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元年正月初十,慕容恆登基爲帝,史稱雍和帝。
十公主這三月仍如夢中,她是宮中最後一位沒有出嫁的公主,現在她是安陽長公主,可她已有二十一歲了。
不是她不願嫁,而是太上皇、秦太后捨不得她嫁,他們總說:“我們的安陽美麗端莊,應該得配天下最好的男兒。”
而她呢,早在幾年前就喜歡上一個男子——池聰讎。
想到他,十公主的心便不由自己的怦怦亂跳。
他在作甚呢?她一直對他念念不忘,他是否在心裡喜歡過她,也如她這樣相思入骨,如她這般想多看幾眼緊。
他是喜歡她的吧?否則上回,池聰入宮拜見顧太后,不會特意饒到翠薇宮附近,而她得了消息正好在那裡澆花。
是的,他特意見她。
而她,也是想見他。
情不如所起,因爲對他的心疼,她就心動了。
從此後,她的心裡再看不見旁人,只有他,任是旁人說了多優秀的男子,她也不會瞧上半眼。
“安安,你在瞧什麼呢?”
溫彩穿着一襲鳳袍,育過兩個兒子的她,體態豐盈,身材玲瓏有致,她還是那樣的快樂,有丈夫護着,有孃家兄長疼着,就連宮中的太上皇、秦太后也疼她。
十公主回頭一望,帶着幾分羞澀地道:“皇嫂,我就是欣賞京城的風景。”
她想:嫁夫當嫁相愛郎,便如溫彩這般,女子一生的過度,不在幼年,不在孃家時如何,還得看與丈夫的感情是否好。
是啊,相愛郎纔是她想要的。
溫彩笑道:“站在皇宮的觀景閣賞風景,呃,如果我沒猜錯,那個方向該是各部院的方向,哦,聽說今兒是恩科大考,我們安安該招駙馬了,到時候在是招狀元郎還是招探花郎的好?”
溫彩不喜這樣的十公主,她希望十公主是簡單、快樂的,可這次回京,她隱隱覺得十公主變得憂鬱。
“皇嫂,你再亂說我就不理你了。”
溫彩正色,拉着她道:“好了,我不與打趣了。我聽母后說了,這幾年與你挑選的少年才俊可不少,你怎就一個也沒看中呢?莫不是心裡有人了?安安,有了心事就要講出來,不要悶在心裡。”
七公主嫁去衛州,宮裡是這樣的冷清,可因着她要幫母妃打理後宮,日子倒不無聊,這幾年她學會了許多,在宮外誰不知道宮裡有一個賢惠能幹的十公主,讚美之詞不少。這幾年,許多朝臣、世家名門向天乾帝提親的亦不少。
那時秦太后還是秦榮妃,她悄悄兒問十公主,“小十,這家公子如何?聽說儀表堂堂,書念得不錯。”
她總是搖頭再搖頭。
秦榮妃每每面露失望,“這個也不行啊,好,我與你回了皇上。”
溫彩越發肯定十公主有喜歡的人了,“安安,你不告訴旁人,總該告訴我吧。”
“皇嫂,沒用的,母后和皇兄都不會同意,顧秦兩家結下仇怨,母后一生因顧太后受了許多委屈,甚至也是因爲顧家,舅舅一家才被陷害,而今又傳出她們年輕時候的恩怨……”她垂首,想到這事就難以舒解。
秦太后一生受顧太后傷害頗多,就如秦家被顧家算計傷害最重。
畢竟秦懷玉的父親秦老將軍是以發配途中得病過逝的,這顧家自然也是殺人的原兇。
“你未曾說出來,怎就知道不行呢?安安,我只想問你,你喜歡他,可曾知道他是否喜歡你?”
十公主擡頭,定定地望着六部的方向,“他說過喜歡我的,只是他亦知道身份懸殊,但這些年,我不嫁,他也不曾娶。”
溫彩凝眉,是顧家的公子,不對。七公主嫁的是前世的丈夫孫建華,那麼十公主也該是如此,前世這個時候,池聰早已戰死西北,但現在池聰活得好好的。
“是池聰!”
池聰活,池睿亡。
她不知道前世自己去後,池睿的結局如何。
十公主驚愕不已,這個人連秦太后都猜不出來,秦太后只知道女兒有喜歡的人。
溫彩點頭,“他還不錯。”
“可他是顧太后的外甥,母后與顧太后的芥蒂那麼深,母后嘴上不說,心裡也不會痛快。父皇說過,母后是對別人寬容,對自己很嚴苛的人,我不想讓母后難過。”
“安安,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吧,勇敢地把這件事告訴母后,我相信她能理解你。畢竟,池聰是池聰,顧家是顧家。”
秦太后聽了十公主道破心事後,沉默了良久,最終化成了一聲喟嘆。
因爲池睿救了溫彩,十公主竟對池聰動了情,且私下已經見了數次面,兩個年輕人又互表了情意。
這一天,秦太后什麼也沒說,打發十公主離了康壽宮。
隔日,溫彩就到了,勸了秦太后良久,秦太后到底勉強點
頭。
慕容恆惱道:“池聰,他?他有什麼好的,想娶安陽,不應,朕不答應。”
“你叫嚷個甚?這是安安喜歡的人,能說好或不好,感情就能收住的麼?其實只要安安快樂幸福比什麼都重要,以我的意思,就成全了他們吧。阿恆,難得有情郎,安安二十一了,大燕立朝以來,可有公主留到二十一的?沒有,便是當年的七公主華陽也沒到二十,這幾年母后、父皇給她挑的駙馬還少麼,爲什麼沒成,那是安安不願意。”
慕容恆想着自己因爲秦太后的央求,決定暫不動顧家,但早晚有一天,若是顧家犯到他手裡,他肯定是要動的。
顧家的勢力發展較快,雖然他登基進行了一系列的打壓,朝廷在江南建了幾個貨運碼頭,藉此來分攤顧家在江南的生意,又故意壯大江南世家的勢力,確實對顧家起到了牽制作用,但顧家曾算計、陷害秦家的事,不是這麼就可以化解的。
“顧家是顧家,池家是池家,何況當年池睿救過我與植兒,就是念着這份恩情,我們也不能阻止安安。阿恆,你就應了吧,招池聰爲駙馬,我們風風光光地讓安安嫁出宮,她已經二十一了,你還留她到何時,有我們疼着她,又有池聰喜歡她,她不會受苦的……”
慕容恆到底沒爭辯過溫彩。
溫彩以他們的故事來勸服他。
相愛的人在一起,即便吃糠咽菜那也是幸福。
有這句話,就夠了。
雍和元年四月二十,慕容恆將安陽長公主許配池聰爲妻,着欽天監挑選吉日,禮部籌備,當日,溫彩就決定從戶部撥款二十萬兩白銀,從自己的陪嫁收益中出五十萬兩銀子預備。
雍和元年八月初二,安陽長公主大婚,陪奩、嫁妝超越過往所有公主大婚,一千二百擡,從宮中禮器、名貴瓷器、字畫,再到各式名貴花木,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沒你看不到的。一時看呆了全京城百姓的眼睛,彼時,滿朝皆知,暢園是皇后的、百貨行是皇后的、試種田莊是皇后……甚至京城還有許多頗有名氣的店鋪也是皇后的。
皇后給安陽長公主添的嫁妝,對於皇后來說不過是兩月收益。
御史只能咂舌,戶部只出了二十萬兩白銀,其餘五十萬兩全是皇后自掏腰包,人家姑嫂情深,皇后願意掏。
十公主嫁予池聰爲妻,學了昔日七公主,拒要公主府,所住府邸上掛的是“池府”匾額,十公主性子溫順,上敬公婆池太太顧詞,下善待府中下人,大婚一年後,替池聰生下一子,頗得婆母疼愛,婚姻美滿幸福,十公主一生育有兩子兩女。
後,十公主長子得封二等安成候,兩個女兒皆封爲縣主。
池聰一生,雖一時興起揹着十公主在外養過幾個外室,但這些外室一律不允生育子嗣,玩上三五年,待他失了興趣,便悄悄配人打發離去。也曾養過幾個粉頭,但從未動過念頭納娶侍妾。
有一回,溫彩得了消息氣不過,偏十公主還幫着池聰說話。她自兒個白白氣了一場,夜裡,慕容恆寬慰她道:“小十是在學母后呢,母后一生便在裝傻扮單純,小十也學了去。你這麼一鬧騰,池聰回頭見了小十會愧悔難當,更加疼她、敬她。”
事後,溫彩觀察再三,還真被慕容恆給說中了,十公主那傻子竟傻人有傻福。池老夫人顧詞將十公主當成了女兒般的疼愛,私裡狠聲訓斥池聰胡鬧,又誇十公主賢惠,“你娶了這麼個好媳婦,怎還不知足,皇后得了消息,傳她入宮說話,她居然一口咬定,說那都是外頭的傳言,說你們夫妻感情深厚,你是萬里挑一的好夫君,是萬萬不會在外養粉頭的。”
當時,十公主確實如此說的,不僅如此,還信誓旦旦地反而安慰溫彩“嫂嫂莫聽外人胡說,整個京城都知我們夫妻恩愛,指定是某個對我夫君起了壞心思的人故意中傷。她真沒在外養粉頭,更不會養外室,我信他……”
池聰聽了顧詞所講後,心下頗是感動,自己在外花心,妻子卻對他堅信不疑,自那之後收斂了許多,回府後,竟抱着十公主道:“安陽,以後我只要你一個。”雖是如此,安陽卻給池聰安排了兩個美貌通房,從此,池聰養外室、粉頭的事便就此絕了。待得他的長子成人時,池聰竟是連通房也不要,從此踏踏實實地與十公主過起日子。
而安陽則在私下裡想着榮太后的話,“安陽啊,婚姻就像傢俱,壞了莫學旁人丟掉換新的,壞了要修修,修修又能再用了。”
修,她就算是在修自己的婚姻,不是放棄,當然她學會了母親的裝傻。母親一生,因爲裝傻,算是深宮唯一一個得到幸福的人,可在她幸福的背後,也曾付出辛酸的代價。那麼她,就裝裝傻又何妨?
她在知曉池聰養外室時,也想過大吵大鬧,這麼做不僅失了風度,反而是逼池聰。她選擇了相信,明知那是事實,卻裝傻地相信池聰。用自己的信任與優雅,讓池聰升起了愧意,從而更加善待於她。
這樣通情的她,這樣相信丈夫的她,即便是鐵石心腸之人都不會去傷害,何況
,還是原對她有情的丈夫池聰。
---題外話---後面寫九公主的番外,親們還想看什麼樣的番外呢?在正文第一章之前,曾經有一些奉旨選妻的故事,只是後來卻將那部分內容給剪了,有米有想看的親,如果有,我作爲正文前篇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