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光線下,李青歌小臉越發柔美動人,卻倔強的偏向牀裡,不看蘭千雪。
蘭千雪亦是心裡堵的慌,他不想回大理,更不想見到那老不死的臉。
可是.....丫.
那裡卻是他的家,儘管不想承認,可是,午夜夢迴,心裡思念的還是那個比冰窖還要冷的地方。
真是可笑媲。
想想,他都多少年沒有回去了?四年還是五年?已經記不太清了,但奇怪的是,那裡的每一處屋子在他腦子裡都記的清清楚楚,甚至夢裡出現,也不顯得陌生,一花一草皆是那樣清晰。
“好,我答應你。”思量了好一會,蘭千雪終於下定決心,“我答應你回去看那老不死的。”
李青歌緩緩扭過頭來,看着他臉上的不甘與氣惱,不由好笑,他這是在跟自己賭氣嗎?回家看自己的親爹,至於這樣嗎?
“不過,我是不會跟那女人一起回去的。”見她終於扭頭看自己了,蘭千雪心裡稍微好受了些,於是,又倔強的補充道,“而且,回去我就跟那老不死的說,我要解除婚約,我纔不要娶她梅思暖呢。”
“......”李青歌沒有再說話,他與梅思暖之間,是他們的私事,她不想參與。
“然後,我娶你好不好?”突然,他朝她湊近了一點,眨巴着星光璀璨的漂亮眼睛,輕聲誘哄道。
李青歌嚇的後背陡然崩直,“什麼?”
蘭千雪狠狠瞪她一眼,“我說我要娶你。”至於嚇成那樣嗎?他是洪水猛獸麼?
“你......”又耍小孩子脾氣了嗎?就因爲自己勸他回家看病重的父親,他就這樣賭氣?
李青歌不禁有些無語,“你我都是有婚約的人。”
“那又怎樣?”蘭千雪沒所謂的哼道,“你與那男的解除婚約,我與那女的解除婚約,然後,我倆成親。”
“你當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嗎?”李青歌不由白了他一眼,真是幼稚,事情怎會那麼簡單?退一萬步,就算真如他說的這樣,她幹嘛非得跟他成親?奇怪。
“總不會太難。”蘭千雪很自信的說,同時,眼底也有着幾絲憤怒,“反正,當年,他們就是這麼將梅思暖那女人硬塞給我的。”
“梅姑娘人很好。”李青歌客觀的說,反而覺得蘭千雪單純幼稚還到處沾花惹草,有些配不上人家梅思暖呢。
好?蘭千雪立刻露出驚愕的神情,“你不要被她溫和的外表矇蔽了,哼,我告訴你,那女人奸詐着呢。”而且,還特狠,尤其是打他的時候,下手從來都是不留情的。
越說越離譜了,李青歌對梅思暖的感覺恰恰與他所說的相反,她覺得梅思暖是很明朗坦蕩的女人,就如她很直接的告訴自己她與蘭千雪的關係,卻並未有警告和炫耀的意思。
蘭千雪見她凝眉不語,疑惑的問,“你在生氣嗎?”
“?”李青歌擡頭,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麼,連忙掀了被子要起來。
驚的蘭千雪也站了起來,“你幹嘛?”還以爲她要拿棍子轟他走呢。
“藥方。”李青歌穿了鞋子,就走到書桌旁,雖然光線很暗,但她仍然熟悉的自一本書頁裡取出一張紙來。
“這是什麼?”蘭千雪跟了過來。
“給你的。”李青歌轉身,遞給他,“這是藥方,能剋制你體內的蠱毒的,但是,如果要全部解除的話,恐怕要找到母蠱並且殺死它。”
蘭千雪將紙展開,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幾行小字,但因爲光線的關係,他看不清楚,只得又收了起來,“謝了。”
“那屍蘭花......”李青歌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他屍蘭花的由來,怕噁心着他,但是,若不讓他自己去找,自己哪有那個膽子和能力找了,於是,她到底還是說了。
想不到蘭千雪聽完,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排斥,反而很有興趣的笑笑,像是碰到了有意思的事一般,“哦,那玩意對我身上的蠱毒有用?”
“嗯,有用。”李青歌很認真的道,一面彎下腰,從抽屜裡的第二個小格子裡,拿出一大包藥來,“只有那屍蘭花,我沒有準備,其他的藥材都在這裡了。”
說着,將大藥包塞到了蘭千雪懷裡,“這裡的各種藥材以及功用,我都分別寫在紙上了,你拿回去之後,只需要按照我寫的去做就好。”
想不到她竟如此細心,聽的蘭千雪心裡暖暖的,一雙瀲灩的眸子柔的快要滴出水來。
“不急。”他將藥包往桌子上一放,修長的身子也趁勢靠在了桌子上,低低說道,“等我找到了屍蘭花再說,這些東西暫時放你這裡,你帶我好好保管。”
李青歌有些不解,“你不是要回大理嗎?這些藥帶在身上不是更好?”
她沒敢將梅思暖說的,大理城主病重只怕熬不過今冬的話說出來。
但是,她心裡知道,若梅思暖的話沒錯的話,蘭千雪這一回去,只怕沒那麼容易再出來了,所以,這些藥他還是帶在身邊比較好,雖然,這些藥材比屍蘭花好找的多,但是,要將衆多的配在一處,也不是易事的,她也是託了徐伯辦了許久,才配齊的。
“你在擔心我,對嗎?”蘭千雪快活的笑出聲,長臂一伸,兩手自然的搭在了李青歌的肩頭,他稍稍垂首,俯視着她嬌小的臉龐,動情的說,“別擔心,我很快回來。回來就娶你。”
一擡手,狠狠推開他的手,李青歌白了他一眼,“你想的太多了。這藥你還是自己收好吧,藥方也收好,弄丟了,我可不賠的。”
“什麼意思?”蘭千雪眼睛一眯,露出危險的光芒,“難道你我之間僅僅就是交易?交易過後,從此便老死不相往來?”
雖然她沒這麼說,但是,她的舉動卻讓他這麼覺得。
李青歌看着他暴怒又受傷的樣子,不禁好笑,他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沒有,我沒這麼想過,倒是你,如果想與我絕交,隨你。”李青歌冷眼瞅着他,半真半假的道。
蘭千雪一聽,覺得委屈萬分,“我什麼時候想過與你絕交了?還不是你......那樣欺負人家,人家不還是來找你了?”說着說着眼圈都紅了,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
她欺負他了嗎?李青歌有些無辜,轉瞬又想到,該不會還是上次讓小二給他換衣那事吧?不禁有些汗顏,這廝能不能不要這麼做妖?大男人一枚,被人看下會死麼?
“李青歌,你是我見過的女人當中,最冷血最無情最可惡最不可愛的女人。”見李青歌面無表情的望着自己,蘭千雪徹底受傷了,修長的食指直接戳着李青歌的腦門,十分氣惱的吼着。
李青歌頭不自覺的向後仰了仰,一雙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蘭千雪,你......別鬧了。”
蘭千雪一頓,那璀璨的晶瑩在眼眶裡熠熠閃爍,他氣得朝她又吼了一聲,“笨蛋,李青歌,你是笨蛋。”
其實,李青歌好想對他說,蘭千雪,你纔是笨蛋,不折不扣的笨蛋,她李青歌真的沒他想的那麼好,而那梅思暖卻是個好女人,丟了她,你遲早會後悔的。
“好吧,我是笨蛋。”面對他的指責,李青歌有些無奈,卻仍將這些藥材塞給它,“這些藥材,你必須帶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身上的蠱毒每年的中秋月圓之夜,必會發作一次,發作的時候會......非常痛苦——”
她這麼說着的時候,蘭千雪眸底果然涌出痛苦的顏色來,一雙深邃如夜的眸子深深的凝視着李青歌,如櫻脣瓣微微顫了顫,卻是什麼話也沒說。
李青歌亦是表情凝重而嚴肅的看着他,繼續道,“所以,你在回大理的路上,就可以順便找下屍蘭花,若找到了,便可以按我說的方子配出解藥來。若找不到,這裡也有幾味藥材,可以幫你緩解痛苦的。”
“......”蘭千雪此刻心內五味雜陳,對她可謂是愛恨交織。
若說她心狠無情,偏她爲他的事如此費心費力,細緻體貼。
可如果說她對他上心,她卻偏偏在他動情之時,對他冷若冰霜,拒他於千里之外。
“小乖。”這一次,他沒再將藥包丟下,而是緊緊的抓在了懷裡,態度誠懇,“謝謝你。”
這都是她應該做的,李青歌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客氣,你也幫過我。”
蘭千雪苦笑,“如果我沒幫你,你就真的能眼睜睜看我死?”
“不知道。”李青歌老實回答,畢竟如果他對自己沒用處,自己當初也就不會去接近他吧,那麼,他的生死自然與她無關的。
蘭千雪睨了她一眼,“還真是老實的叫人氣憤呢。”話說的咬牙切齒,可那雙眼睛裡卻是滿滿的寵溺。
不是嗎?
不正是她的坦蕩清澈才讓他信賴她嗎?不正是她這惱人的特別,他纔會喜歡她嗎?
李青歌咧嘴一笑,嬌憨的笑容像個純真的孩子。
這麼一刻,蘭千雪終於意識到自己有時對李青歌的某些想法,確實有點過於禽獸了。
她,真的還只是個孩子,雖然,大部分時候不像。
但偶爾那無意識的純真笑容卻說明了一切。
“對了,你專程去那邊找我,是爲了什麼事?”蘭千雪終於想到了正事。
李青歌看了他一眼,回道,“給你藥方和藥材。”因爲考慮到蘭千雪要回大理,所以,她並沒有將高逸軒的事託付給他。
“就這樣?”蘭千雪狐疑的望着她,然後搖搖頭,“不像。”
“什麼不像。”李青歌好笑的問。
蘭千雪眸子一眯,像只陰險狡詐的狐狸,“我的死活還不足以讓你那樣急切的去酒樓找我?”
他可是跟了一路,這小東西笨拙的很,竟然幾次快到門口,還迷了路,最後,竟然還是他暗中提示,她才繞了小半個京城的找到了地方。
當時,看她從車子下來,急切的奔進酒樓時,他激動的差點熱淚盈眶啊,差一點,他就要放棄她是專程來找自己的想法了。
“你的死活確實與我無關。”李青歌微微一笑,但話鋒卻又陡然一轉,“但是,你若死了,我會不安。”
“爲何?”蘭千雪心一緊,追問。
李青歌道,“我答應過幫你解毒,所以,你就算要死,也得在我救你之後。”
“你的意思是,現在你給了我藥方和藥材,那麼,以後我若死了,你便心安理得了?”蘭千雪憤懣的問着。
李青歌咬了咬脣,“當然,我也會難過的。”
“就難過這麼簡單?”蘭千雪怒了,但是,他又不知該讓她做出怎麼樣的反應?這小東西如此冷血無情,能爲自己難過,已經是不錯的了,不是嗎?他還能奢望她爲自己殉情守節不成?荒唐。
李青歌無奈蹙眉,“好了,你現在不是還沒死嗎?說那些有的沒的幹嘛?”
蘭千雪想想也是,活着多好,幹嘛說死?真是不吉利。
“天晚了,你回去吧。”李青歌瞧了眼窗外,樹影沙沙,夜色沉靜。
蘭千雪卻是抱着藥材往小榻走去,“我不走。天都這麼晚了。”
李青歌無語搖頭,就知道他會這樣。
徑直走到櫃子邊,又拿了枕頭與薄被丟給他。
蘭千雪接了,對着李青歌嘿嘿直笑。
李青歌狠狠的瞪他一眼,“留下可以,晚上睡覺不許亂跑。還有,以後不要半夜三更從窗戶進來。”
“嗯。”蘭千雪自己鋪了被子,然後躺了上去。
李青歌見他乖乖的,也就沒再說什麼,其實,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只覺得他是個單純至極的孩子而已,還有,他太美,比女人還要美,所以,與他一處,她很難將他與外面的男人那樣對待。
好吧,這話李青歌自然不敢當面對他講,她是將他當女人一樣看的。
“小乖。”
李青歌剛躺下,就聽見蘭千雪那低沉又魅惑的聲音,帶着軟軟潔淨的磁性,響在這暗夜之中,宛若罌粟般,分外迷人。
但李青歌照例沒有回話,一是怕一說話,這傢伙就會扯個沒完,二則,即便她不開口,也不妨礙他會繼續說下去。
蘭千雪翻了個身,將臉枕在胳膊上,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望着牀那邊,又問,“那梅思暖......真的沒跟你說別的?”
李青歌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迷濛的昏暗,“沒有。”
“那她有沒有提......?”蘭千雪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她說她一來你就逃了。”李青歌低低說道,腦海裡無端想起蘭千雪落跑的樣子,脣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什麼逃?”蘭千雪立刻炸了毛,氣呼呼道,“我那是不想見她好不好?”
李青歌聳了聳眉,無聲一笑,不想見?反正是躲着梅思暖,其實,跟逃也沒多大區別。
“哼,我就知道,那女人絕不會說我半點好。”
“不。”李青歌輕聲否定,“她說,她配不上你。”其實,敏感的她還是發現了梅思暖提及蘭千雪時,眼裡的傷與痛,大概她心裡也是介意的吧。
“什麼?”蘭千雪似乎一驚,但很快又嗤之以鼻,“她會說這樣的話?鬼才信。”
“看來,你很瞭解她。”李青歌突然發笑,“她說,那些覺得她配不上你的傢伙都是瞎了眼的,包括你。”
“你?”蘭千雪頓時咬牙,“那死女人......哼,我瘋了纔會娶她。”
李青歌對着黑暗淺淺勾脣,那蘭千雪只怕連他自己也沒發覺到,從他到她這邊來,一直都惦念着那個梅思暖的,至少他很在意她說的每一句話,甚至......因爲她情緒反覆的厲害。
但蘭千雪後來卻再沒有開口,李青歌不知道他是睡了還是沉浸在他自己的心思裡。
她也知趣的沒有再開口打擾。
一夜無夢,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蘭千雪已經沒了蹤影,那小榻已經收拾好了,被褥枕頭都被疊好又放進了櫃子裡,她給的藥包也不見了。
看來,這一次他很聽話。
李青歌覺得很欣慰,同時,她給高逸庭的十五日之期就要到了,不知他那邊會作何舉動呢?
依照目前的狀況看,好像什麼動靜也沒有呢?
賴着不走嗎?
李青歌倒是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也不怕,先禮後兵嘛,她已經給了期限,十五日之期一到,自然是不會客氣的。
——
其實,就算李青歌想他們賴着不走,高逸庭也不會同意的。
李青歌當衆悔婚,就已經讓他顏面掃地,如今,他們住的都是李青歌的地兒,就算李青歌最後開恩,不讓他們搬走,他也住不下去了,那最後的一絲尊嚴與顏面,他不想再失去了。
即便李青歌不愛他,可是,他仍舊想在她心目中保留最後一絲體面。
所以,毒傷好了之後,他顧不上別的,一味的撲在了找房子上了,奈何手頭上不寬裕,再加上京城稍微像樣的別院,價格都很貴,所以,一時間真的很難定下來。
更可氣的是,大太太之前答應好的要拿銀子,如今事到臨頭卻反悔了。
高逸庭氣不過,跟大太太狠狠吵了一架,可最終無果,只得硬着頭皮四處去借銀子。
只是,他不知道,在自己昏迷期間,大太太與高遠狠狠吵了一架,還被高遠關進了柴房裡,這才使她心灰意冷,覺得什麼人都靠不住,唯有那些銀子纔是她今後的命。
所以,關於換房子之類,她的一個子兒都不會出的。
——
而高逸庭不在,夏之荷便越發得了勢般,在這高府儼然以大少***名頭自居了,當然,原本不待見她的丫鬟們,看在高逸庭的面上,面上也都對她客氣幾分。
因此,夏之荷漸漸的又找到了當初在高府那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感覺。
只是,唯一缺憾的便是,她的那半張被毒毀掉的臉,還有那一身的傷,尤其是脫臼的下巴和折斷的手腕,每次大夫換藥的時候,都會痛的她鬼哭狼嚎。
她氣過她惱過她恨過,可是,她不敢找高逸庭,更不敢去找李青歌,在這兩個人身上吃的苦頭,她算是吃夠了。
於是,夏之荷心思一轉,眼裡盡是狠辣,這矛頭自然而然的便對上了那被關起來的李碧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