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歌靜靜的盯着高遠,他的痛苦,他的自嘲,甚至他眼神之中不經意間閃現的悲涼與無奈,全都盡收眼底。
她認真的傾聽着他的每一句話,她相信,他的這些話應該只對自己一個人提過丫。
不過,即便此刻,她依然很難想象,他會說出那些話來。
畢竟,他話裡的對象是她的爹跟娘。
“你——”李青歌有着一絲遲疑,但很快又直接問出口,“你也喜歡我娘?媲”
“呵。那樣靈動剔透的女子,誰會不喜呢?”高遠沒有直接回答,但是,他那流露出深深迷戀的眼神卻泄露了他一切心思。
李青歌不置可否,想到爹跟娘,那樣如玉般的一對璧人,結局卻是......想想只覺得心裡酸楚的厲害。
高遠擡頭,深深的瞧了她一眼,“你跟你娘長的很像,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差點以爲玉兒又活過來了。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稍稍一頓,眼神帶着哀求的神色,“李姑娘,你與庭兒的婚事,是我跟你爹孃一手促成,高伯伯一直能盼着你與庭兒成親,盼着你們能和和美美,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高伯伯。”李青歌婉拒,“謝謝你的好意,但是,強扭的瓜不甜,我與大少爺之間並無感情。”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而且,我看最近這些日子,你們的關係明顯好了許多。”高遠勸道。
李青歌搖頭,卻又懶的解釋太多,只道,“大少爺的退婚書一早就已經給我了,所以,高伯伯,這件事您還是別管了吧?”
“什麼?”高遠一驚,他死活勸高逸庭不要衝動,此事由他處理,想不到這混小子還是自作主張的寫了退婚書,真是麻煩。
“高伯伯不必難過,沒了我,大少爺與表姑娘便可以名正言順了,不是更好麼?”李青歌道。
高遠眉心微驟,他不知道李青歌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心,反正,在他聽來,只覺得嘲諷無比。
若是以前,高逸庭能娶夏之荷,他還是覺得不錯,兩家也算門當戶對,那夏之荷的容貌也能配的上自己兒子。
而今,夏家完了,只剩夏之荷一個孤女,連過活的銀子都沒有,全仗着高家來養着。
這也罷了,反正娶過來,就是高家的人,高家也不缺養一個閒人的那點銀子。
關鍵是,瞧瞧如今夏之荷那張毀容的臉,還有她如今變的粗俗暴虐的性子。
就光這兩樣,試問,天下有幾個男人能受得了,還願意娶她?
就這幾天,高遠自己心裡都悔死了,萬不該當時爲了兒子的命,輕易許諾讓高逸庭娶她,眼下,他就是想反悔,又怕失了承諾,被人戳脊梁骨。
可若不毀約,他真心覺得對不起兒子。
所以,經過幾天的考慮,才下了很大的決定,也纔有今晚的事來。
兒子喜歡李青歌,就如當年自己喜歡赫連玉一樣。
自己失去赫連玉,已然痛苦了半生。
如今,他無論如何也得成全兒子,幫他留下李青歌。
“是因爲荷兒的事嗎?你放心,如果你介意,高伯伯就......”
“不。”李青歌立刻解釋道,“跟任何人都沒關係,只是,我不想嫁高逸庭。”
“爲什麼?”高遠的心陡然痛了一下,就好似聽到赫連玉在拒絕自己一樣,他深深的受到了傷害。
她都已經將話說的這麼直接了,她不明白高遠爲何還要如此偏執?
“我與大少爺之間已經解除了婚約,高伯伯就別操心了吧。”她再一次重申事實。
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了嗎?高遠想不到李青歌竟然如此決絕,就如當年赫連玉從未考慮過他的愛,一心只戀着李南風一樣。
他的心第二次受到了深深的打擊。
一絲陰狠自眼底掠過,再擡頭時,臉上卻是和善的笑意,“好吧,高伯伯管的太多了,但是,高伯伯卻是真心爲你們好。”
李青歌淡然勾脣,低低道,“若沒有其他的事,青歌就先回去了。”
“別急。”高遠給她碗裡夾了點菜,儼然一個慈愛的長輩一般,“說了這些話,你連一口菜都還沒吃呢。來,先吃點菜,吃飽了,高伯伯再讓人送你回去。”
李青歌望了眼碗裡的菜,是她愛吃的紅燒茄子,但此刻,對着高遠,她卻沒有胃口。
“我不餓。畫兒還等我......”
高遠不等她話說完,立刻打斷她,然後,又夾了塊魚肉放進她碗裡,“你晚飯沒吃,怎麼會不餓?再大的事,也得吃完了飯再說。”
墨玉般的瞳仁越發幽暗了下去,李青歌細細的凝視着碗裡的菜,也沒再說要走的話,只聽話的拿起了筷子,夾了一片茄肉。
對面,高遠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她,好似要看她吃進嘴裡方罷休。
“高伯伯,你怎麼不吃菜?”菜到脣邊,李青歌突然又放了下來,看着高遠微微緊縮的眸子,不由問了一句。
“呵,高伯伯愛喝酒,喝完了再吃。”高遠說着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李青歌忙也替高遠夾了些菜,勸道,“酒喝多了會傷身,尤其是空着胃喝,高伯伯既喜歡喝酒,那麼,也得先吃點菜,墊墊肚子纔好。”
“哦,好好好。”高遠樂呵呵的瞧着碗裡的菜,隨後夾了片筍乾放進嘴裡,“還是青歌丫頭貼心啊,怪不得你爹孃那樣疼你。”
李青歌無聲的笑笑,茄肉遞到脣邊,終還是沒有送進嘴裡。
那一絲絲異樣的氣味終還是沒有逃過李青歌的鼻子。
看來,這酒沒有問題,有問題是這一桌子的菜。
“怎麼了?怎麼不吃?”高遠審視的望着她,似乎帶着一分警惕。
“嗚嗚......”李青歌突然吸了吸鼻子,兩顆晶瑩的淚珠便順着臉頰滾落了下來,她擡起頭,淚眼汪汪的望着高遠,哽咽道,“高伯伯,我想我爹孃。”
“......”高遠一怔,暗惱自己好端端的提她爹孃做什麼?
“好孩子,事情都過去了,你爹孃不在,以後,高伯伯會好好照顧你們姐弟的。”高遠忙慈祥的安慰着,一邊又催道,“快吃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吃不下。”李青歌用手抹了把眼角的淚。
“吃不下?”高遠愕然,他從沒哄過孩子,尤其還是女孩子,“是這些菜你不愛吃嗎?”
李青歌搖了搖頭,“想到爹孃慘死,青歌就什麼也吃不下了。”
“哎——”高遠一聲重嘆,“吃不下也得吃點,你若餓着了,你爹孃該心疼了。”
“高伯伯,你知道我爹是怎麼死的嗎?他是被誰害的?”李青歌突然就這麼直截了當的問了過去,把個高遠當場震住了,“這......”
“你一定知道對不對?”李青歌又哭着問,“他們都覺得青歌年紀小,什麼都不肯說,高伯伯,你就告訴我吧,我爹到底被誰害死的?”
“......”高遠臉上也露出悲色,重重一嘆,悲痛嘆道,“哎,也怪我當初沒有多留留他,你爹因惦記着你娘跟你們姐弟,急着趕回去,誰知就遇到了暴徒劫匪,到最後......具體的高伯伯也不知曉,但是,那夥殺害你爹的兇手,已經被朝廷緝拿當場處決了,也算爲你爹報了仇。”
暴徒劫匪??李青歌一聽,越發懷疑了,爹雖然看起來像個風雅俊秀的文弱書生,可是,他會功夫,而且,功夫不弱,一般的暴徒劫匪只怕沒那麼容易殺他?
何況,暴徒劫匪何至於就要殺人?
她不信,依爹的聰明才智會對付不了幾個暴徒劫匪?
高遠的面上滴了兩顆淚,滿面悲慼,卻還是勸李青歌,“好孩子,快吃飯吧,不要餓壞了身子,再讓你爹孃在那個世上擔心。”
“......”李青歌抿脣不語,只輕輕點頭,將茄肉遞到脣邊,卻還是沒送進嘴裡,那一絲寒芒自眼底閃過,她決定今晚要從高遠這裡套出爹孃死亡的秘密來。
“不好吃?”看她沒什麼胃口似的又將菜放下,高遠好容易提起來的心又撲通的掉了下來,沉的老底。
李青歌搖搖頭,“高伯伯,這菜有些涼了,不如讓廚房拿下去熱熱?”
高遠眼底閃過不耐,但還是點點頭,“好。”
剛要招呼下人撤菜,卻正好有個丫鬟進來報,說是表姑娘來了。
“她來做什麼?就說我今晚忙,有事明天再來。”高遠不悅的吩咐,這幾日他也算看透了夏之荷骨子裡的卑劣與粗俗,再也沒有當初那疼她的勁頭了,甚至感覺,她比自己那粗蠻沒腦子的大女兒高雲瑤還不如。
哎,想到這,又自然而然的想到她與高逸庭的婚事,真是讓他悔的腸子都青了。
“姨父。”
那丫鬟剛轉身要出門去攆夏之荷,冷不防與夏之荷打了個照面,卻見她已然嫋嫋婷婷的邁着蓮步一搖一擺的進了屋來,瞧見高遠與李青歌坐在一起吃飯,故作訝異的叫道,“呀,原來李姑娘也在呀?怪不得姨父說忙,沒空見我了?”
原來,一早聽說,高逸庭下了退婚書與李青歌,她喜出望外,哼,沒了李青歌,她自然就會成爲這高家未來唯一的當家主母,臉上的毒算什麼?高逸庭身上的能解,她相信她臉上的這個也一定能解,等她成了高家大少奶奶,這高家的一切還不都是她的,到那時,她就遍訪名醫,不信,找不回來當初那張美麗的臉。
因此,她也興沖沖的準備着,等與高逸庭的婚事將近。
然而,自那日的承諾過後,這高家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枉她常以大少***身份自居,想給高遠等人一些提示與壓力,可是,效果甚微啊,除了那些下人對自己態度好些外,這幾個主子就好像完全沒這回事一樣。
夏之荷心裡怕了,她怕高遠會反悔,若他再反悔,自己以後可真就不好辦了,畢竟,高逸庭自己早就明明白白的拒絕娶她了。
正在她惶惶不可終日之時,晚飯的時候又聽聞,高遠請了李青歌去,還派了轎子,態度十分虔誠,甚至還帶着討好的意味。
這讓她敏銳的嗅到了事情有變。
高遠找李青歌能爲什麼事?無非是她與高逸庭的婚事呀?
夏之荷想,高遠定然是爲了高逸庭的顏面以及高家的體面,這才請李青歌,想拿自己的身份親自央求或者對李青歌施壓,但最終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讓李青歌退婚罷了。
若李青歌不退婚,哪裡還有她夏之荷的好?
所以,夏之荷一聽這消息,哪裡還顧得上想什麼,忙忙的就扶了丫頭朝這邊來。
她,要阻止高遠的目的,決不能讓李青歌有嫁給高逸庭的機會。
“你怎麼進來了?”高遠黑着臉,十分不悅的瞪着她。
夏之荷故意忽略他不悅的眼神,輕輕笑道,“姨父,你偏心哦,你在這招待李姑娘,就忘了荷兒嗎?”
說着,夏之荷徑直走了過來,拉起李青歌身邊的一張椅子,厚臉皮的坐了下來,“呀,菜都沒動,你們也才吃嗎?正好,我還沒吃晚飯呢?姨父,李姑娘,你們不介意多一個人與你們一起吃飯吧?”
她故意笑的無邪又無害。
可是,她那張臉......
李青歌只瞟了一眼別別開了眼,她真是萬萬沒想到,夏之荷臉上的毒比之自己前世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自己前世好歹還能顧及點體面,怕嚇着別人,出門時總是會戴上面紗,好歹遮一下也好。
可是,夏之荷倒好,儼然還是當初那隻美麗的孔雀一般,頂着這張嚇人的臉,到處閒混,怕人不知道似的。
尤其是剛纔她那做作的一笑,若是曾經那張臉,即便忸怩作態,笑出來也無傷大雅,至少還是美的。
而今,那張臉一笑起來,除了猙獰惡心,就真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了。
高遠亦是臉色鐵青,眼底掩飾不去的嫌惡,但礙着李青歌的面,他又不好發作,只對夏之荷沉聲道,“你有什麼事就快說吧,說完回去吃去,我與你李妹妹有些話要單獨說。”
“哦?這樣呀,看來荷兒來的還真不是時候呢。”夏之荷小嘴一撅,有些受冷落的失落感,轉瞬又哀傷的道,“姨父,我來找你是爲大表哥的事,你也說過讓他娶我的嘛,可是,他現在整天忙的不見蹤影,就算回來了,也不見我,姨父,荷兒心裡難過啊。”
高遠皺眉,不耐的敷衍道,“庭兒近來忙的很,不但要忙公務,閒了還得到處找房子,回來就已經很累了,沒事,你少去打擾他。”
此刻,高遠似乎也能明白兒子爲何堅持拒絕夏之荷了,面對這樣的夏之荷,他心裡開始同情兒子起了。
“姨父。”夏之荷立刻露出受傷無措的神色,委屈道,“荷兒怎麼會是打擾他呢?我只是怕他在外面累着了,所以,常常的熬了點湯,想送給他補補身子罷了。可是,他卻連面都不讓我見,你說他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說着,她喉嚨一哽,就當着兩人的面,嗚嗚咽咽的就哭了起來,哭的好不可憐,好不傷心。
高遠臉皮抖了抖,情緒接近爆發的邊緣,“荷兒。”他低沉的聲音有着隱忍的怒火,“你先回去,等庭兒回來,我會說他的。”
“可他要是不聽您的呢?”夏之荷一邊擦淚,一邊哭的更大聲了一些,“姨父,你也知道,大表哥平時好說話,但是,性子卻犟的很,他若執意不肯做的事,就算怎麼逼都無濟於事。所以,他不肯娶荷兒,只怕是真心的了。嗚嗚嗚,姨父,大表哥若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我的清白給了他,臉也是因爲他毀成了這樣?如今,他卻忘恩負義不肯理我,嗚嗚,真是比殺了我還難受啊?真的,好些個時候,一想到他對我的無情和冷漠,荷兒——都想一死了之算了。”
高遠此刻,真想說讓她死了算了,但是,看了看邊上的李青歌,忍忍還是算了。
但是,也正是這兩人坐到了一塊,他纔算看清了,什麼叫雲泥之別。
也終於明白自己兒子爲何會移情別戀李青歌,卻還堅持按照她的意願給她寫了退婚書了。
李青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美貌還在其次,關鍵是那渾身的氣度,恬淡嫺靜,即便遇到了多大的事也不會像夏之荷那般哭哭啼啼不成體統,像個街頭的潑婦似的,她即便是心底有悲傷,有苦痛,可是,那骨子裡卻依舊透着一股堅韌的勁兒,一種倔強讓人不敢輕慢的氣度。
可此刻的夏之荷,簡直就像一坨扶不起牆的爛泥,還是發陰溝裡發腥發臭的那種。
“你先回去,此事等庭兒回來,我自會問個清楚,給你一個交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高遠覺得已經夠了。
然而,夏之荷卻不依不饒,她今天非要在李青歌面前,讓高遠給自己一個明確的交代,最好能將她與高逸庭成親的日子定下來。
她還是搖了搖頭,“姨父,大表哥他不會聽你的,不然,他也不會不理我了。”
“荷兒。”高遠怒喝一聲,就算不想發怒,但此刻面對她的無理取鬧,也抑制不住了,“姨父說的話不好使嗎?我讓你回去,我自會找庭兒談,你沒聽見嗎?”
夏之荷像是受到了驚嚇般,神色悽惶的像只受驚的小白兔,“姨父......”低低的喚了一聲,那眼淚又像決堤的水一般涌了出來。
李青歌見了,也不得不佩服,有些人就是厲害,那眼淚真跟水似的,說來就來。
而她,即便是前世那樣被人糟蹋,似乎也未曾落過淚。
不是她不想哭,而是無論她心裡怎樣哭成了海,那眼裡卻依然乾澀的涌不出一滴淚來。
後來,她想着,這或許就叫欲哭無淚吧。
莫大的傷心,不是幾滴眼淚就能化解的。
何況,如果你的眼淚只能換來被人厭惡與唾棄,那還是自己留着好了。
“回去。”高遠又怒喝了一聲,今晚他可是打算將李青歌交還給高逸庭的,想不到夏之荷這掃把星突然來攪局。
“姨父。”夏之荷眨巴着淚眼,難以承受的哭道,“姨父,就連你也嫌棄荷兒了嗎?”
高遠,“.......”一捂胸口,那裡似乎痛極,被氣的。
“高伯伯。”本想着今晚要套高遠的話,想不到夏之荷會出來攪局,罷,改日吧,“既然夏姑娘有話跟你說,那青歌就先回去了。”
“你等等。”高遠忙攔道,隨後又瞪了眼夏之荷,“她能有什麼話,左不過這些罷了。荷兒,你還不快回去,還坐着幹什麼?”
夏之荷卻賴着不走,哼,不把李青歌趕走,她是不會起來的,“姨父,我不走,今天姨父不給我一個交代,荷兒死也不會走的,荷兒......如今什麼也沒有了,爹和娘也都死了,荷兒就剩姨父姨母還有大表哥了,嗚嗚嗚.......”
高遠想不到她竟耍起了無賴,當即氣的又頭疼起來,“好好好,你不走,不走......”
隨後,又招呼李青歌,“李姑娘,你也介意,這丫頭從小驕縱慣了,你也別走,好歹吃一點東西再走。來人,快將菜拿去熱熱。”
“是啊,李姑娘。”夏之荷也冷笑着看李青歌,哼道,“怎麼我一來李姑娘就要走?怎麼着也得把飯吃了,好歹是姨父的心意呢。”
李青歌冷眼掃過兩人,一這兩人,一個是對自己包藏禍心,一個是對自己不懷好意,哼......
好吧,既然都想讓她留下,那麼——她不介意留下看場好戲。
兩個丫鬟上來撤菜,臨出門時,李青歌腦子裡猛然閃過一絲邪惡的念頭,猛然起身,道,“高伯伯,我突然想吃酸辣藕片,我去吩咐廚房做一下。”
“你等等,讓丫環們去說一下就好了。”高遠喊住她。
李青歌微笑着說,“行,那我跟丫鬟交代一下,怕她們做的不合我的口味。”
說着,李青歌攆到了門口,對那個拎着食盒的丫鬟,囑咐了一番,待她走後,她快速的從荷包裡掏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玉石,含進了口裡。
屋子裡,頓時只剩下高遠與夏之荷,兩人面色陡然間都變了。
“荷兒,你今晚太不像話了。”
“姨父說話也不算話啊,你承諾過讓大表哥娶我,可爲何一直不見動靜?”夏之荷毫不示弱。
“你?”高遠纔要反駁,李青歌就已經回來了,她笑着落座,對高遠道,“高伯伯,等會你也常常,那是我家鄉的小菜,爹跟娘都特別愛吃。”
“酸辣藕片?”高遠凝眉,這確實是李南風愛吃的口味,可未必是赫連玉的,記得第一次見她,請她吃了一道麻婆豆腐,當時還只是放了一點辣,她就辣的吐舌頭,還不停的喝水來緩解辣味兒,跟了李南風后,連丁點辣味兒不敢沾的她,竟然也嗜好吃辣了?
“嗯,很好吃的,待會高伯伯一定得嚐嚐。”李青歌興致勃勃的說。
高遠點點頭,“好。”倒想嚐嚐李南風偏愛的美食究竟有什麼特別,竟然連赫連玉也改口了?
“切~~~~”夏之荷聽了,卻是不屑的撇撇嘴,“還以爲什麼好吃的呢,不過是藕片罷了?”
李青歌面無表情,懶的理她。
高遠亦有同感。
誰知,夏之荷反不識趣的自說自話起來,“要說這藕啊,還是荊州的好,那裡的藕又大又白,水分還多,有那一年,我們底下進貢上來的,我倒是嘗過,那味道甜絲絲的,比一般的藕啊不知要強多少倍呢,一般的藕啊總有股子泥土味兒,不好,不好——”
李青歌低着頭,百無聊賴的撥弄着筷子玩,口裡,玉石的沁涼漸漸被暖了起來。
這玉石是爹留給她的,自小被當作飾物帶在身上,樣子與一般的石頭無異,只是,顏色稍淡,年月久了,漸漸呈現翠翠的碧色來,而且越發的光滑潔潤了,看起來就像一小塊上好的玉一般,其實不是。
但是,她喜歡這像玉一般的石頭,所以,就直接取名叫玉石了,這玉石的真正功效卻是,將其含在口裡,可以百毒不侵。
其實,她也有這麼塊玉石,可是,在來高家的途中,也就是那次落水後就不見了。
而這一世,她恰巧重生在落水上岸後,醒來卻發現那玉石還安然的在身上,於是,就多留了個心眼,將其好好的珍藏了下來。
很快,菜就熱好了,丫鬟們又端了上來,還特意又燙了一壺酒。
高遠這次倒沒有再給李青歌斟酒,只自己先倒了一杯,然後讓她二人自行吃菜。
夏之荷也不客氣,她早將自己當成了這家的女主人,而且,憑什麼,高遠就能好吃好喝的招待李青歌?她是他未來的兒媳,就不見他客氣呢?哼。
李青歌並沒看夏之荷一眼,也自動忽略她不時投來的挑釁目光,只拿着筷子,安靜的吃着自己喜歡的菜。
可是,夏之荷偏不安生,見李青歌吃的不聲不響,姿態還那般優雅,她頓時被氣的眼睛都紅了。
曾經,她也是那樣的優雅如斯,可誰知道,她如今怎麼就變成這副德行了?
就連吃飯,她也吃不出李青歌的那份美來?
不由得,夏之荷妒火如焚,拿着筷子也夾了塊藕片塞進嘴裡,但剛一嚐到那酸不酸辣不辣的味道,立刻就又吐了出來,苦着臉道,“唔,這什麼味道,難吃死了?”
李青歌見她故意挑釁,眉峰稍攏,卻繼續吃而不語。
與厭惡之人一起吃飯,她懶的說話,更不想動怒破壞自己吃飯的情緒,畢竟,飯菜無罪,而做這些飯菜的人也是辛苦,她不想就這麼辜負了。
一記重拳砸到了棉花上,夏之荷不禁覺得無力,反而自己胸口堵的厲害。
“不是沒吃晚飯嗎?還不快吃。”瞧她那樣子,高遠真想將她丟出去,他真懷疑,她以往的教養和修養都哪裡去了?曾經那個仙女似的的夏之荷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過?
夏之荷鬱悶的哼了聲,悶頭吃菜。
吃着吃着,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身上越發無力了,這腦子也跟着昏沉沉的,身側的李青歌在她眼裡也漸漸的變得模糊起來。
“怎麼?......”她剛想說出不適,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往下一趴,整張臉貼進了菜盤子裡。
李青歌微掀眼簾,暗自搖頭,可惜了那一碟還未動的紅燒茄子。
而對面,高遠倒是不動聲色,只嘀咕了一句,“不會喝酒還要喝,真是......”只是,夏之荷都趴下了,李青歌怎麼還好端端的?
正想着,高遠也只覺得頭腦發昏,眼睛也花了起來,就在他眼前昏暗之前,卻也望見了李青歌摔了碗,整個人歪靠在了桌子上。
他心裡一動,卻還沒來得及想什麼,自己也即刻陷入了昏暗之中。
屋子裡一片詭異的寂靜。
黑漆漆的眸子陡然睜了開,裡面盪漾着晶亮的幽芒,李青歌坐直了身子,看着桌子上趴着的高遠與夏之荷,脣角不覺勾起,劃過一抹邪佞的弧度。
讓她留下,算計她???
哼。
須不知有句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高遠在這些菜裡下了迷、藥,卻在他自己喝的酒裡放了解藥,哼,須不知,她剛纔出去吩咐丫頭們添菜時,還多吩咐了一句,那就是老爺那酒太烈,讓換一壺清淡些的過來。
而她,因玉石在口,所以,即便吃了這些菜也沒有關係。
視線自那昏倒的兩人身上挪開,李青歌又拿起了筷子,將那一碟還熱着的酸辣藕片拿到了跟前,又細細的吃了起來。
誰說不好吃來着?這酸酸辣辣的味道,最是棒極,只是,這廚子手藝太差,做起來的味道比孃的手藝差遠了。
慢條斯理,將盤子裡的藕片盡數吃光,李青歌這才用帕子擦了嘴,然後,拍拍手,起身,目光漸漸變得陰冷了起來。
高遠,夏之荷......
這對居心不良的男女,哼!
李青歌雖然人小,但是力氣倒不小,這兩個人很快就被她拖到了一處。
不費吹灰之力。
撣撣衣角上剛剛濺到的菜汁,李青歌看都沒看地上的兩人,面無表情的徑直擡步離開。
門口,兩個丫鬟正站在那伺候着,見她出來,忙上前問,“李姑娘,您這是要回去嗎?”
“是啊。”李青歌小手揉着額頭,秀眉皺緊,無力的咕噥道,“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歇着了。”
“哦,那老爺......”
“哦,高伯伯正與表姑娘在裡面商量事呢,你們別進去打擾了。”李青歌道。
“嗯。”那丫頭點頭應着,隨後,又道,“轎子在外候着呢,我扶姑娘過去。”
“好。”李青歌便扶了那丫鬟的手,朝院外走去。
——
李青歌剛走不久,高逸庭便回來了,在外忙碌了一天,他真的已經累極,但是,小廝卻告訴他,說老爺吩咐了,讓他一回來立刻去他書房,說有要緊的事。
能有什麼要緊的事呢?明日就是搬家之期了,可是,這些人沒有一個管事的,全都指着他一個人呢?
其實,他也不想看高遠那張冷漠的臉。
但是,明日就是李青歌給的最後日期了,他還得指望高遠出來主持大局,畢竟,這麼一大家子說搬就搬,也不是容易的,若沒個人出來掌控局面,怕也是會亂糟糟的吧。
他倒不怕別的,就怕被李青歌小看了去。
事實上,與李青歌解除婚約,他也有一半賭氣的成分,他要證明給她看,他不是那種卑劣無能的男人。
他也有他自己的擔當,是個可有依託的男人,不管她信不信。
只隨意的洗了把臉,連衣裳也沒換,高逸庭便又直奔高遠那兒。
“大少爺。”門口的丫鬟見高逸庭來了,忙上前迎來。
“老爺呢?”高逸庭朝裡望着,只見書房裡燈火輝煌,便直奔而入。
那丫鬟想起之前李青歌交代的話,便道,“老爺正與表姑娘商量要緊的事呢,大少爺,要不要奴婢先進去回稟一聲兒?”
他們倆在一起能商量什麼要緊的事?鐵定又是自己的婚事?
哼,高逸庭當即又氣又惱,撇開丫鬟,徑直向裡走去。
今晚,他就得說明白了,哪怕沒有了李青歌,他也絕不會再娶夏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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