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猛在武昌謀劃着大業,當然也沒忘了將黃州和田家鎮的戰報,經總督府發給湖南,畢竟兩湖同氣連枝,左騾子、曾滌生也算是朋友,太平軍兩路夾擊湖南,也是兇險異常的。
新任的湖廣總督臺涌,荊州將軍出身,現在的荊州將軍,也是兩湖地區,唯一有些戰鬥力的軍隊了,不管八旗兵的戰力如何,但荊州將軍麾下,是有三千多匹戰馬的,這支軍隊,也是之前不曾參與過大戰的。
荊州將軍,按制該有五千七百多人馬,如今這軍馬在策的數量怕是早就翻倍了,但真正的可戰之兵,怕是也就兩三千,戰力如何也不好說,應該能比綠營兵強一些吧?
臺涌是旗人,自然優越一些,荊州將軍的八旗兵,也算是他的老下屬,這位上臺之後,就想將武昌城中的銀錢糧草,撥發給荊州將軍一批,若是數量少一些,楊猛也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
可這位,一撥就是一半的數量,如今湖北的綠營兵,基本被楊猛給弄散架了,這些糧草,就是他內定的東西,臺涌想趁亂髮財,自然觸犯了楊猛的利益,駐軍武漢三鎮的楊猛,手裡的人馬可比現任的荊州將軍官文多不少,臺涌、官文想趁機發這個財,那就是找事兒呢!
臺涌安排去押運糧餉的千餘八旗兵,直接就被楊猛的人馬給圍住了,連人帶戰馬,楊猛一遭就給扣下了,與兇悍的楊老三幹仗,帶隊的副都統可是不敢。繳械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臺涌、官文氣不過。來找楊猛理論。楊猛的話也是傷人,想要糧餉簡單,既然這荊州將軍統管兩湖的八旗軍務,湖南如今遭了兵災,你荊州將軍的人馬,要是去湖南協防,糧草要多少有多少,呆在湖北看戲。對不起啦!一分銀子,一粒糧食也沒有!
這局面自然是不歡而散,楊猛扣下了八旗兵的五百戰馬和一些軍械之後,也沒閒着,一道摺子就把臺涌、官文參到了朝廷,摺子裡的話也是硬氣。
荊州將軍寸功未立,致使前任總督吳文鎔戰死黃州,囤積在武昌的糧草,他這個暫署的武昌知府說了就算,錯非荊州將軍拔營去湖南參戰。不然還是那句話,一分銀子、一粒糧食也沒有。
五省水師團練要擴軍。如今武昌城中的糧草本就不多,荊州將軍,一不打仗二不協防,想從水師團練的手裡搶錢搶糧,若是朝廷不理會,他楊三就對荊州將軍的人馬開戰。
對於旗人兵將,楊猛的處理方式,也極爲謹慎,最多隻是按着暴揍一頓,打死打殘的事情,還真沒有。
所謂惡人先告狀,楊猛身有軍功不說,擴軍也是朝廷允諾的實情,湖廣總督臺涌和荊州將軍官文,這次做的營生,也實在是不怎麼地道,軍機那邊一看便知,這兩人要趁機發財。
但這個時候,還真不是好時候,湖南那邊被兩路夾擊,戰局怎麼樣,誰也不好說,朝廷現今還是要倚仗楊老三的,這位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貨色,該怎麼處理這事兒,軍機上下心裡都有了定計,恭王奕?,也是因爲這倆混賬,在軍機衆臣的面前丟了臉面。
這撥軍機,依舊是滿漢各半,人家各處的漢臣漢將都在爲了大清的社稷,生死搏殺,這倆混賬倒好,背地裡挖牆腳,實在是惹人憤恨吶!
軍機首輔祁寯藻,雖說打壓漢員,但也不扶持滿臣,臺涌這麼做事兒,一下就要抽去武漢三鎮的半數糧餉,拱衛武漢三鎮的大軍沒有糧餉,還做個屁事兒?
壞剿匪大計,就是亂臣賊子,祁寯藻也是不多得,支持了楊老三一下,照着他的意思,是要把臺涌革職查辦的。
戰時,這糧草問題可不是小事兒,如今朝廷各處的銀錢無一處不是捉襟見肘,祁寯藻的意思也是爲了社稷着想,拿着臺涌殺雞儆猴,誰要是打算在這個時候,朝剿匪的錢糧伸手,管你是滿蒙回漢還是督撫道臺,一律革職查辦。
按着祁寯藻平時的處世風格,這樣的事情,他大多時候都會避嫌,但今時不同往日嘍!江南江北兩大營,京畿的南北大營,無一處不是銷財的筒子,他這個軍機首輔,不僅要處理政務,還要協調戶部調撥大軍的草糧,拿着臺涌殺雞儆猴,一是可以告誡一下那些貪官污吏,二是給前線的軍士們吃上一顆定心丸,告訴他們朝廷爲了籌餉,可是拿着總督來開刀的。
這事兒本該按着祁寯藻的意思來辦的,但如今的朝廷,滿臣凋敝、漢員崛起,遏制漢員崛起本就是恭王的任務之一,一下就處理兩位滿臣,對朝廷來說損失有些大了。
可爲了這倆不爭氣的玩意兒出頭,還真是有些掉臉面,但有些事兒不得不做,奕?也只能厚着臉皮,把祁宮保的議案撥駁回去,將革職改成斥責了。
這倆物件,也是不長眼的,楊老三這貨,是個敢跟朝廷談條件的夯貨,這倆去他身上刮油,沒被弄死,算是僥倖了,這事兒也不算是壞事兒,從側面來看,這楊老三對朝廷還是有些忠心的。
你不見之前楊老三殺得那些綠營將官嗎?不問情由不問後臺,只要是潰散的,追到家裡殺吶!對付荊州將軍的人馬,這楊老三算是很客氣了,但奕?也沒忘了發書信警告臺涌,這次楊老三客氣了,下次呢?萬一兩軍真打起來,怕是荊州將軍的人馬要吃血虧的。
現在這個時候,正是剿匪的關鍵時期,南北的局勢都極爲緊張,萬一練勇和八旗兵打了起來,死傷了人手,朝廷該偏袒哪一方?是八旗還是練勇?
爲了爭奪餉糧,這事兒近期可是沒少發生,這樣的苗頭也該打壓一下了。如今的大計就是剿匪。其他的事情。待朝局安定之後再算賬吧!
楊猛得了朝廷安撫的諭令,臺涌那邊卻是嚴飭的諭令,楊猛這廝也是打臉,好幾天的功夫,就靠在總督府找茬,鬧得臺涌顏面盡失,不得不撤出武昌的總督府,到荊州落戶。掌管兩省的總督,被一個知府攆出了總督府,這下臺涌的前程算是完了。
而楊猛的目的就在於此,立威而已!現在也正是仗勢欺人的時候,等曾滌生和左騾子立了功,朝廷對他就不會過多的偏袒了,暫署的知府大過總督,也就這幾個月的時間。
楊猛與臺涌、官文之間的爭鬥,也被楊猛肆意的散播,臺涌不敵而退避三舍。無論是滿臣還是漢員,都瞧不起這樣沒火色的廢物。要麼你低三下四,要麼你頂着硬上,一省總督怕了一個知府,還逃出官署,這樣的物件,在朝廷眼中,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巴。
楊猛藉着軍功藉着跋扈,威震武漢三鎮,湖南上下的官員,卻在瑟瑟發抖,原因無他,長毛賊的勢頭太大,這次湖南全境,怕是都守不住了!
石達開用兵輕巧爲主,這次石達開坐鎮安慶,卻是選了不一樣的法子,摧枯拉朽式的硬打,石祥禎、韋俊突破武漢三鎮的江防之後,石達開下了嚴令,凡是掛着楊字血旗的城寨,一律退避三舍。
不是石達開怕了楊三哥,而是他怕了楊三哥有仇必報的性子,這位爺,一點兒虧都不吃,一旦兩人動了楊三哥的東西,只怕武漢三鎮的楊三哥,會直接加入湖南的戰團。
楊猛的戰力強悍,對太平軍的威脅實在是不小,這次增兵,又以新兵爲主,一旦碰上楊三哥這樣的驍將,和他手下的精銳,戰局怕是要被動的很。
石達開給族兄石祥禎的命令也簡單,破了武漢三鎮的江防,不管不顧,溯江而上直下嶽州。
給石鳳魁、曾天養的命令也是一樣,自九江出發,沿陸路直插嶽州,打掉嶽州之後,兩軍合力以嶽州爲基地,打長沙!
這樣的佈局,在戰略上就是包圍了武漢三鎮,武漢三鎮的位置重要,是必須要打的,但現在不是時候,只能先下了嶽州,抵定湖南,再圖武漢三鎮。
兩路大軍,差不多七萬,這比第一次打長沙的時候,軍容、軍威壯大多了,只要下了長沙,湖南大體抵定,連番的戰鬥之後,這兩路大軍的戰力,也就差不多可用了,到時候再與楊三哥一較高下。
石達開的目的明確,兩路大軍的目標都是嶽州城,現在湖南的可戰之兵,不多!遠沒有長毛賊第一次打長沙的時候陣容強盛,但好在左季高,接了嶽州府的官職,曾滌生的湘勇也有了眉目,加上湖南上下的綠營兵將,也不是不能一戰。
現在這個時候,哪個還能去計較與曾滌生之間的那點齷齪事兒?長沙不保,湖南也就不保,那樣的話湖南上下的官員都沒有活路,曾剃頭怎麼了?只要他手中有兵,就是親人吶!
在長毛賊的巨大壓力之下,湖南上下的官員團結一心,巡撫駱秉章親自出馬,去衡陽延請曾滌生幫忙拱衛長沙城。
這個時候,曾國藩也是一樣,之前與湖南官府的齷齪事兒,沒有長毛賊的壓力,還真當做大事兒了,可長毛賊一來,這些事兒,就變得有些無足輕重了。
說白了,若是不想爭名奪利,他曾國藩怎麼會在丁憂期間出山?朝廷有奪情諭令不假,可他曾滌生是道學夫子,若是一心守制,奪情的諭令能好使?
如今的湘勇也是一萬多人了,楊老三在湖北打的有聲有色,打的一枝獨秀;還有那從候補同知,一路打成一省巡撫的江忠源,這兩人都是曾國藩的榜樣,他們兩人爲曾國藩指明瞭一條道路,通往錦繡前程的大道。
雖說江忠源在廬州被太平軍給逼死了,但也是珠玉在前,君不見楊老三以知府之卑,硬捍湖廣總督而不退,硬是逼的湖廣總督移駕荊州,這就說明了軍功在朝廷眼中的重要性。
被楊老三在嶽州教導了一番,難道曾滌生真的那麼虛心受教?甘願以知天命拜服弱冠少年?
楊老三的許多話說的是不錯,但曾滌生的心裡,也是度着氣的,他要試試自己的法子,窮則變!如今這局面還不算是窮局,曾滌生認爲大變也是不需要的。
底氣何在呢?就在於江忠源之前守南昌時,曾國藩派去的那支湘勇,雖說戰果不怎麼樣,但湘勇打長毛賊還是猶有餘力的,既然湘勇可以成事,那變化就有些雞肋了。
在曾國藩的心裡,還是有個原則的,諸人各安天命行事,這纔是他悟出的儒教神髓,不到局面窮盡的一刻,他覺得楊老三之法不妥。
人生四十而知天命,做改變可不容易,購置西洋火炮這樣的小變革,曾國藩覺得並無不妥之處,但像洋務這樣的大變革,還是要思量再三、再三思量的,雖說東西是不錯,但這些東西改變的其他東西更多,這也是曾滌生回到湖南之後悟出的道理。
至於楊老三那些所謂的珠玉之言,曾滌生還在思量再三、再三思量的過程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