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沈苾芃倒是給他這一聲呵斥嚇住了,一邊的君騫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頭。
“聽她把話說完,”怡妃歪靠着椅榻,這幾日十五殿下的病情越來越惡化,已經讓她心力交瘁,整個人幾乎要崩潰了。
沈苾芃咬了咬脣,也不理會君謇,她現時間顧不上猜測君謇的憤怒心思。她也不敢考慮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風險往往伴隨着機會,這樣的機會是她可遇不可求的,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怡妃娘娘,侯爺,夫人,”沈苾芃又看了一眼抿着脣一言不發的君謇,“妾身這幾日觀察過了小殿下的病情,卻不敢苟同徐太醫等人的做法。”
“沈氏,你可知你在說什麼?瘋了嗎?”安惠夫人臉色發白,現如今靖安侯府顯然被宮中的人算計了,這個瘋女人卻也跟着來湊熱鬧。當務之急應該是想辦法將怡妃這尊神聖儘快送走。十五殿下要是在靖安侯府真出了什麼事兒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夫人,妾身這一次有十足的把握,妾身可以拿着沈家上下百口人的命賭一次,”沈苾芃的目光滲透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像一個窮途末路輸紅了眼的賭徒。
安惠夫人沒想到她竟然敢如此說,氣急冷笑道:“沈家上下?呵!他們現在可都是賤民,能賭得起十五殿下的命嗎?他們配嗎?”
靖安侯爺的脣動了動還是沒有說出來,他看着沈苾芃緩緩道:“說說你的想法。”
沈苾芃的脣角掛着很厚重的滄桑感,剛纔安惠夫人的一席話着實傷人,但是她默默忍了下來。
“天花是先天熱毒,發病初期要讓病發開了,待花兒破漿之後,五內具虛,薄荷黃芩小泄小補,餘毒散盡填充六神。現如今妾身發現徐太醫等大人用的藥都是涼藥,大概是爲了給十五殿下退燒。熟不知……”
屋子裡具是安靜了下來。君謇也緩緩坐在椅子上聽她講解分明,君騫微微點了點頭。
沈苾芃看到衆人這樣子的表情,大着膽子繼續說道:“涼藥有收斂的功效,不具有發散的效能,現在十五殿下的毒素還沒有發出來,就用涼藥收了起來,那還了得?”
怡妃娘娘擡起了暗淡無光的眸子,定定看着她。
“你說如何?難不成整個太醫院的人都不及你一個人見識高嗎?”
“怡妃娘娘,”沈苾芃顯得從容不迫,緩緩說道。“妾身自是不敢比及徐太醫。但是這一次妾身決計沒錯。如今十五殿下已經連着三天滴水未進。怕是油盡燈枯的徵兆了,怡妃娘娘不如讓妾身試一試。妾身拿着合族上下的性命擔保,絕對還怡妃娘娘一個健康的十五殿下。”
怡妃聽到油盡燈枯的幾個字,頓時痛徹心扉。眼淚潸然而下,咬着脣:“沈氏……你可知你擔保的起嗎?你可知你現在賭上去的不光是你沈家還有我靖安侯府嗎?”
“罷了!”怡妃娘娘突然笑的很蒼白,轉過身看着靖安侯爺,“大哥,我今日便帶着十五殿下回宮。”
安惠夫人正要考慮怎麼才能將這惹禍的瘟神送走,沒想到怡妃倒是一個識大體的,骨子裡也不願意連累自己孃家人。
“既如此,妾身便派人送怡妃娘娘和十五殿下回宮,想來宮中太醫們會想出辦法來的。”安惠夫人這話頭接的有些不地道。
怡妃看到安惠夫人如此迫切。心頭一陣寒涼,自己被皇后趕出了宮,半道來孃家這邊求救。自己身在高位時,哪一個不是巴結的緊,只是一觸了黴頭。失去了延慶帝的庇佑,人人要置她於死地。罷了!成全他們吧!
“不可,”沈苾芃情急之下不禁喊了出來。
“沈氏!出去!!”安惠夫人實在忍無可忍,這女人太驕縱了些。
“芃兒,你先出去,”君謇緩緩道,眉心滿是糾結。
沈苾芃知道此時若是自己後退半步,便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了。
“怡妃娘娘,”沈苾芃突然跪在了地上,“十五殿下是被人陷害了。”
一語激起千般浪,屋子裡的人具是大驚失色,沈苾芃也不怕他們說什麼,這屋子裡的人此時都是坐同一條船的,聽聽也無妨。
“你……你說什麼?”怡妃蒼白無血色的脣微微顫抖着,像是含着滾燙的辣油。
沈苾芃緩緩擡起頭:“回稟怡妃娘娘,妾身昨夜給十五殿下換洗衣裳,發現小殿下的衣裳上面都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子。妾身感到很好奇,拿了其中一件湊到燈下仔細查看,卻發現上面有不易察覺的小斑點。那些斑點妾身小的時候見過,妾身十歲的時候發過一次天花,痘兒破了的時候,流出一些漿兒,和小殿下衣衫上的印子一模一樣。”
怡妃娘娘緩緩癱倒在椅榻中,一邊的玉林噙着眼淚穩穩扶着她:“怡妃娘娘?!!”
怡妃緩緩擺了擺手,眸子裡浸出一絲恨意,卻又帶着半分茫然。她雖然在宮中嬌寵了一些,但是絕沒有生過害人性命的心思,今日沒想到有人設了這麼一個惡毒的套等着她引頸就戮,真是……歹毒啊!連一個襁褓中的嬰孩也不放過!
“怡妃娘娘,”沈苾芃陡然擡高了聲調,“妾身所說無半句妄言,妾身的家人雖然淪爲賤民但都是妾身的至親至重,靖安侯府是妾身的夫家是妾身安身立命的所在,妾身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斷然不會和娘娘開這樣的玩笑,娘娘請三思!!”
靖安侯爺也不敢做主,這關係到怡妃和她孩子的生死,沒想到沈氏這麼小年紀竟然有着彌天之勇。只是這樣的賭局太大了些,賭下的是上百顆的人頭落地。
“沈氏……”怡妃娘娘的眼眸中露出一絲果決,“你有幾成的把握?”
“九成把握,一層天意,”沈苾芃冷靜的看着怡妃,“但是妾身的運氣真的很好,這一層天意是向着妾身這裡的。”
怡妃皺着眉頭猛地舒展開來,連日來的愁眉不展變成了積澱下來的靜謐,她的聲音空落落的,帶着點兒期盼,帶着點兒決然。
“準了!”
沈苾芃重重吸了口氣。再看向一邊的安惠夫人時,那華麗尊貴的女子卻已經嚇呆了。
安惠夫人,你從來不知道被逼上絕路的人,膽子有多大,又有多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