“以後到團中央就是跟年輕人打交道了,我也瞭解一下年輕人在想什麼?”
湯培元還是提醒:“他是個別情況,不能一概論之。”
面對一位黨委書記,陸文龍當然不可能把跟老丈人那些當說不當說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敘述,就揀着表面上的敘述一遍,從自己房地產的拆遷,建設一直到最近銀根緊縮造成的市場波動,自己如何化解,最後連同在大學的所見所聞,以及回到縣城省親,卻見識了一番小縣城裡面的不同感受:“大學的黃校長要我寫一篇在社會大學上學習的論文,我現在就打算寫這件事,相比銀行金融系統的風波,我覺得在縣城見識的這些事情感觸更深。”
兩位老者有點面面相覷額,湯培元是沒想到陸文龍就算是隻說能給市委書記聽的東西,都還是這麼驚心動魄,林長峰就愈發的皺緊眉頭,好一陣才放下茶缸:“你寫論文的態度是什麼?”
陸文龍笑起來:“其實對我在這方面意識比較深刻的是政法學院的一位年輕老師,他一直在強調法治代替人治,包括從銀行風波看來,憑什麼收繳我的錢,還不是某位領導說說就收了,假若我來找林伯伯,或許也就還了,這就是人治,再回到縣城的事情上面來,我不戳破那個破爛道路的事情,整個縣城就不知道了麼?我看未必,只是大家都在當做皇帝的新衣視而不見罷了,沒有監督部門秉公執法的向上反映這種情況,到處都是一團和氣,非要有內部鬥爭,也許纔會把這件事捅出來,老百姓更是不在乎法律,只在乎領導,還在把領導當成包青天一樣的角色,那麼治理得好不好,就只能取決於領導自身的道德水準,這就是我的看法。”
兩位長輩更加驚訝,湯培元有點搖頭晃腦:“老黃我也認識,你寫完論文,我打電話問問他的感受,哈哈……”
林長峰笑不出來:“國家的國情不同,有些理論也不能說完全正確,必須要摸着石頭過河,纔是對國家和人民負責任的態度。”
陸文龍其實是不以爲然的:“不過聊天或者論文說說罷了,我還是專心的做好自己商人的本職工作,過完年我也要去平京參加集訓呢。”
林長峰要批評人:“你現在算是出類拔萃的新一代年輕人,要有主人翁意識,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就要去儘量改變實施,當然這樣做,是有些危險,但我還是建議你可以在一定範圍內試着改變點什麼,算是局部嘗試,不要擔心犯錯誤,我也會看着你做這些事情的,多跟我談談,我將來的工作也更多傾向於未來發展嘛。”
湯培元比陸文龍更能聽出這番話中間的含義。
陸文龍自己還意識不到,他一直都奇怪團中央不是管年輕人的麼,聽上去似乎也是個很沒實權的部門,也許這樣才能完全避免跟香港商人的關聯吧。
他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