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心死

謝良娣對周素蘭則是心生恨意,她原是太子最看重的女人,卻在鳳儀宮養胎之時,被周素蘭奪走太子的心。從此後,太子的心裡只有周素蘭,眼中也唯有周素蘭,看着太子望着周素蘭的滿滿情思,就嫉妒得讓她發狂。

“母后,周良娣生了一個小郡主,你看這……”

皇后冷冰冰地喝道:“本宮要的是皇孫,可不是郡主。”

如果周良娣給她添一個皇孫,她會更歡喜的齪。

謝良娣咬了咬脣。

然,外頭傳來了賀蘭雪的聲音:“兒媳拜見母后!件”

皇后掃過賀蘭雪,心情奇差。

賀蘭雪跪在地上,蚊絲不動,“母后,周良娣所出的三郡主生於二月,一出生周良娣就沒了……”

江南人最不喜生於二月的孩子,無論男女都被視爲克父母長輩的煞星,所以他們會在孩子出生後送入寺廟庵堂,又或是棄掉,甚至還有些心狠的直接把孩子溺斃。

一些婦人爲了避免孩子生於二月,甚至不惜服下催產藥物,硬是趕在正月時生下孩子。

謝良娣明白賀蘭雪的話,賀蘭雪在江南長大,骨子裡也有江南人的傳統與看法,“母后,這孩子到底是殿下的骨血,請母后將她交予纖塵照顧。”

如果孩子在她這兒,以慕容恪對周良娣的癡情,一定會常去她那兒,她不屑與太子宮的女人爭鬥,但這何償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爭寵法子。

賀蘭雪立時覺察出謝良娣的用意,周良娣沒了,誰要先一部得到太子的心,誰就能得到更多的寵愛,太子現在有三個女兒,還沒有兒子呢。“母后,兒媳願意哺養三郡主……”

皇后心下一轉,她們的心思她知道,“三郡主本宮帶回鳳儀宮哺養!”她冷厲着臉,“告訴太子,明兒一早準時參加朝會,他若胡鬧,這輩子也別想見三郡主。”

慕容恪酒醒後,從文秀娘這兒聽到的就是一句“這輩子也別想見三郡主”這是他的女兒,皇后有什麼資格不讓他見。

宮人更是把太子妃、謝良娣的話一字不漏地複述給了慕容恪聽。

文秀娘垂着頭:“殿下,有件事奴婢要向你稟報。”

“說。”

文秀娘從懷中拿出了一點藥材,雙手捧過。

“這是什麼?”

“附子!周良娣逝後,奴婢徹查了她近幾日服的湯藥,就在她痛苦生產時,有人把附子混入了周良娣的藥中,正是這些附子引發了周良娣的血崩死亡。”

文秀娘大膽地迎視着慕容恪,什麼樣的血崩,竟連太醫都止不住,她心下生了疑,便細查了那幾日周良娣服的藥,結果就在一堆藥渣裡發現了附子,她查了醫典,又私下詢問了太知,得到附子是孕婦的大忌,而且是臨產的孕婦若服附子必會在產後引發血崩喪命。

她細細地把自己發現此事的經過講了一遍。

慕容恪道:“你說是有人害死了蘭兒?”

文秀娘肯定地點頭。

“查,給本王好好地查,無論是誰害死蘭兒,本王要她償命。”他說得咬牙切齒,他的蘭兒那樣善良,如此美好,竟被那些女人給算計害死。

此仇不報,他如何面對他的蘭兒。

文秀娘面露難色,“若是這般勞師動衆地查,會不會讓皇后……”

“本王的妻子被人害死,本王想查出真兇也不行?查,若出了事,全由本王擔着。”

慕容恪次日去了議政殿,只是他沒有半分的暖意,就像一具行屍走肉,周良娣沒了,他突地覺得心是空,人也是恍惚,擁有時,不曾真正品味,失去了才發現擁有的珍貴。

他不知道羣臣說了什麼,他不知道皇帝說了什麼,他甚至不知道後來是如何回到了太子宮。

今兒查出了三位姬妾,慕容恪二話不說,當即下令“杖斃!”吐出兩字後,又補充道:“上至太子妃,下至太子宮孺人齊數觀刑,誰害了周良娣性命,本王就要誰償命!”

皇后對於太子宮的血雨腥風,自然不能視作未聞,當即派了顧嬤嬤到太子宮,“殿下,皇后娘娘說,周良娣該出殯了!”

“本王自有主張,不勞皇后告訴本王應當如何做?”

若不是皇后,他怎會往太子宮添那麼多的女人。

這些女人都該死,是她們害死了周良娣。

周良娣待她們不好麼,可她們竟在背後算計周良娣。

顧嬤嬤道:“殿下,周良娣已死,可三郡主還活着……”

“誰敢碰我女兒,本王滅他全族。”他微眯着雙眼,一臉狠決,彷彿即便那人是皇后也不行,他自然知道,皇后要用三郡主逼他去議政殿,甚至逼他不許頹廢。

他最心愛的女人沒了,他爲什麼不能難過?

第一次,他不想當太子。

如果可以,他寧願放棄現下擁有的一切浮華,只求換取

周良娣的平安。

謝良娣心下一顫。

他的女兒……

在他心裡,只有周良娣生的女兒纔是他的孩子,他似乎忘了,除了三郡主安若外,他還有兩個女兒。

謝良娣的心一陣刺痛,她喜歡太子,可太子的心早被周良娣給佔滿。

如若,她不曾懷孕住到鳳儀宮,是否他的心就不會有周良娣。

答案是否定的,出身名門的謝良娣亦知,無論是容貌還是才學、性情,就連她也不及周良娣。

謝良娣是個有才學的女子,正因有才學,她喜歡同樣有才學的人。在夜深人靜時,她曾爲自己對周良娣的嫉妒而羞愧。

文秀娘頓首稟道:“殿下,洛玉郡主求見!”

李洛玉這兩年頻頻出入太子宮,不是與周良娣示好,而是她喜歡太子,她對太子的喜愛之情溢於言表,甚至成了太子宮上下沒有道破的秘密。

慕容恪道:“傳!”

李洛玉穿着一襲素色的錦袍,神有憔悴,低垂着頭:“太子殿下,臣女來弔唁周良娣,臣女與她性子投緣,這人好好的,怎就沒了……”

沒了好!

周良娣獨佔太子之心,李洛玉早就看不過,要是沒有周良娣,她纔有機會。

慕容恪面無表情,無論是誰害死了周良娣,他都要殺!殺!殺!周良娣仙逝,這太子宮得到最大利益的是兩個人:太子妃和謝良娣。但謝良娣性子清高,不喜歡打理後宅等事,尤其是生了大郡主後,就更喜歡安靜,剩下的那人只能是太子妃。

早前的鄭良娣屢屢算計衆姬妾,就是擔心旁人比她先一步生下皇孫。

現在的太子妃並不會比鄭良娣多一分賢淑。

既然太子妃畏懼比她強勢的女子,他偏要在太子宮弄一個出身、性子都強過她的。

此念一轉,慕容恪道:“洛玉表妹,本王給你一個機會,查清是誰害了周良娣的性命,若是查出真兇,本王重重有賞。”

沒有了他的蘭兒,他身邊是誰已不再重要,一步步走近李洛玉,附在她耳邊,低低地道:“本王可以娶你入太子宮。”

在這太子宮,也唯有他的蘭兒纔是最重要的。

沒有了她的太子宮,就如同一座監牢,禁錮了他的人,也封鎖了他的心。

這些天,他一閉上眼睛就會憶起周良娣的音容笑貌,她與他說話時的模樣,她與他俏皮時的模樣……

那樣的清晰,清晰得他滿眼滿心只能看到她。

醒來後,他喜歡的人沒了。

只餘撕心裂肺的痛,彷彿周良娣的離去,也一併帶走了他的魂靈,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沒了靈魂的空殼。

他終於明白慕容恆與他說感情時的樣子,“三皇兄,我只想要溫彩一個,有她就覺得擁有了一切,沒有她,我便是一無所有。”

他懂了,卻已懂曉太晚。

曾以爲只要他真心喜歡周良娣就足夠,給她最多的溫柔,給她最多的寵愛,給她最別樣的關懷,便是他對她的愛。

原來不是,那樣的“最寵”是給她莫大的傷害。

周良娣就是他所有的陽光。她沒了,他的世界變得絕望而黑暗。

李洛玉眼睛一亮。

她要做太子妃,她要當未來的皇后。

除非,她藉着這次的事把太子妃弄沒了。

“三表哥說的是真的?”

“本王一諾千金,絕非戲言。”

皇后想阻他,但他卻必須查出真相,要還周良娣一個公道,那些害死周良娣的人全都該死。

“洛玉定不負三表哥所託。”

慕容恪一轉身,“文秀娘現在就交予你使喚,整個太子宮皆聽你指揮,本王只要真相。”

這一天夜裡,慕容恪在正殿批閱奏章,而太子宮又挖出幾個參與毒害周良娣的宮人、姬妾,最後挖出了太子妃賀蘭雪。

有幾個宮人指認“是太子妃身邊的太監讓我們把那草藥混進去的……”

李洛玉要的就是這樣結果,藉着這事除去賀蘭雪,只有她不在,太子妃的位置纔會是她的。

賀蘭絕被貶瓊州不知州,遠在千里之外,賀蘭雪孃家已無權勢,拉下一個沒有勢力的與依仗的太子妃着實容易得緊。

“把證人證詞備好,明兒一早,本王就遞折請求將她貶入冷宮。”

最癡情的人往往也是最絕情的人。這句話,充分體現在慕容恪的身上,次日早朝他當朝呈遞奏摺以“太子妃毒害太子子嗣、毒害周良娣”爲由,請求貶廢太子妃。

皇帝瞧罷慕容恪呈遞的罪證後,當朝應允。

失去愛妻之痛的慕容恪,也不願去分辯真僞,他只想將傷害過周良娣的人都給除掉。他從未想過,李洛玉一早就瞧中了太子妃的位置,爲了害賀蘭雪,更是杜撰了罪證。

賀蘭雪被貶庶人,打入冷宮。

三月初三,慕容恪再請聖旨,請求皇帝冊周良娣爲太子妃並賜其封號。

皇后聽聞消息前來阻止,而皇帝因憐惜太子失去周良娣,追封其爲太子妃,賜封號昭賢太子妃。

自來有太子有封號,卻從未有太子妃得到封號的,這似乎預示着一抹不尋常。

三月初六,太子妃周素蘭出殯,葬於離皇陵六裡之外的昭賢太子妃陵。

太子宮暫由謝良娣代爲打理。

與此同時,太子宮裡傳出了慕容恪因酒後失狀與李洛玉成就夫妻之實的事,壽春長公主爲此特入宮中請求皇帝、皇后,讓太子迎娶李洛玉。

然,慕容恪只同意娶李洛玉爲良娣,並不同意娶其爲太子妃,壽春長公主被迫答應讓李洛玉爲良娣。

溫彩看罷了文秀娘寫來的信,不由得長長地輕舒一口氣。

信很長,把太子宮近來發生的事細細地說了。

周良娣是被人下藥害死的,而太子妃則是被李洛玉尋機誣陷被貶的,李洛玉終於如願以償要嫁入太子宮。

謝良娣身子不好,一旦李洛玉嫁入太子宮,以她的爲人,再加壽春長公主行事霸道,這打理太子宮後宅之權的定是李洛玉。她雖名爲太子良娣,實卻行使太子妃之權。

溫彩不由唏噓一陣,腦海裡掠過周良娣的容貌,憶起去歲與她一起交談打趣的情形,這樣一個美麗、優雅又才華橫溢的女子,到底殞於太子宮姬妾爭寵之中,即便她貴爲太子良娣,卻也逃不脫暗箭難防。

夜裡,溫彩與慕容恆提及到此事,慕容恆一陣感嘆,不解地道:“太子皇兄真要娶李洛玉入太子宮?”

溫彩道:“他當時是想查出毒害周太子妃的真兇,而皇后又一味阻止,許是他心裡悲苦,想故意與皇后作對,這才借李洛玉之手來對付太子妃。”

從一開始,太子最喜歡的就是周素蘭,偏生皇后不同意他立周素蘭爲太子妃,如今周素蘭一死,太子對她的感情暴發出來,一發不可收拾,便是皇后想阻止也不能。這也許是太子對皇后的宣戰,皇后爲了逼太子,竟拿太子與周良娣的女兒要脅,這也是進一步觸怒太子瘋狂之舉的原因。

慕容恆擁緊了溫彩,“早前,我便勸過太子皇兄,讓他少往太子宮弄女人,可皇后卻說要多開枝散葉,反倒是他間接害死周太子妃。”

溫彩寵溺一笑,吻上他的臉頰,“像我們這樣多好。”

“是,我們這樣……很好。”

吻,鋪天蓋地。

榻的另一頭,慕容標正醒着,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父母的纏綿,瞧得正起勁,只聽慕容恆道:“三順兒,把世子抱到偏廳暖榻,由你和麻嬤嬤照看。”

今晚歸三順兒值夜,他飛野似地抱走了世子,交給外頭的麻嬤嬤。

慕容標心裡暗道:看不成了!就看到一回,畫面還真是精彩,偏慕容恆就不再讓他看了,溫彩知道他是重生的,可他爹好像不知道,怎麼也不讓他看。

他不是小孩子,他可是大人,是二十幾歲的大人啊。而且,前世的他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

慕容標半歲時,表現出了不同於同月大小孩子的天賦,他會張着嘴咦咦呀呀地說話,還會翻身,甚至在學着爬。

慕容標十個月時爬得比走得快,卻依舊不會喊“爹孃”。

慕容標滿週歲時,大辦抓週宴,雍王府的庫房再次爆滿,他感覺父母藉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辦宴,就是爲了斂財,但大部分財物卻又用在肅州整治河渠上。

慕容標一歲九個月時,他依舊不會說話,但他能聽得懂大人說的話,會用手指想要的東西,會撲到溫彩的懷裡索要抱抱。

青鶯很喜歡慕容標,似乎因爲他當初的一個笑,就認定慕容標與她有緣。於是,青鶯在保護雍王妃之餘,多了一項愛好:和麻嬤嬤、雙雙搶世子慕容標玩,對,就是玩,她會把慕容標帶到後花園習武,最初只是覺得好玩,可後來她驚異的發現“世子是個練武的料”,雖說小小的人兒,可一比一劃學得有模有樣,這讓青鶯很是得意。

這日,慕容標又飛快地撲向溫彩,卻被青鶯一把撈在了懷裡:“世子,你不能再這樣撲王妃,喏王妃肚子有妹妹。”

慕容標咬着指頭,一雙烏黑的眼珠子直盯着溫彩看。他的娘還真年輕,而今看得順眼了,他發現孃親是個大美人,咧着嘴一笑。

雙雙笑道:“青鶯,你怎麼知道王妃這胎是個郡主?幸許是個公子呢?”

麻嬤嬤道:“是公子更好,這樣我們世子就多了一個兄弟。”

皇家婦通常有兩個兒子纔是真正坐穩了嫡妻位,這是自來的慣例。

溫彩含着笑,慕容標一歲零二個月時,她給他斷了母乳,暫且羊奶代替,每天早晚便叮囑雙雙和麻嬤嬤給他喂一竹筒羊奶。她令匠人照着她繪的草圖做了個類似於現代的“奶瓶”,匠人們還真是厲害,一瞧那模樣就製作了密封

性能很好的“奶筒”,沒有玻璃瓶,匠人們用竹筒代替,在上頭加了個類似於“瓶蓋”和奶嘴的羊皮塞子,慕容標抱着奶筒,含着羊皮做的奶嘴每天吸着羊奶,一滴都不灑出來。

慕容標對溫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發現溫彩總會繪一些奇怪的草圖交給匠人們製作,什麼麥田裡用的獨輪車,在上面放上莊嫁比人力搬運快捷;什麼莊稼用的割麥鐮刀、鋤頭,甚至還改良犁頭,製作了靶子,有七尺長、三尺寬,用耕牛一靶,土就碎了,地就平了,真是奇特極了,一件件推廣開後,極大地方便了百姓。

每次溫彩在繪圖的時候,慕容標就乖乖地由麻嬤嬤抱着,或是任由雙雙抱着,不哭不鬧,一雙滴溜溜烏黑的眼珠看着溫彩一筆一劃的描畫,溫彩一邊畫還會一邊嘀咕:“應該是這樣的吧,我再想想,這樣對不對,若不對,就再修改一下,對,發展農事,就要是花最小的銀錢卻要最大程度地便利於民。這樣製作花銀錢太多,百姓們接受不了。對,這犁頭可以設計得再寬些,犁頭尖鋒用寒鐵製造,其他地方繼續用鐵打造……”

雍王府的匠人們很忙,無論是鐵匠還是木匠,他們總有做不完的活,要幫溫彩製作各種各樣的東西,他們樂此不疲,甚至也開始自己製作一些好東西,一旦好用,就會得到溫彩的嘉獎,甚至還給他們在肅州專門開了一個鋪子,售賣的東西便是他們製出來的物件。

試種田莊是第一批試用這些農具的地方,那些來學習的學徒,一個個眼睛透亮,看到這樣好又實用的東西,一個個歡欣鼓舞。

慕容恆在初春時,玩了一回微服私訪,抓了兩個貪墨知縣,直接重懲降爲罪人,送到玉礦做苦役,後又上稟朝廷細說此事。

玉礦那邊,皇帝親賜小鎮爲“祥玉鎮”,玉器匠人們製出了一批批的玉杯、玉碗、玉盞、玉硯等物送往京城,戶部官員照着溫彩提供的“賭石”玩法,把一些毛石送往京城供權貴們賭玩玉石。在京城做這生意的是太子慕容恪,他爲此派了幕僚去開這“賭玉坊”,也兼賣一些祥玉鎮生產的玉器,若是有人當場賭出玉來,可以在賭玉坊加工成自己喜歡的首飾或玉器。

慕容恆的視線再次落到溫彩的肚子上,這一看才突地憶起了一件事:“鎮遠候府來信了,你哥終於上呈奏疏,請求父皇立溫鵬遠爲鎮遠候世子。”

去歲八月,梁氏又給溫青添了一對兒子,是一對孿生子,據信中溫綠所敘,這七少爺、八少爺長得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七少爺脖子上有顆痣,溫綠每次辯認他們,都是根據這痣來辯別的,可去年冬天他們穿得厚,遮住了痣,引發的後果是,溫綠不知道誰是七少爺,誰是八少爺。

上個月,這對孿生子滿週歲。溫青見自己有三個兒子,到了該立世子的時候,夜裡與梁氏商議一番,還是決定照着各家的規矩來,立嫡長子爲世子,溫青連夜寫了奏疏上呈朝廷。

八月末時,朝廷的批文下來,皇帝下旨賜封溫鵬遠爲鎮遠候世子,又封梁氏爲鎮遠候夫人,享二品誥命。

溫彩看罷了信,“顧家派媒人去鎮遠候商議阿綠的婚事了,挑了五個吉日,嫂嫂問了阿綠,定在了明年正月二十六,阿綠問我回不回京城吃喜酒。”

那個時候,她正是孕重之時,怕是回不去了。

現在正是九月時節,肅州剛剛大豐收,推行出去的苞米、土豆收成頗豐,百姓們歡欣鼓舞,一些還沒種苞米、土豆的村子紛紛請求,希望雍王府能在來年給分發一些糧種。

第314章水禍

第一年在田莊學習的學徒有七成回到了各自的村莊,他們是第一批種植苞米、土豆的百姓,溫彩兌踐承諾,在他們的去年秋天離開的時候,每人分發了苞米、土豆種子,他們知道是種子,是捨不得吃的,全都帶回家種了起來,聽說今年秋天便收了不少,那些原是村子裡只種一戶的,這一收明年春天整個村子的人都能種上。

而今春又新收了三百名學徒到田莊,又是秋天了,又到了他們離開要領種子回家的時候。但跟着牛莊頭學習全套種植技術的學徒還在,他們得繼續學下去。

近來,西北各州的知州、知縣紛紛寫信來,請求慕容恆也幫他們培養一批種植能人。

慕容恆應了,要他們明年二月將選來的人送到肅州應選。

翌年暨天乾二十五年五月,西北大地發生了一件大事:黃河氾濫,黃河沿岸的民田民宅被毀,無數百姓無家可歸。

肅州因慕容恆整治河道,雖被沖毀一部分,卻是整個西北受災最小之地。除了離黃河較近的百姓受災,其他百姓安然無佯。水災後,慕容恆給肅州受災百姓補發了一批苞米、土豆種子,又派各地官員幫助百姓儘快恢復生產,再建家園。

西北其他地方的百姓聽說肅州因整治河道受災極輕,又聞肅州百姓有苞米、土豆,以爲肅州百姓不捱餓,災民紛紛往肅州一帶雲集,一時間肅州城內人滿爲患。

溫彩當機立斷,從京城的陪嫁莊子急調苞米、土豆種子到肅州,京城

幾大鏢行、漕運全部被雍王府徵用運糧、運糧種進入西北。

肅州知州與雍王府二管家站在肅州城牆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百姓,拖家帶口,或全村逃難,或全鎮逃難,大聲喊道:“百姓們、鄉親們,朝廷知道你們的家園被毀,會盡快派人來賑災,現已調集糧種、糧食來西北,會盡快發放到各州府、縣衙。你們儘快回家,領取糧食、糧種,朝廷來的官員會幫助你們重建家園。”

城內人滿爲患,爲恐生出事端,肅州知州當機立斷下令不許災民再入肅州城。可就算如此,還是有西北各地的百姓雲集肅州,其間亦有一部分災民往京城方向、未遭災之地轉移。

種在田地裡的莊稼被沖毀,家宅被毀,就連一些人也被活活淹死了。黃河氾濫,洪水奔涌,像一片無邊無際的地獄在口,他們眼睜睜地看着親人被捲入洪浪着,自此了無音信。

災民們從數百里、乃至近千里之地趕來,就是希望能在肅州吃上幾口熱粥、熱飯,雖然雍王妃令府中婆子、小廝在城外搭了三處粥棚,怎耐粥棚太少,災民太多,每人連半碗都分不到,就是如此,每天雍王府也要投入上百擔的糧食。

慕容恆夫婦從京城而來,雖然雍王府有五千畝試種田,可這大部分種的都是苞米、土豆,收了之後,便變成種子,分發到肅州各縣(鎮),惠及肅州百姓。府中的餘糧原就不多,就是現在拿出來的糧食,也是肅州糧庫的。

有幾個百姓仰頭望着城牆,彼此相望,他們好不容易來了,怎能就這樣離開。

“肅州是四皇子的封地,只管肅州百姓,有了好處也是肅州第一個得到。早前好些天,四皇子就把糧種給肅州受災百姓發下去了,聽說苞米苗都從地裡長出來了,還有土豆苗也長出來了,甚至在臨河一帶補插了薯蕷苗。”

“這薯蕷苗可是好東西,以前只有南方有,這回我們西北也能種了,可這些好東西,我們西北其他幾州的百姓就沒有。”

他們聽說這都是因爲肅州是雍王的封地,他一到肅州就替肅州做了不少的好事:整治河道、教百姓種植苞米、土豆,甚至於對以前種植莊稼不對的地方也進行了糾正。現在肅州百姓一提到雍王、雍王妃,誰不讚上幾句:“這是我們肅州的福星,雍王仁厚,雍王妃更是菩薩轉世。”“我們雍王聰慧神武,文武兼備,雍王妃更是個天仙般的人物,人長得美,心腸也是最好的……”

這會子,有帶頭的百姓大喝道:“我看肅州知州就是故意要趕我們離開,朝廷賑災的官員哪有這麼快就來的。”

“一定是騙我們的,是要趕我們離開肅州。”

“我們不能走,一離開這兒就只有活活被餓死的份兒。是我帶着村裡年輕力壯的人出來逃難,就是希望雍王能發發善心,能給我們村分點糧種帶回去,沒有糧種,我可沒臉見全村父老鄉親。”

百姓們越發議論得厲害了,七嘴八舌,嗡嗡的議論聚在一處,卻有着海浪一般的呼嘯聲,最後將肅州知州的聲音淹沒。

肅州知州無奈地看着二管家,抱拳道:“秦二管家,你看這兒……”

二管家道:“雍王府哪裡還有糧食、糧種,殿下已經下令各州放倉派糧,只要那邊一派糧,他們得了消息就會各回家園。”

站在城牆根下的幾個百姓大聲道:“我們不要糧食,我們要糧種,我們要肅州百姓一樣的待遇,我們要種苞米、土豆。”

他們來到肅州,一路上都見到百姓們種着這些莊稼,又聽早前種過的百姓稱讚,說這產量高,又說雍王府的人還教會了他們打儲存土豆的地窖,把土豆存到地窖能吃上一年的時間,且這土豆可作菜,可做糧食食用,最是填肚管飽的食物。

知州大人擰着眉頭:“得讓各州官員把他們的百姓帶走,聚在我肅州城算怎麼回事?”

要是發生民變,原不是肅州百姓,倒成了他的過錯。

知州大人撫額,壓力頗大,一轉身對旁邊的師爺道:“給西北各州送遞官文,讓他們來此領回各自百姓,要是逾期不領,本知州便把百姓留在肅州。”

他詭異一笑。

若是各州沒了百姓,這也是他們的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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