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買輪船之事,就差了這麼一步,被擱置了?
庚子一戰,拋卻其他的不說,大清首先就是敗在海上,列強覬覦之心不滅,發展水師就不能停歇,簽了一個所謂的《江寧條約》,就能守住大清的海防?
既然能從米利堅購置戰艦,爲什麼不繼續下去呢?”
說一千道一萬,大清與列強,楊猛還是站在大清這一面的,列強纔是真正的異族之人,也是大清真正的敵人。
“一是英吉利掣肘,另一個就是兩廣官員這裡做事不利了,這裡面也有我的責任,但是事出總是有因的。
先前說的那伍秉鑑伍家,這老伍耗費一百多萬兩捐了一個三品官,這一百多萬兩你知道是什麼嗎?《江寧條約》的賠款,兩廣的士紳出了不少,當然我也沒落下。
購買輪船戰艦,說話簡單,可朝廷不撥銀子,拿什麼來買?兩廣的稅賦要上繳,開源只能從老百姓身上下手,這既得罪人又容易引起民亂的事情,那個願意去幹?
兩廣的商人是有錢不假,十三行肥的流油,可十三行除了一個伍家,又有哪個沒有官面上的關係?讓他們出錢,朝廷打的好算盤!
爲官難、經商難,那伍家還是個有心的,大部分生意轉到了外洋,可庚子一戰之後,林老虎清算伍家,損失也在大幾百萬,攤上這麼一個朝廷,那個商家敢爲朝廷出死力?
差一步?你可知道這一步有多遠?又有多少人在後面拖着這一步?
要說這差一步,庚子一戰哪一樣又沒有差這一步?
海戰!無數水師戰艦被俘獲,什麼原因?船小了一些。造船的步子。差了那麼一步。
炮戰!各處炮臺的火炮打不着洋船。什麼原因?鑄銅鍛鐵的技藝差了一步。
陸戰!連戰連敗,什麼原因?槍支差了一步。
這一步!差在朝廷身上,差在滿人身上,也差在了滿朝的士大夫身上,這一步指望着朝廷迎頭趕上,沒門兒了!”
從紅頂官商,到暗地裡悖亂的亂臣賊子,潘仕成是被朝廷逼的。也是被自己那個愛婿逼的,一年多積攢在心裡的火氣,也藉着機會發了出來。
“那廣州附近可有米利堅的鐵殼輪船?我能不能過去看看?”
鐵殼船,一旦製造出來,那些風帆戰船,也就成了垃圾,即使現在不是,馬上也就是了,自己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呢?
至於岳父潘仕成的怒氣,楊猛則是下意識的忽略了過去。跟着楊家,這位紅頂大商也是提心吊膽。發發脾氣也屬於正常。
“有是有!但鐵殼船沒有,大多是木製的火輪,鐵殼船我只見過渣甸號,還有英吉利海軍的火輪炮船,其他商用的火輪,大多是木製帆船改的,新建的在廣州附近不多。
你若是想要聽聽鐵殼船的事情,我可以給你找個人,他應當熟悉這些的。這個人是英吉利人,名叫柯拜先,在黃埔開了家修船的商行,這人很是固執,你問他船隻的種類,他回答的一點不打折扣,可想用他就難了,我給他一個月一萬兩銀子,他都不幹!
至於鐵殼輪船,可能港島那邊纔有,這個時候去港島,不合時宜,等壬雷斯回到大清,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弄上一艘米利堅的鐵殼火輪。”
潘仕成發現,許多事情米利堅人壬雷斯,都是個不錯的橋樑,這人應該引介給自己的愛婿,只是這時間卻不知趕不趕趟。
“修船的商行?這洋人能在大清開商行嗎?”
這個柯拜先,楊猛不想理會,這些事兒等自己請教一下雲南的傳教士再說,造船可不是一兩天的事情,這個行業的技術含量太高,楊猛暫時也不打算涉及。
“怎麼不能開?你當大清與各國簽訂的條約是擺設嗎?
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據管事回報,這米資的旗記鐵廠,和英資的諾維船廠,最近在尋摸合適的港口,這兩家聯手莫不是要在大清建造鐵殼輪船?”
楊猛的一個問題,沒想到勾出了一記驚雷,鐵廠!這個楊猛一直念念不忘的玩意,竟然先期在大清出現了。
“旗記鐵廠?諾維船廠?大清已然有了鐵廠和船廠,還是英米出資的?”
剛剛還說大清總差了那麼一步,現在輪到雲南了,鐵廠和船廠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萬一讓列強在廣州附近發展壯大,自己那所謂的護商團練還有什麼用處呢?
在港口對戰海上的戰艦,只要是有些腦子的人,就不會幹這事兒,還有自己對未來海軍的設想,如果廣州有了鐵廠和船廠,一旦獲利列強的商人勢必蜂擁而至,隨之而來就該是軍隊了。
“是的!不過這兩個廠子不大,朝廷的限制也多,旗記鐵廠還能勉強應付,諾維船廠這次與旗記合作,這兩家就是想謀一條活路。”
“這旗記鐵廠的鐵從何來?煤炭又來自什麼地方?”
鐵廠,既然能稱之爲鐵廠,肯定規模不小,可他們的原料來自哪裡呢?
“白雲有煤、從化有鐵,不過這旗記鐵廠,用的多是木炭,星斗,你問這個做什麼?”
潘仕成也被楊猛急火火的問題,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一個鐵廠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嗎?愛婿楊猛下的單子他也看過,一些建造鐵廠的機器,已經在米利堅製造了,等過些日子云南建起了鐵廠,豈是這小小的旗記鐵廠能比擬的?
“岳父大人,咱們能否和旗記鐵廠還有諾維船廠合作一下呢?”
鐵殼火輪、鐵殼炮艦,如果改造一下,就是鐵甲艦了。再加上合適的火炮。那威力不是風帆戰艦能夠比擬的。
看來這旗記鐵廠和諾維船廠。開在大清也不是壞事,換個思路一想,這或許就是自己的機會。
“怎麼不能?我剛剛給你說的伍秉鑑,可是首開先河之人,當年的東印度公司,說句不好聽的,也得仰仗伍家的鼻息,東印度公司五六百萬的借款。都是出自伍家。
無數的英米商人,也在伍家借過銀子,咱們現在去找這兩家合作,就是在扶他們一把,拒絕?除非這兩家的東主是傻子。”
想起在廣州輝煌一時的伍家,潘仕成也是不勝唏噓,過千萬兩銀子的身家,曾幾何時自己也快到了,只是敗在了朝廷和荔香園手裡,若不是自己這愛婿。荔香園現在已經快走到末路了。
“如此甚好!那咱們就出份大錢,讓旗記和諾維。成爲咱們的長工,專司研製全鐵結構的火輪。缺技術讓旗記、諾維出面,缺錢就是咱們的事情。
岳父大人,您能促成此事嗎?”
想到了這一點,楊猛的聲音也急切了許多,機會啊!天大的機會,英米楊家三方合資,再安插些人手,這諾維船廠,就是楊家海軍崛起的基礎。
“研製火輪?星斗,這事兒可要慎重啊!要不你再拖一段時間,等等壬雷斯,重炮他都能解決,想必鐵殼火輪也不在話下,自己研製耗資靡費,還很難有實在的東西。
林則徐、長慶、潘世榮,包括我在內,都已經試過了,沒有洋人工匠,這研製火輪,只是徒費銀錢罷了!
如若只是那旗記鐵廠一家還好,但加上諾維只怕難以成事啊!英吉利人處處提防大清,只怕他們出工不出力,建了船廠也會徒費銀錢,拖累雲南啊!”
研製戰船、水雷,是潘仕成心中的一塊病,自己雖然因此得了朝廷的賞賜,可也因此帶着荔香園潘氏走向了末路,愛婿楊猛又要走自己的舊路,潘仕成有些不看好將來的收穫。
“無妨!英吉利人也不是一體同心的,這諾維船廠來大清造船,看到的只怕是利益吧!許以厚利,如果這諾維船廠的東主,不打算出力,咱們在聯合旗記擠走他們就是了。
米利堅不是也有鐵殼船嗎?讓旗記引進一家船廠,少了他諾維咱們就做不成火輪嗎?
建這個船廠,我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培養咱們自己的造船工匠,讓他們學西法、學先進的技術,造船業不是做倒手的買賣,靠的就是時間,來積累技術經驗。
讓十三家那裡加緊一些,這段時間多找些鐵匠和造船的工匠,許給他們厚利,讓這些工匠在船廠學西洋的造船術。我在雲南也預備些人才,過些時間也一併派過來。
旗記與諾維的船廠,咱們一定要拿下!”
由小船到大船,由商船到戰艦,楊猛心裡已經開始幻想着自己龐大的艦隊了。
“好吧!我盡力!”
“不是要盡力,而是必須促成此事!如若那諾維的東主不識相,就差人暗殺他!楊福良那裡有人手!”
“星斗,咱們這是在買賣,不能老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再說了那諾維的東主,也不在廣州城,你怎麼下手?”
“這樣吧!這段時間雲煙得來的金銀和貨物,就不要往雲南送了就地解決,得來的銀錢,全部用於購買白雲的煤礦和從化的鐵礦。
凡是能運到廣州的煤鐵,您都要查明瞭來路,但凡離廣州距離近,運輸方便的煤鐵礦,咱們都要拿下,無論是私人的還是朝廷,大把的砸錢,那些死硬的,就交給楊福良處置。”
想到未來的艦隊,楊猛的心裡就一片火熱,直接把岳父當成了手下,一道道命令隨口而出。
“你這是何苦吶?剛剛說了讓你慢一慢、緩一緩,這還沒等回頭呢!你就拋到了九霄雲外,這可不是好事兒!再說了廣州附近的煤鐵私窯、官窯數不勝數,全部拿下不說這花費的多少,單單廣州將軍那裡就行不通啊!
廣州附近的煤鐵,雖說無論官商都是小窯口,但也是不可或缺的東西,綠營的槍炮刀劍,都需要煤鐵,你這麼一弄,不是自個給自個找不痛快嗎?”
楊猛的出發點絕對沒問題,可在岳父潘仕成看來,壟斷廣州附近的煤鐵,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而是個招災惹禍的是非窩。
在大清各地駐守的將軍歷來都是由旗人把持,不是說這煤鐵有多重要,而是這煤鐵是廣州將軍的錢袋子,你急火火的上去斷人的財路,那廣州將軍能善罷甘休?
“廣州將軍?拿錢買!他一年從煤鐵之中獲利多少,咱們直接給他加上五成,不行就翻倍!把煤鐵變成潘氏私營的產業!在大清沒有銀子買不通的官員,我這麼做主要是控制旗記,讓他們乖乖的與我們合作。
如果那諾維船廠的東主不識相,就給旗記銀子,咱們兩家建個船廠,能不能造船先不考究,關鍵是培養咱們自己的人手!”
“這……這……這怎麼還說不通了?我不是心疼那些銀子,而是心疼你,你何苦跳這個火坑呢?”
見楊猛依舊一副急火火的模樣,潘仕成也急了,這事兒不能這麼辦,自己這愛婿行事太過急促了,忙中出錯!做事不謹慎,這是大忌啊!
“就爲了那一步,大清差了一步,現在雲南也差了一步,咱們不能總差一步啊!
這裡差一步,那裡差一步,合起來就是咫尺天涯,大清的海疆太長了,沒有艦船咱們就塊肥肉,步卒再強也守不住家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