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延慶一朝的舊痕被掃除得一乾二淨,璀璨的煙花響徹了玉河兩岸,將整條環繞着京城而過的玉河映照成了一條五彩玉帶。
玉河沿岸百十來個統一着裝的艄公腰間圍着火紅的綢子匍匐着拉着河中一艘巨型大船,三層樓高的綵船本不應該在這樣狹窄的護城河中游蕩,太不合規矩。但是船頭大旗上繡着大大的靖字,這就另當別論了。
今天是靖安侯君騫娶親的好日子,京城中萬人空巷,雲集到玉河兩岸爭相觀望。大燕朝至從立國以來從沒有過如此盛大的婚禮,在這璀璨的玉河上演了。
德隆皇帝也就是以前的三殿下親自主婚,文武百官均是賓客,安惠夫人終於得償所願,兒子竟然主動要娶親,這絕對是她所喜歡看到的。說來兒子也已經老大不小了,京城中成親早的世家子弟們早已經有了孩兒繞膝,這臭小子今日終於開竅。
可是當安惠夫人看到君騫爲這個自己還很陌生的兒媳舉辦如此盛大隆重的婚禮,着實有些心裡不舒服。究竟是何方神聖?也不領回家讓自己親自過過目,卻擅自娶到了他在玉華山頂的別院?
她有些煩亂的坐在正堂等着那個未謀面的媳婦兒給她磕頭敬酒,周圍的賓客們不斷吹捧着安惠夫人教子有方之類的屁話,讓她聽了更是無法抑制內心的不安。
這一場親事兒子實在是做得有些過分,沒有找自己商議,也不把她放在心上,關鍵京城中誰家娶親竟然不知道女方是誰家的女兒?沒有女方家的陪嫁,十里紅妝倒是有,卻在這玉河上妝點了十里綵船,十里煙花。不用說都是自己兒子出的錢,兒子雖然有錢,可是這錢也不能白貼出去啊?
親家公最起碼也要露露臉啊!可偏偏只有新娘孤零零一個人來參加這婚禮。
“看看侯爺準備好沒有?還沒有來!”
張媽媽忙垂着頭走了出去。不多時卻神色怪異道:“太夫人,侯爺說新娘子還沒準備好,稍後就來。”
安惠夫人臉色一冷,頓時心頭黯然起來。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生硬地對待過自己。終歸是上一次自己設計立貞潔牌坊逼死了沈氏,君騫這孩子和自己到底生分了。
“太夫人也不要難過,”張媽媽勸慰道,“侯爺娶了新婦,又是這樣寵愛說不定太夫人馬上就能抱孫子了。到那時新婚時的喜歡也許淡了些,太夫人可以將少夫人接回到侯府中慢慢調教也是成的。”
安惠夫人嘆了口氣:“也罷!兒大不由娘,由着他鬧去!我還不信他還能鬧上天去!”
後堂紅色的宮紗曳地垂落,紗帳後面的金絲錦塌上坐着沈苾芃,卻被君騫點了穴道。口不能言,只能任由他擺佈。心頭恨極了倒也無能爲力。
“芃兒,不是爲夫狠心,今兒是咱們的好日子,外面慶賀的賓客極多,人多眼雜我不放心你。”
沈苾芃暗道是害怕歐陽大哥的手下搗亂吧?她瞬間生出一些惆悵。歐陽大哥怎麼樣了?他若是知道了自己的死訊會不會很傷心?亦或是淡然處之?
“小呆瓜,想什麼呢?”君騫將她微垂的尖俏下巴擡了起來,對上了自己歡喜的眼眸,在她的臉頰上吻了吻,低聲耳語:“小呆瓜……是否有些緊張?”
沈苾芃蹙起了眉頭,卻被君騫細長的指尖緩緩撫平。他看着自己的新娘,繁複的留仙髻。水晶雙飛燕髮簪,流蘇上的水晶都是一顆顆珍珠般大小。雕刻成了梅花的形狀,京城中絕無僅有。
她穿着一件鏤金百蝶穿花桃紅衫裙,半透明的淺銀紅縐紗,繡着無數梅花花瓣的梅色百褶裙,恰如一朵嬌豔欲滴的桃花。
君騫一陣心頭盪漾。忍不住俯下身來再一次吻了吻她潤嫩的紅脣,卻看到沈苾芃眼眸中的驚怒交加。
君騫倒是覺得這樣的表情很可愛,忍不住颳了刮沈苾芃的鼻頭笑道:“娘子,你一定會慢慢喜歡上爲夫的,其實……”他的手停在沈苾芃的鬢邊。抿了抿她的碎髮,“其實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的喜歡你。”
沈苾芃只覺得這是她此生此世最難熬的日子,這個男子毀了她兩世竟然還對她說喜歡她?若是自己能擺脫這束縛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讓他痛不欲生。
“好了,乖,不要賭氣使小性子,”君騫將鮫絹輕紗輕輕蒙上了沈苾芃極其豔麗的臉,“芃兒,我現在也有些討厭這繁瑣的禮節了,*苦短,一會兒爲夫陪你。”
沈苾芃恨不得咬舌自盡,可是卻只能任由他擺佈。君騫攜着沈苾芃緩緩走進了大廳,引來一片驚呼聲。只覺得這位新娘身材窈窕,風度翩遷甚是引人入目。只是太奇怪了,新娘竟然捂着面紗,更是平添了幾分神秘。
“這是在做什麼?”安惠夫人震怒,沒有媒婆引路,沒有一切應有的禮數,那新娘竟然牽着君騫的手緩緩走了進來。沒有紅蓋頭,只有一方面紗輕浮,隱約中安惠夫人只覺得似曾相識,又不知道是何種感覺?
君騫湊到沈苾芃耳邊道:“終歸是生養我的母親,縱有千般不是你也忍着些,給她磕個頭吧!”
沈苾芃剛要反抗只覺得膝蓋間一麻頓時跪倒在地,君騫脣角浮起一抹壞笑,知道這丫頭定是在心中將他詛咒了百八十遍。
給安惠夫人磕了頭,君騫便帶着新娘子獨自離開,回到了玉華山頂的莊子裡。君騫將爲沈苾芃專門修建的這處冬夏交替的華麗園子起名爲梅園,此時的梅園中除了一些護衛丫鬟之外再無半個閒雜人等。
月色不是很明瞭,帶着初一特有的昏暗,專門給沈苾芃居住的軒閣名叫玉芃軒。沈苾芃換好了常服粉色衣衫,雖然被解了穴道,但是她知道外面定是重重防守,加上面前這個劍術高手自己怎麼也不可能逃掉。
君騫換了一襲暗紫色錦袍,捏着一張合婚庚帖,坐在沈苾芃的身邊。握着她的手輕輕滑過了庚帖上的字跡。
“爲夫的書法怎樣?”
庚帖上面幾個字寫着:君騫 沈苾芃,終身所約,永結爲好。泥金薄鏤鴛鴦成戲紅箋,周邊是首尾相連的鳳凰圖案,取其團圓自首,鳳凰于飛之意。並蒂蓮暗紋的底子,團花錦簇,是多子多福,恩愛連綿的寓意。
“芃兒,我不是當你爲隨便輕薄後滿足我一己私慾的女子,我當你是我的妻,與我鳳凰于飛一生一世,”君騫將她的肩頭輕輕攬住,“芃兒,我愛你愛的太辛苦,我也只能答應寵你這一世,下一世祈求上蒼再不要遇到你!”
沈苾芃不知道爲何,聽她如此一說,心頭竟然一動,一抹說不清楚的蒼涼陡然而生。
侍女蓮兒捧着桂花酒走了過來,將兩隻白玉杯子斟滿,緩緩退了出去,將門合上。君騫拿起一杯舉到沈苾芃面前。
“芃兒,今夜不醉不休!”
沈苾芃盯着他突然道:“君騫你覺得有意思嗎?”
“是啊,”君騫嘆了口氣,“你是斷然不肯同我喝這一杯交杯酒的,不過暢飲一杯也好……”
沈苾芃接了過來猛地將酒澆到了君騫竹影中略顯憂鬱的臉上,他抹了一把酒跡也不惱,飲了一杯。
“你真的不喝?”君騫的臉色平淡安然。
沈苾芃冷着臉:“預祝你今夜喝死!”
君騫一愣,啞然失笑,突然英俊的眉眼掠過一絲傷感,又將一杯倒滿,猛地仰起頭喝下。手臂往前一探,突然將沈苾芃勾進懷裡壓在身下,右手將她的脖頸一託。沈苾芃的脣不由自主微張,君騫俯下了身子,脣貼上了她氣急而顫抖的脣,嘴巴的酒傾進了沈苾芃柔弱的脣間。
桂花酒取江米做酒,酒成取初開的桂花蕊,撒於酒中,加入少許的蜜糖,入口綿甜,味甘而不醉人。此時卻差點兒將沈苾芃嗆死,君騫的吻和着濃烈的酒香讓沈苾芃的身子止不住的抖了起來。
他好不容易纔擡起了身子,不再迷戀於讓他快要發瘋的味道,卻不想沈苾芃擡起手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君騫這一次沒有阻攔生生的受了,他緩緩爬起來,卻將紗帳的風勾一掌拍落,錦塌上瞬間暗了下來。
沈苾芃呆住了,只覺得這一掌分外用力,手掌微微發疼。君騫的鳳眸中緩緩流淌着一抹詭異的光芒,他漸漸褪去了自己身上的錦袍。
“芃兒,這一次讓你出出氣,因爲……”他將素白色的中衣解開丟到了榻角,“我要拿走你最寶貴的東西,這一巴掌權當是利息。”
沈苾芃的瞳孔陡然伸縮起來,忙向後退去,君騫第一次這樣與她坦誠相對。常年習武,使得他身上沒有一絲贅肉,結實而蒼白。
“君騫……”沈苾芃只覺得嗓子發乾,眼眸中掠過極大的恐慌。
君騫探過了手臂,沈苾芃忙搖頭終於求了出來:“求求你,不要這樣……君騫……我求求你……”
君騫的手一頓,嘆了口氣:“芃兒,既然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局,你何必躲呢?來!乖!到爲夫懷裡來!聽話,我的乖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