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架走了迷迷瞪瞪的劉一貼,楊猛領着丁泰辰就踏入了第二進的院子,蓮兒又不是現在就生,雲煙的藥力還有時間摸索,劉一貼有了親身的體驗,再找幾個人一試,就差不多能摸準了藥量。
一進院子,好嘛!這一進更好,燒水的爐子架了兩排,看水壺的色澤,八成是銀子的。
燒開了的水也不用,直接倒掉,裝上泉水繼續燒,這是在時刻準備着,兩個綢布搭建的涼棚,是第二進院落,最惹眼的存在,一左一右左邊坐定了一臉喜色的老爺子,右邊是悶頭喝茶的老泰山,這架勢弄得,瞧老泰山一臉的羞惱,八成是被強行弄來的。
“老爺子!岳父大人!”
“哼……”
“哼……”
楊猛不開口,院子裡的氣氛還好些,他這一開口,自家老爺子不是個意思,老泰山更是如此。
“前方有戰事,我不能因此耽擱了正事兒,這時間不剛剛好嗎?”
自家老爺子護犢子沒底限,而老泰山潘仕成做事還是比較有譜的,見了二老楊猛首先安撫的就是自家的老爺子。
“尚算及時,這次就罷了……”
這老三說了軟話,楊士勤也就安穩了,畢竟人已經到了,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我這邊可不能就此罷休,這是潘氏的園子,不是你們楊家的園子,你這老倌來了倒好,我反而不得安生了,這算什麼事兒?
我好歹也是星斗的岳父,堂堂的廣東巡撫,你這老倌倒好,不由分說直接把我叉到了院子裡,這事兒星斗你來給評評這個理!”
蓮兒的情況,楊潘二老最是清楚,難產怕是已經成了定局。難產就是鬼門關啊!蓮兒母子走的是鬼門關,這兩位雖說坐在第二進,可心是懸在第三進的。
若是楊猛沒有碰到劉一貼,這事兒就被這二老糊弄過去了,他只會拿着二老的官司說話,現在知道了蓮兒的情形,他也明白了這二老的苦心。
“剛剛遇着劉一貼了。給了他一份藥,這事兒就有了三五分的勝算!”
“好!來的好!”
“可是真的……”
楊猛交了底兒,老爺子楊士勤叫起了好,而老泰山卻‘啪’的一聲拍碎了喝茶的砂盅,全不顧茶案上四溢的混了血水的茶湯,‘騰’的一下。就到了楊猛的面前。
“我這邊只有三五分的勝算,劉一貼試藥試糊塗了,具體的勝算如何,還得看醫學館那邊的結論。
我去看看蓮兒!”
說完了之後,楊猛就想去推第三進院子們,卻直接被二老給攔住了。
“不可!”
“使不得!”
“怎麼了?”
蓮兒等的就是自己,爲何自己倒了荔香園卻不能見蓮兒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瞬間就涌到了心頭。
“蓮兒盼着你來呢!就是因爲這個才致使胎氣鬱結,孩子遲遲不能降生,我道是爲何呢?
原來這腹內的胎兒也知道他這爹爹有起死回生的好手段,這是在等着呢!
待會兒等劉一貼岸邊有了法子你再去見見蓮兒,不然他這胎氣順暢了,就要生了,萬一……”
算算日子,蓮兒已經懷胎十月了。楊猛路上還尋思着自己來的晚了,沒想到蓮兒至今未生,想想原因,楊猛大體也有了推測,胎兒的體量太大,加上荔香園的家世,不行不動的蓮兒。自然而然的會晚上幾天。
自家老爺子信佛,打自己說出了點化之事,老爺子更是有些篤信了,這事兒只是趕巧了而已。
“哎呀……天佑蓮兒呢!來的正好。來的正好,咱們去找劉一貼!”
潘仕成拖着楊猛,楊家老爺子殿後,三人又急匆匆的來到了第一進院落,倒黴的劉一貼正在缸裡澆着冰水呢!
“這是什麼藥?藥力怎生如此霸道?”
看到了狼狽不堪的劉一貼,老爺子楊士勤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雲煙!”
“混賬!”
“哎呀……”
楊猛一說雲煙,腰眼上直接就捱了一腳,雲煙是什麼玩意兒,楊士勤也門清,給自己的媳婦用雲煙,虧老三想的出來。
一聽是這東西,楊士勤也是怒從心頭起,一腳就踹在了楊猛的腰眼上。
“這是幹什麼,雲煙就雲煙,只要能救命就是好藥!”
相對於楊士勤,老泰山潘仕成表現的卻是很理性,這就是護犢子的壞處啊!
“虧了您老沒帶刀,要是配了刀,還不得一刀把我劈兩半啊?
雲煙可以止疼,這個時候就是救命的玩意兒,瞧您老這急脾氣,還不讓人說話了?”
老爺子這一腳踹到可是不輕,楊猛直接就摔了一個屁墩兒,要不是在勐臘做了特訓,老爺子的腳一捱上,身體本能就防禦了一下,不防備捱上這一腳非得受傷不可。
起身之後的楊猛,嘟囔了幾句也沒怎麼發怒,要說雲煙的毒性,這院子裡的人,包括醫學館的郎中,都不如他們兩父子清楚,老爺子有此反應,也在情理之中。
“不會讓蓮兒沉迷其中?”
楊猛的解釋,楊士勤是不信的,楊家起勢靠的是什麼?就是這雲煙,要不是戒不了,這雲煙的銷量能越來越大?
“偶爾一兩次無妨!等劉一貼的說法吧!”
起身之後,楊猛挪了幾步,離開了老爺子的攻擊範圍,沒底限的護犢子,自己以後可得小心着些,要是個兒子,斷然不能讓老爺子帶着。
“三爺,我沒事兒了,讓他們別澆了。”
“感覺如何?”
“沒感覺!藥力還沒散去,腦子清醒了,依舊試不出冷暖,這雲煙可用!只是藥力要再弱一些。”
劉一貼也是個習武的,利落的從大水缸中爬了出來,就開始和楊猛討論藥性了。
“泰辰,普通的雲煙到了嗎?”
“沒呢!去碼頭上現取,還得半個時辰。”
“劉一貼。趁這段時間,聚齊郎中們,你們談談這雲煙該怎麼用,記住保母不保子!”
溼漉漉的劉一貼下去找郎中們了,站在楊猛身邊的楊士勤,聽了老三最後那一句話,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麼,而潘仕成卻悄悄的擦了一把眼角。
“您二老還是去院子裡坐着吧!這事兒我來掌舵!”
保母不保子,這話說起來輕鬆,做起來很難,就怕雞飛蛋打啊!做這個決定,一旦出了事情。少不得受埋怨,要是下面的人,弄不好就得丟命,到了關鍵的時候,楊猛也只能做這個惡人了。
楊潘二老也沒多說什麼,雙手一握,這二老就聯袂往第二進院子走去。看着自家老爺子有些僵硬的步伐,楊猛也只能暗歎一聲了,聯姻大於子嗣,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兒。
順着劉一貼留下的水印,楊猛走進了郎中們議事的所在,劉一貼正在上首,形容着雲煙的藥力,下面的名醫們。這是半闔着眼睛,在算計着藥力。
“館主所說的藥力是不錯的,之前咱們是想改一改麻沸散的方子,只是不能避免昏厥這才作罷!
但是這藥的藥力也有些大了,館主是內家高手,雖說已屆五十,但尋常的小夥子都沒館主這般旺盛的血氣。館主都受不了這藥力產生幻聽與幻視,三夫人雖說佔了胎氣光,血氣也是極度的旺盛,但有一點。萬一吸食了雲煙之後,三夫人癲狂傷及胎兒怎麼辦?”
在座的不說是醫藥大家,也是大清醫學界有頭有臉的人物,藥理藥性他們把握的很獨到,一聽劉一貼的說法,一個白鬍子的老郎中,就說出了問題的關鍵。
“那是高濃度的雲煙,待會兒就有普通雲煙了,各位郎中可以選幾個人試一下藥力,有勞諸位了!”
不等劉一貼開口,楊猛就接上了話,說完之後抱拳轉了一圈,這才坐到了下首的位置。
“三爺客氣了,這是我等的本分。”
“不衝三爺的地位,單衝三爺這些年救活的百姓,咱們也該盡力施爲。”
……
醫學館的人,與楊家的管事們不同,他們的心裡也有桿秤,這桿秤稱量的是人心,而不是地位,楊猛行禮,郎中們還禮,楊猛坐下之後,衆人也開始議論起了藥力。
“三爺,這是普通的雲煙。”
約摸半個時辰之後,丁泰辰送進來一支竹筒和幾個銀製的掏耳勺。
“各位,這就是普通雲煙,這玩意兒有很大的成癮性,諸位試藥的時候,要酌量切不可貪食,雲煙做藥只此一次,以後醫學館會根據雲煙的藥性,另做一批此類的藥物。”
楊猛沒有提及雲煙的主料,這也是爲了保密,至於這些郎中以後要用,找劉一貼就是了。
楊猛親自動手,用挖耳勺舀出了十幾撮雲煙,然後就封起了竹筒。
“我先來吧!”
剛剛發話的那位郎中,先吸了一小撮,大概一炷香之後,這位老郎中不斷按壓着身上的穴位,就開了口。
“藥力不足,但確實可以減小痛感,吸食之後,身體明顯覺得有些輕盈,這感覺,得倒退二十年啊!
下一位同仁,吸食兩撮試試,我感覺一撮的藥力明顯不夠,三夫人是世家女,應該沒吃過什麼苦頭,這樣的藥力,嫌弱!”
有了這位打頭陣,第二位郎中吸食了兩撮,藥力依舊有些不夠,第三位吸食了三撮之後,身體才被麻醉了,第四位,第五位,試過之後,藥量就被定在了三撮。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最先試藥的那位郎中,又一次開口了。
“此藥的藥力,大概能維持一個半時辰左右,我七十歲了,氣血難免瘀滯,這藥效在三夫人身上,當用一個時辰來計數。
從陣痛到降生,常人大概兩三個時辰,只要三夫人那裡有了陣痛,就開始吸食雲煙,三次應該差不多,因爲胎兒的體量大,咱們也要做好了先手,預備六次的藥量。
陣痛開始,吸食一撮,讓三夫人略微感受一下疼痛;臨產之時吸食兩撮,藥力結合之後,初期的痛感就感受不出來了;生產之時,吸食四撮,當可挺過難關。
若是難產,疼痛必然加劇,這個時候用藥五撮,實在不成,就用館主所用的高濃度雲煙。
這雲煙有激發血氣的效果,諸位遲滯血脈的湯藥,也可以預備了,藥力微弱的就不要用了,中力優先,若是遇到血崩,可下猛藥、急藥!
諸位同仁以爲如何啊?”
這老郎中的本事不凡,幾句話一個完整的方案,就擺在了衆人面前。
“樑老藥學大家晚輩自愧不如,若是做此等安排,母子平安當在六成以上。”
“嗯……有了樑老的安排,這事兒的勝算當在七分,其餘只能看天意了。”
“那就照此安排,諸位一個時辰可夠?”
劉一貼做了總結,接下來就是行動了。
“三爺,我們只能做到這裡了,其餘的當看天意,楊家行善積德,老天斷不會絕楊家後嗣的!”
“承樑老吉言!但願如此吧!”
自己做了什麼事兒,楊猛自己很清楚,老天保佑?不天打雷劈已經不錯了,三分天意楊猛不指望,他看的只是郎中們的七成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