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咱們先不說這個了,大哥你這次帶回來的洋槍,大多是壞的,這個你清楚嗎?”
貨物的好壞,說在明處那是誠信,做在暗處就是欺詐了,這人誰也不是傻子,不過反應有快有慢,楊猛不怕別的,就怕大哥楊勇被洋鬼子忽悠了。
“這個我知道,好槍人家也不賣啊!但是這些槍也被做過手腳了,那些塞着彈丸的都是好槍,只要通開槍管就是了。而那些看着好的,大多不能用,爲了做成這筆買賣,那些個洋人也算是盡力了。”
聽大哥這麼一說,楊猛也是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想岔了。好的槍械屬於軍資,販賣起來困難重重,在槍管裡塞上彈丸,這槍就屬於損耗了。
“咱們找個地方去試槍吧!都說洋鬼子的這些東西可是利器,帶上咱們家的鳥銃、擡槍,比比看這大清的火器,與洋鬼子的火器,到底差在哪裡?”
自己繳獲的那三把火槍,雖說有效射程到了七八十米,可那三把槍,不能說明這個時代火槍的性能。那三把槍製作精良,很可能不是批量生產的軍械。
而大哥帶回來的這些槍,可都是服役的槍械,測試他們的性能,很有必要!
“鳥銃、擡槍,那玩意就別帶了,不好使!”
楊士勤開了口,鳥銃、擡槍,楊家也有個幾十把,只是這東西……
“爹,這些得試,大清在廣東敗了,肯定有這方面的原因,不試試我心裡沒底啊!”
在楊猛的心裡,這樣的火槍威力實在垃圾,大清人多勢衆,就是有三分之一的人,帶着火器就不會敗得那麼窩囊。
“行!咱們就去西山那裡試槍吧!武莊顯眼,火槍的聲音不小,別再讓官府盯上。”
對於官府,楊士勤的戒心很重,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用在雲南也合適,賀長齡這次任由手下胡亂行事,這總督的位子怕是坐不了多久了。
“這些槍有不少壞的,您老就費心找些合用的鐵匠,和巧手的師傅吧!”
楊猛說這話,也是覺得有些無奈,自己手裡除了幾個皮匠、銅匠,剩下的都是玩刀的粗人,這個時候,只能找老爹求助了。
一大清早,父子三人走出了庫房,楊家上下也開始忙活了起來,先是馬幫的弟兄,趁着天早趕緊的把槍械火藥,裝上了馱馬,悄悄從武莊的後門出發,直奔西山而去。
楊士勤則是忙活到中午,才找齊了楊猛要的人手,本來找些匠人,不需要楊士勤的出頭的,可走了丁保鈞,他手底下沒什麼合用的人手,有些事情就只能自己幹了。
西山是楊家的秘所,等閒的匠人,楊士勤也不敢往那裡送,自家老三一句找合用的人手,可把他這個做老子的給忙活壞了。
吃了午飯,父子三人才帶着十幾個工匠,踏上了通往西山的道路。
到了地方,楊猛先是讓守在西山的刀手們,就地取材用原木做了一個靶子,找了些白灰,在靶子上畫好圓圈,工匠們已經挑出了十幾把款式一樣,沒什麼問題的洋槍。
“大哥,該你的人上了。”
這次購置槍械之前,楊猛就交代過,一定要學會洋槍的用法,這些槍械都是用的黑火藥,需要用通條搗實火藥,這也是個技術活,做不好槍械的威力就發揮不出來。
楊勇一揮手,十幾個馬幫的弟兄,就開始試槍了。這次楊勇在廣州那邊,一呆就是一個多月,這事當然忘不了。
“你們的動作都慢一些,讓我仔細看看。”
楊猛差人在靶子強五十多米的地方,劃了一道線,先試試這些槍的準頭與威力。仔細的看着他們的動作,玩槍也是楊猛的強項之一,一通百通,十幾個人裝了一次彈,楊猛也就學了了大概。
之前繳獲那三把槍的時候,楊猛就跟老丁學過,現在看了正規的動作,心裡也就有了譜。
火槍的彈藥,都是提前裝紙袋之內,用起來很方便,只要撕開紙袋,先把火藥倒進去,然後用通條輕輕搗一下,再裝彈丸就是了,不過這彈丸也是個稀奇物件,外面竟然裹了一層皮子,不使勁根本壓不進去,有幾個刀手的槍彈不合適,還拿起了小錘子,一下下的砸着通條,壓實之後就可以擊發了。
十幾把槍一起開火,也算聲勢浩大,一陣濃煙過後,那十幾個人,就開始檢查自己手裡的火槍了,還好只有兩把沒有打響。
楊猛起身,過去檢查了靶子,一發命中一尺方圓的白圈,兩發打在白圈之外,其餘的脫靶。鉛彈打入新鮮原木三四公分,這個殺傷力已經不錯了。
“三爺,這就是英國人的伯克燧發槍,是打得最準的火槍,只是裝藥速度比不上那些褐貝絲火槍。”
說話的這個楊猛不認識,但聽這意思,這槍還是最好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
一個年級不大,也就三十歲左右的大清百姓,能明白這個,楊猛表示不理解。
“大爺與洋人交易的時候,那個洋人說的,他說這是最準的火槍,只是填裝稍顯麻煩。”
這位看來就是大哥帶回來的夥計了,十三行的夥計,這位的心還不小,現在還想着邀功呢!
“不說那些短槍,咱們這次帶回來,最多的是哪種火槍?洋鬼子用的最多的又是哪種火槍?”
這所謂的伯克式火槍,楊猛以前就見過,槍管兩邊帶着膛線,子彈是特製的,裝填很是費勁,稍有疏忽就難以擊發,而且從帶着膛線的槍管裡取出鉛彈,用腳趾頭想都費勁。
“褐貝絲槍是英吉利人用的最多的,那槍比伯克槍短一些,我見過很多次的。”
“那就去挑出幾把來,讓這些人接茬試!”
槍的性能好,不代表實用,褐貝絲槍既然不是最好的,可爲什麼英吉利人大量裝備?這裡面不可能沒有原因的。
十幾把稍短一些的褐貝絲火槍被挑了出來,楊猛也看過,這槍的口徑與伯克差不多,但沒有膛線,裝填起來就省力了。
裝填擊發,五十米的距離,兩種槍的命中率,差不了太多,殺傷力也沒多大區別。一點點的拉開距離,一次次的填裝擊發,伯克槍確實性能好一些,射程也遠,可填裝太麻煩。
射程遠也沒多大用,八十米開外,玩的全是運氣,沒有長時間的訓練,想在八十米之外打中人這麼大的目標,難度極大。
“挑挑看,有多少伯克槍,多少褐貝絲槍。”
在楊猛的指揮下,一羣人開始照着樣式挑選,伯克槍一百三十多支,褐貝絲二百四十多支,還有百多支雜七雜八的,這四百多支長槍,大半不能用,需要維修,而維修也只能是拆東牆補西牆,這槍機那裡的物件,做的極爲精巧,讓鐵匠們手工打造這個,顯然是有些費勁的。
剩下的全是各色的短槍了,這短槍比之長槍更爲雜亂,口徑也是五花八門,而楊勇帶回來的短槍彈丸只有一個型號,這表示大多數短槍,都沒有合適的彈藥。
試完了洋槍,楊猛就想試試大清的火器,可一個個刀手們卻畏畏縮縮的不想上前了。在楊猛的嚴令之下,才走出了十來個,小心翼翼的端起了鳥銃。
走到五十米的距離上,這些刀手開始填裝擊發,擊發的姿勢也是慘不忍睹,低頭閉眼縮脖子,楊猛走到靶子前面一看,好嘛!全部脫靶。
想到鳥銃擊發時,那稀疏的煙霧,楊猛覺得不對了,鳥銃的彈丸與洋槍差不了多少,使用的火藥也該差不多才對,這些王八蛋,八成是少裝了火藥。
“怎麼回事?”
他楊猛是楊家的三爺,不是猴子,這些刀手雖說屬於武莊,可他的命令他們也不能不聽啊!從靶子前轉身,楊猛的手就放在了刀柄上。
“老三,不怪他們,你自己看看那些鳥銃吧!”
莊子裡的刀手不濟事,楊士勤的老臉也掛不住,這事兒怎麼說吶!都是因爲鳥銃。
楊猛接過一把鳥銃,仔細一看,上面還刻的字,大清康熙年制,再看了一把,大清乾隆年制,十餘把鳥銃,幾乎跨越了大清歷代皇帝,這事兒真不好說了。
而且越是古老的鳥銃,做工越是精細,雖說不是鋼管,可鑄鐵的槍管也光滑無比,再看看道光本朝的鳥銃,光那粗糙的鐵管,看着就讓人心驚。
“依着正常的藥量,給我裝上。”
楊猛選了一把,做工最爲精巧的鳥銃,讓身旁的刀手給他填裝,鳥銃裝好之後,楊猛舉了起來。
“老三!當心炸膛,別過頭去不要盯着靶子!”
看着楊猛的動作,做老子的害怕了,這萬一炸了膛,傷了眼可怎麼辦吶?
“轟”的一聲,楊猛手裡的鳥銃,成功擊發了,圍在一旁的人,都鬆了一口氣,楊猛卻不管這些,快步走到靶子跟前,一半嵌入原木的鉛彈,讓他有些氣悶了。
這鳥銃擊發的時候漏氣,他的右手被灼了一下,現在依然隱隱作痛,可這一槍的威力,卻讓楊猛的心裡更痛。康熙年的鳥銃,距今一百七八十年了,那個時候大清就有這麼好的火器,只要留心一些,何至於此啊!
而現在的這些鳥銃,還是與一百多年前一個樣子,質量卻更差了,威力也更小了,這話沒法說了。
回身讓刀手將洋鬼子的顆粒火藥,再裝入鳥銃之中,楊猛又成功的擊發了一次,憑着良好的槍感,這次正中白圈的中心,威力與伯克槍不相上下。
看了看手中鳥銃的年代,乾隆年間的,又是近百年的時間,望着幾把道光本朝的鳥銃,楊猛也不敢再試了,那粗拉拉的外觀,裝足了火藥難免不炸膛。
“別看了,這些都是雲南綠營最好的火器,我當年花了幾萬兩銀子,才弄出來的,擡槍、鳥銃一共五十把,擡槍還好些,可這鳥銃……傷了十好幾個人了。”
這些擡槍、鳥銃,楊士勤可一直珍藏着,也有幾年的時間了,可這玩意越用越不敢用,現在楊家的老刀手們,不怕揮刀子玩命,就怕使喚這些個火器。
楊猛深深的嘆了口氣,無奈啊!現在也只能指望着,那些匠人,能將這些洋槍修復了。走上去看了一下洋槍的結構,楊猛指點了那些工匠,如何拆卸這些火槍,拼湊一下,應該能弄出幾百把合用的。
至於那些沒有彈丸的短槍,就更簡單了,依着口徑讓他們單獨製作彈丸吧!雖說費勁,可這火槍的殺傷力很可觀,單對單起碼是無敵的,而且短槍易於藏匿,馬幫的人手,應該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