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歐陽雲闊
大紅的色澤,紅絛繡帶順着兩鬢流瀉,正君公主高貴秀麗的眉眼一下子被紅色強烈的反差襯托的流光溢彩起來,一個眼神都帶着難以言說的美麗,令人驚豔。
今天是她和歐陽雲闊的好日子,泰州一役發端,九殿下慕容珣只用了一年的時間掃平了三皇子的勢力。這一次他再也不會手軟,如果通過一次奪嫡之爭,九殿下學到了一點便是決不能有婦人之仁。
剷除德隆帝餘孽的時候,整個京城幾乎血流成河,在這一片紅色血海中誕生了新的永泰朝。永泰皇帝能夠順利登基,歐陽雲闊功不可沒,先是賜封了文昌侯,一等公爵封號,封地雲郡包括了整個衡陽山脈。但是朝中大臣人人都知道,所謂的文昌侯僅僅是一個虛名而已,並沒有實質官位。好在九殿下賜給他極大的榮譽和花也花不完的財富,歐陽雲闊何嘗不是聰明人藉此退出朝堂辭掉了宰輔一職,只留一個文昌侯的空架子便去寄情山水了。
只是九殿下依然不放心他,隨即將正君公主賜婚與他,爲了更好的拴住這個人爲他所用。文昌侯大婚,整個京城震動,婚宴的規模不亞於君騫曾經在玉河上演繹過的壯麗。
文昌侯府就設立在玉華山頂,君騫的這處宅子被永泰皇帝沒收,重新翻建一新作爲正君公主的陪嫁賜給了歐陽雲闊。
京城中的官員具來道賀,陳閣老和沈長卿沈公左右丞相同時主婚,皇家的陪嫁賜封從宮城一直蔓延到玉華山頂。一片喧鬧,不知道羨煞了多少公侯。
更漏一點點落下,正君公主等的有些心焦了,不得不挪了挪坐麻了的身子,紅燭落去了最後一點淚珠,天光微明,不見情郎。
淚珠滑落。正君公主緩緩將自己的蓋頭摘了下來,是的,無人能替代,無人能替代沈苾芃在歐陽雲闊心目中的地位。哪怕她是堂堂的一國公主。身份尊貴無比,權勢煊赫滔天,卻也比不上。
她匐在了錦羅緞的大紅被子上痛哭失聲,三年了,她放下公主的身價,追逐着他的每一寸痕跡。她在哥哥面前替他打了多少掩護?她爲了他流了多少眼淚?她是高高在上的正君公主卻愛他愛得好卑微。
天光明媚如初,玉欄邊文昌侯歐陽雲闊同靖安侯爺君謇喝的酩酊大醉,兩人喝了一個晚上的酒。
“君謇!”歐陽雲闊清俊的臉頰在紅色喜服的印襯下顯得有些迷離,他翹坐在欄杆上,看着玉河流過眼前的風物。“你有沒有很深的愛過一個人?愛到你想放棄一切跟着她走!”
君謇一襲紫色朝服,玉帶將挺拔的腰際緊束着,臉上早已經沒有以往的俊雅文秀而是沙場征伐的滄桑
。
他將手中的空酒壺扔了去,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雲闊,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我這一生最愛的人,最恨的人,都如同過眼煙雲一樣。呵!有意思嗎?沒意思!雲闊下個月我納妾,請你來靖安侯府喝酒!”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花徑的轉角,歐陽雲闊一時間有些悵然,歲即一抹苦笑襲了上來。
靖安侯爺君謇從來不娶妻,只納妾。人稱京城第一風/流侯爺,關鍵君謇也是煙花之地的常客,一時間風言風語傳到了永泰皇帝耳中,他不得不旁敲側擊一下,君謇這樣做有些損傷風化。剛說完,這又要納妾?這大概是他納的第八房侍妾了吧?不過所有的這些侍妾中大多都是兩張顏面。要麼像沈苾芃,要麼像……早已死去的徐鈺,也僅此而已。
“侯爺!夫人起來了!”丫鬟終於在凌雲亭找到了醉的一塌糊塗的歐陽雲闊,幾個小廝不得不將爛醉如泥的文昌侯爺擡回了正君公主的身邊。
一連幾天,幾十天。甚至是一年,侯爺和夫人都沒有睡在一處。私底下的閒話越傳越過分,一手養大九殿下的隆禧太后一直很疼惜這個性格開朗的正君公主,聽聞這些後勃然大怒。親自將這夫婦倆個召集進宮,自是一番旁敲側擊的敲打。
歐陽雲闊在人前對正君公主極盡溫柔之能事,彬彬有禮,可是……正君公主打碎牙齒和血吞。這樁親事確實是自己同皇兄有強迫的嫌疑,她知道自己這樣的強逼定是讓他討厭得緊。不得不在太后面前替歐陽雲闊說了許多好話,隆禧太后纔將二人放出宮來。
是夜,月色晴好,花香四溢,正君公主獨自一人緩緩來到了歐陽雲闊的書房。她再也不能顧及所謂的大婦顏面,她褪下了那些厚重的正服,只穿了一件輕巧的鵝黃色紗衣。髮髻鬆鬆綰了起來,緩緩走進了聽雨軒。
一進軒閣便聞到陣陣的酒味,歐陽雲闊對月暢飲,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剛要轉身卻不想腰間被緊緊環住。
正君公主身上特有的清香襲來,歐陽雲闊閉了眸子嘆了口氣。
“正君,時候不早了,你該去歇着了!”
“雲闊,”正君公主突然哽咽難安,“求求你不要這樣殘忍,雲闊我不是一個替代品,我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我會呼吸,我會心痛,我會難過,我有血有肉不是那個女子的影子,我是正君啊!!”
她再也撐不住,哭了出來:“雲闊!我知道你不愛我,可是求求你給我一個孩子好不好?我只想要一個孩子,我不想牽絆着你了,太累了,你給我一個孩子,讓我在失去了母后父皇,失去了你之後,我可以有一個依靠。雲闊……大宅之中沒有孩子的女人那樣的時光太難熬了……”
“原以爲自己會很堅強,能熬得過春夏秋冬,日出日落,能熬過獨守空房,能熬過一切歲月的年輪……雲闊我錯了……我現如今只想要一個孩子……我別無他求……雲闊……沒有孩子能支撐着我,我會死的,求求你……不要這麼殘忍……這樣的殘忍……我受不住的……”
一滴淚落在了正君公主雪白的手臂上,歐陽雲闊緩緩轉過身來嘆息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正君擡起了大大的眼眸,一如往常的清澈似水。突然下一秒鐘自己便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儘管那懷抱很冷很冷
。
“夫人?侯爺?”沿途的丫鬟們紛紛露出詫異莫名的表情,隨即便是喜上眉梢,紛紛退在一邊。
月色分外好,以至於連宮燈都暗淡了幾分,歐陽雲闊打橫抱着正君公主一步步向內堂走去,消失在朦朧的夜色中。是該結束了,自己對芃兒的執念不應該成了扼殺正君的匕首,況且正君是如此善良的好姑娘。
滿目青山空念遠,不如惜取眼前人。
六年過去了,衡陽山,天機宮。
“大小姐!大小姐!慢點兒!!”一羣丫鬟婆子們滿頭大汗,一向乖巧的大小姐只要看到侯爺回來便會親自迎接。
扎着小辮兒的歐陽雪長得分外可愛,膚色賽雪,圓臉,小巧的鼻子,最引人矚目的便是那雙明亮如湖水般的大眼睛。穿着粉色紗衣,碧綠色的絲絛迎着風盪開。有着正君公主的明媚還帶着歐陽雲闊的一抹清濯。
小小年紀剛一進宮便被太后抱在懷中愛不釋手,硬是逼着永泰皇帝賜封一個六歲的丫頭爲郡主。從此雪郡主的美貌同她的名氣便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歐陽雲闊辭退了朝中官職帶着妻女隱居衡陽山。
短短几天日子,這個冰雪一樣的小傢伙便俘虜了半世征伐的單潯單老爺子的心。歐陽雪幾乎一半兒時間住在清鎮暗門總部,暗門上下那些嗜血的漢子。不管多麼冷漠,只要歐陽雪一來具是在臉上掛滿了笑容。這小丫頭實在太討人喜歡了,乖巧,伶俐,聰明,良善,仁義一切好的詞彙都能在她身上展示得完美無雙。他們不相信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麼完美的人?
但是正君公主卻對這些江湖上舔血的漢子們有些避諱,哪有女兒家從小在幫會裡長大?強行將歐陽雪帶回到了衡陽山,不想單潯老爺子終於拉下了老臉巴巴的住到了衡陽山,歐陽雪在單老爺子和孃親的寵愛下,幾乎不曾嘗過任何艱辛困厄,着實是一朵溫室中的嬌女。
丫鬟僕從們生怕她摔倒了,跟在這糰粉嫩的身後。
“爹爹!!”歐陽雪猛地摔了出去,卻身子一空落進了歐陽雲闊急速趕來的溫暖的懷抱中。她睜大了黑漆漆的眸子,指着歐陽雲闊身邊多出來的一個孩子,詫異道:“他是誰?”
歐陽雲闊將她放在地上,輕輕笑道:“這位是你的表哥銘止。”
歐陽雪一直都是同大人們一起玩兒,對這樣一個比自己似乎大不了幾歲的男孩子分外好奇。
陽光映照下,那個八九歲的男兒身板挺得筆直,一襲深紫色錦袍,劍眉星目的小小眉眼暈染出不同與同齡人的威嚴氣度。腰間的明黃絲絛印證了天家本色。正是永泰皇帝的皇長子慕容銘止,奉父皇之命前來衡陽山跟隨歐陽雲闊學習兵法韜略,順便歷練一番。
他緊抿的薄脣在看到眼前雪團一樣美麗可愛的歐陽雪時,脣角微微翹了起來。臉上的冷漠瞬間化開了些,變得柔和異常。
皇長子身邊的侍衛暗道皇長子從生下來幾乎沒有笑過,不曾想看到這個小丫頭竟然破天荒的笑了。不得不說文昌侯的這個丫頭美得太過妖孽,不知道長大後,會讓多少男兒爲之拼命不止,血流成河啊!哎!紅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