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既然這固河修渠如此折本,您爲何還要孤注一擲呢?先對朝廷用兵豈不是更好?”
銀子的問題,對楊家不算什麼事兒,但作爲軍師,有些話徐子渭還是要說的,錢財算不得什麼大事兒,下面的話,纔是徐子渭的真正目的。
面前的三爺,若論計謀的話,並不次於他徐子渭,許多事情三爺看的明白,但固河修渠一事兒,未免做的有些早了,這個工程完工之後,無疑會給朝廷拉去許多的民心民意,出力不討好,這是很顯然的。
“現在對朝廷用兵真的好嗎?國內這局勢簡單而明瞭,國外呢?”
徐子渭的話,楊猛也沒怎麼上心,有些時候雖說安內重要,但御晦相對於安內,卻更爲重要。
別說再打敗仗了,庚子年那一次,就讓沿海的百姓對洋人分外的忌憚,五大商埠的洋人,比朝廷都難惹,遇到長毛賊之後,蘇浙一帶的商家,不是想着支持朝廷平亂,而是第一時間選擇了到洋人的租界避難。
若是再敗一場,內有長毛賊,外有列強各國,面對洋人整個大清的民心,都是軟弱的,還談什麼以後呢?
大清朝,在楊猛的眼裡不算什麼,雖說聽了魏五的勸說,這幾年在謀求大勢,但是這大清朝,若是實在不識時務的話,楊猛也不介意屠殺一族之人,畢竟相較於四萬萬,殺掉幾百萬還是能夠接受的,無非就是個屠殺之名而已,一路走來這樣的事情楊猛已經做了不少,再加個幾百萬人,當真不算什麼的。
至於善惡之類的虛名,混官場、混政界的又有幾個人在意呢?讓後輩,花個幾十年的功夫,血債也能變成恩惠!
“三爺是說,近期在廣州會有一戰?河道工程之中的支流工程。是爲了應對洋人?”
在戰略上,徐子渭可不是個生番,略一回想河道工程,那龐大的支流系統。可是連通了廣東與兩湖的,說的再遠一些,支流工程就是連通了廣東,與西南的各省,即使皖贛這些地方,也在流域之內。
以機動駁船的速度,即使從最遠的雲南往廣州調兵,最多也就十天的時間,十天,對如今的戰局來說。已經是反應迅速了,兩湖一帶的援兵至廣州,最慢也就四五天。
若是拿着湖南說事兒,只怕朝發夕至也不爲過,一個河道工程。實際上是把雲貴川湘鄂皖贛以及兩廣連成了一片,即使與朝廷對上,藉助長江水道,以楊家新軍之精銳,怕是割據江南也只是三兩個月的時間而已。
區區數萬長毛賊,都能打到江寧,若是換了三爺出手。江南改天換日也只是反掌而已!
“算是吧!只是時間晚了些,若是時間充裕的話,老子還要把黃河也併入河道工程之內,那樣的話……哼哼!”
楊猛‘哼哼’一笑,徐子渭這才知道楊三爺的大手筆,這駁船之利。就在這裡,一艘動力船,可以拖拽幾十艘駁船,若是運兵的話,一個船隊就是上萬人吶!
翻江龍、駁船船隊。再加上之前修建的炮臺,新軍在內河之中無敵手吶!
“三爺宏圖大略,計長遠遠不及!”
話說到這裡,不賓服不成吶!長江水道、大運河、黃河,這大江、大河連通之後,只要是在大江、大河的範圍之內,駁船能到的地方,就是楊家新軍的地盤。
若在加上武莊、田莊,滿清朝廷除了關外之地,怕是無處可去了。退到關外就安全了?也不是!楊家還有海船的,自江南至遼東,由海路入陸路,這偌大的疆土,只要是有水的地方,就會有楊家的新軍吶!
這盤棋,河道工程只是個開端,最多十年的功夫,即使滿清退到關外,也沒有一絲的活路吶!
楊家的新軍可不是水軍,上了岸更厲害,以河道爲基點,這偌大的疆土,何處去不得?
“這些都不算什麼的,老子的真正目的,就是藉着水網發展大規模的廠礦,兩湖和四川的礦窯,這段時間也該往手裡攏一攏了。
就藉着協餉的由頭吧!如今安慶的兵權在老子手裡,加大各省的協餉數量,催的急促一些,各省無錢協餉,就用礦山來頂賬,老爺子注資的那一千五百萬,挪用一些也是可以的,作爲軍費未嘗不可。
計長,如今這時局,怕是要大變了,朝廷不是關鍵,關鍵在於洋人。
英吉利那邊已然有了應對,咱們自然要接着出招的,上海道那地方不錯,等顏卿任職之後,撥弄着太平軍過去試試水,大江的出海口,咱們是一定要掌握住的!”
無論是對雲煙還是對大清,英吉利、法蘭西、米利堅都是有野心的,北方的峨羅斯也是一樣的,但如今海上的威脅更大,那峨羅斯只能暫避了。
英吉利應對雲煙只收現金銀的路子,楊猛大概能夠摸得清,如今的英吉利政府,怕是已經把雲煙的配方看成了勢在必得的東西。
聯合法蘭西,支援太平軍,從這兩個動作,不難推測出他們的野心,順利的話,沿江而上就是雲南,即使不順利,也能進軍天津衛威脅京畿的安全。
這樣的應對措施,意味着戰爭,對於戰爭,楊猛也預備了很多年了,若是戰敗了,楊猛自然無話可說,一旦勝了,楊猛就教教這些洋鬼子,什麼叫做真正的禽獸不如。
楊猛這邊的應對策略,雖說不是很充分,但近期一戰,楊猛也有相當的把握,這一戰若是能打到京師最好,那樣他就可以接着勤王的名義,入主京畿之地了。
若是打在了南方,楊猛也可以順勢控制整個江南之地,三五年的發展之後,海陸雙線開戰,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兒。
若是鐵甲艦犀利,那此後的戰爭,就大有賺頭了!沒有任何目的的戰爭,根本就是沒意義的戰爭,對百姓而言這是族戰。而對楊猛來說該如何從這樣的戰爭之中獲益纔是重點。
戰爭的花費,戰後的撫卹都是需要失敗的一方來支出的,至於失敗國的民生如何,就不是楊猛該關注的問題了。能打到家門口都不是什麼好人,這些的國家也不值得可憐,窮追猛打、趕盡殺絕纔是正理。
“三爺,說到這洋人,上次潘老爺所提修約一事兒,您還沒做答覆呢!”
與洋人還是與朝廷開戰,徐子渭不怎麼關心,他所知道的新軍,在大清就是無敵的軍隊,洋人恐怕也不是新軍的對手。
三爺所說的應對。徐子渭理解的很到位,無非是大義而已,讀書人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修約無疑是個不錯的開戰藉口。
“修約?那是朝廷的事兒,咱們不能拿着這個做藉口。這段時間,五大商埠的洋人或許會有些挑釁的動作,這纔是咱們要着力的地方。
修約一事,自有朝廷那邊應對,咱們要應對的是商事上的挑釁,原則只有一個,只要在道理上站住了腳。咱們誰也不讓。
讓明湖那邊派遣一部分精通西洋律法的人到廣州,以便潘老爺和泰辰應對,泰辰那邊,一分利益也不能想讓,至於潘老爺,還是要以朝廷?...
的諭令爲準。這事兒到時候老子這邊自有計較,近期主要看朝廷的應對,咱們爲輔。”
修約一事,楊猛沒什麼態度,既然朝廷不會應允。他在修約上做文章,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事涉商務,自然有許多的矛盾,只怕列強各國修約不成,各種各樣的挑釁,就會在五大商埠興起,至於是些什麼事件,楊猛就不清楚了,但有一條,無論什麼後果,楊家商號是不會出讓一絲利益的。
“三爺,修約纔是國事,咱們在小事兒上做文章,是不是有些不夠大氣啊?”
名不正則言不順,尋釁滋事總歸是小事兒,若是因此開戰,未免顯得不夠大氣,這大義之名,怕是不好佔據吶!
“計長,你想反了,修約不是對咱們來說的,而是對洋人來說的,他們的目的就是修約,爲了修約而打仗。
你要是在修約上做文章,廢除這些條約,得罪的就不是一國了,而是多國,戰爭總要有個進程的,先打一國再打多國,一開始就跟多國開戰,對咱們極爲不利。
若朝廷拒絕了洋人修約的請求,他們勢必要尋釁滋事,然後藉着小事兒挑起戰端,這段時間,咱們要做的就是拿着洋人機心在國際上做大義的文章,先博得一些國家的同情再說其他。
未來的這場戰事,咱們絕不能主動開戰,等洋人率先開戰之後,咱們才能下死手,這樣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極爲清晰了,大義的名分也就落在了咱們的手裡。
對於英吉利,港島這地方極爲重要,是不可或缺的前哨基地,對此老子也有了安排,一旦洋人開始挑釁,讓林吉李殘餘的人馬到港島周邊攪局。
到時候,御晦、剿匪,二者合一,咱們若是能奪下港島,就將那邊的洋人從老到小全數誅絕,那大戰也就不可避免了。
咱們本土作戰,以逸待勞,即使沿海的戰事不利,也能退居內陸繼續作戰,而英吉利等國,想要維持規模龐大的海上運輸線,勢必是個極重的負擔。
一旦開戰,就要全線開戰,打咱們就要打國戰,無論是英吉利還是法蘭西,都很難支撐這樣的大戰,待到他們財政崩潰的那一刻,戰爭對咱們來說,纔剛剛開始。”
楊猛的計策,是極爲陰毒的,列強初期的挑釁或是威脅作戰,參戰的人員,絕對多不了,一旦戰敗,列強就會罷手,但戰爭可不是說打就打說停就停的,屠殺英吉利在港島的人口,就是楊猛挑起大戰的由頭。
林吉李是太平軍所屬,英吉利與太平軍之間的關係,也是不清不楚的,即使是屠殺,這藉口也很好找,到時候往太平軍身上一推,大清也是可以一乾二淨的,那真正挑起戰事的責任,還是要歸咎於列強發起的小規模戰爭。
只要戰爭初期有了正義的由頭,之後的戰局怎麼樣,戰爭的手段多麼下作,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看一場戰爭,首先看的是發起的原因,最後看的是戰爭的結果,至於戰爭的過程,除了各國的軍隊,又有多少人會關注呢?
戰爭的過程,在楊猛看來無非是勝利者歌功頌德,失敗者博得同情的資料而已,無關緊要的玩意兒。
“三爺,這麼大的戰局,咱們能撐得住嗎?”
楊猛雖說只是寥寥數語,但涉及到了國戰,消耗的銀錢物資,就不是一個河道工程能夠比擬的了,一旦大清的財政先於洋人崩盤,那戰局就難以預料了。
“固河修渠興商事!三兩年之內江南的錢糧,尤其是糧食,就會有很大的增產,不受天災影響的江南,在錢糧上足以支撐幾十萬人的戰局了。
至於太平軍,揮手可掃的存在而已,待到固河修渠之事抵定,誰能奈何的了老子呢?”
戰爭所打的錢糧有了保證,這戰爭就能長久的維繫下去,這時代的戰爭,最終拼的還是刀槍上的功夫,只要有了充足的兵源,龐大的軍工產量,戰勝只是時間問題。
“計長服了!”
如今徐子渭再看固河修渠,眼界已經全然不同了,固河那是拓寬運兵通道,修渠那是保證糧食產量,而固河修渠的壯丁,就是最好的兵源,數百萬壯丁,只要開始了訓練,三五個月的時間,就是數百萬的新軍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