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這些是當時在場的人?這不是白紙上墳糊弄鬼嗎?楊猛帶了多少人去滇西,賀長齡心裡有數,但現在這層白紙還真就不能戳破,戳漏了讓楊老三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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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理就說理,用不了這麼多的人證,你散去他們,咱們到總督府好好說道說道。”
追究楊三?怕是楊家的那個老倌不會答應,雲南已經夠亂了,再惹起楊家與官府對着幹,那他賀長齡的腦袋就保不住了,楊家這個三小子不簡單,這事被永昌的那個蠢物給辦差了!
“都回去吧!總督大人下令了。”
楊猛一聲令下,楊家的團練呼呼啦啦的退走了,完全是一羣烏合之衆的樣子,見楊猛散去團練,賀長齡的心裡也鬆快了許多。
看到那些團勇鬆散的樣子,賀長齡心裡那根緊繃的弦,也一樣鬆了下來。
“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說理弄得跟攻城一樣,可嚇壞我這老頭子了。”
楊猛進了城,賀長齡就是一通數落,不然能怎樣?治他楊家一個造反之罪?這事兒本就是賀長齡求人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過去就算了。
回漢可以械鬥,但亂子絕對不能出在楊家,楊老倌在雲南的山民之中很有威信,萬一……
“攻城?楊三可不敢,那可是造反啊!我就是氣不過,我楊家花了銀子、出了力氣,再被問罪,這事兒……”
楊猛早在路上就想好了對策,這次闖城也是有目的的,就是爲了震懾那些個,暗中覬覦楊家的官吏,讓他們看看自己的膽氣,動楊家的時候,好好想一想後果。
“你說你有理,他說他有理,這事兒你說怎麼辦?”
處置永昌的劉貴茂,只怕滇西那邊人人自危,處置楊家更是惹禍,還是把事情攪亂了吧!
“這是滇西回回給楊三立下的字據,當時時間緊急,就以血書寫在了衣服上。”
楊猛從懷裡,拿出了一件白色的大褂,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是如何收了楊家六萬銀子,如要安撫滇西的族人,落款是杜文秀。收據下面還有一個個的血色指印。
“這是……”
看到這件血衣,賀長齡信了楊猛的話,這白色的大褂,也就回回之中的地主豪紳經常穿着,望着那一個個血色的指印,賀長齡心裡也有些爲難。
“大人交代的事情,楊家敢不盡力,這是臨走的時候,我讓杜文秀簽下的,他算是個頭人吧!我楊家的銀子不能白花,他應了我的事情必須做到,不然我就帶着昆明的團練前去尋仇!”
這血書哪是杜文秀寫的,這是楊猛讓岑毓英蘸着羊血寫的,爲了做這個,可是花了好大的氣力,宰了一頭羊不說,爲了烘乾血跡,楊猛還差人現找的木炭,趁着聚集人手的時間,才把這血書做好了。
楊猛也算到了,劉貴茂斷然不敢細究那五萬銀子的事情,自己要是拿出來那些東西,永昌的官員,沒幾個能落了好。
聞着有些羶腥的白大褂,賀長齡真是信了,這是羊肉的味道,楊三沒說假話,那就是劉貴茂那廝騙了自己。
可怎麼處置劉貴茂呢?滇西混亂,這些武人還有用處,這些個混賬,一個十六歲的小娃娃都對付不了,還混什麼官場,真該把這羣廢物發配了。
“事情是我聽差了,揭過去吧!”
事情只能自己擔着了,楊家的呆霸王可不好惹,弄不好這劉貴茂,活着回滇西都難,殺官現在可不是時候,不能讓劉貴茂遭了楊三的毒手。
“好吧!”
楊猛的戲做完了,劉貴茂也得給他些苦頭吃吃。
收回血衣,楊猛也沒跟着去總督府,事情都說完了,去了總督府,只會讓賀長齡難堪。
送走了賀長齡,楊猛直接出了城,讓等在城外的刀手進城貓着劉貴茂,今天不給他點厲害,楊家就是丟份兒。
在這昆明縣城,做事想要瞞過總督府也不容易,楊家刀手貓在總督府外面,賀長齡第一時間知道了。事情難辦了,這楊三不依不饒,這是要殺劉貴茂啊!
無奈的賀長齡,只能差人找到城外的楊猛,把他帶到了總督府,這事遮不住了,自己出面都沒保住劉貴茂,那還有什麼面子?
“三小子,這事兒老頭子都擔下了,你這麼不依不饒到底想幹什麼?”
楊家雖說有功,但好歹自己是雲貴總督,連自己的面子都不給,楊家未免有些囂張了。
“見見劉貴茂,把事情當面說清,我沒想殺他!”
賀長齡動了怒,楊猛只能退一步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不明着給劉貴茂一個難堪,楊家的面子上哪去找回來?
“好!那你們就當着老頭子的面,把事情說清楚!”
楊猛的目的,賀長齡也看出來了,這是要爲楊老倌掙臉面,這事兒的確是劉貴茂那廝瞎了眼,這污水豈是能隨便潑的?
畏畏縮縮的劉貴茂,進來之後,又惹得賀長齡厭惡了,一個武人連點膽氣都沒有,怪不得鎮不住滇西的混亂。
“話,我已經提前說了,看在總督大人面上,我不殺你全家!你剛剛邁進來的那個門檻看到了吧!上去把右手一下摔斷,一下斷不了,就拿你全家的命來熄楊三的受的惡氣!”
這話一說,賀長齡也皺起了眉頭,楊家好歹毒的心思,楊三才多大歲數,這事兒肯定是楊士勤授意的,一個武人廢了右手,還能有個屁的前程,楊士勤能稱雄雲南府,果然有些手段,這劉貴茂也是瞎了眼,好端端的去招惹楊家做什麼?
楊士勤的手段狠辣,也正好合用,現在雲南缺的就是這個,楊士勤通判的缺,也得趕快讓出來,一旦滇西有變,正好讓他這個通判去戡亂。
劉貴茂的臉色也瞬間慘變,沒想到楊家如此歹毒,要直接斷了自己的前程。
“我乃朝廷命官,正經從三品的遊擊,你敢滅我滿門?楊家也得不了好!”
右手廢了,直接就會斷送自己的前程,這個條件劉貴茂接受不了。
“嘿嘿!那咱們拭目以待!狗屁從三品的遊擊,綠營的遊擊當個屁事,只要做的隱秘,朝廷也查不出來。”當着賀長齡、劉貴茂的面,楊猛也是撂下了狠話,事情就跟楊猛說的一樣,綠營的三品遊擊,能算什麼東西。
“總督大人救我!”
劉貴茂慫了,若是在永昌自己還能逃過一劫,楊三連昆明縣城也敢圍,自己這次怕是難逃一劫了。
“唉……”
雲南綠營廢弛,要想平亂少不得要倚仗楊士勤,一個綠營的遊擊真不當什麼事,怪只怪劉貴茂瞎了眼誣衊楊家。
楊家也是囂張,當着自己的面,竟然敢口出狂言,滅了朝廷命官滿門,這事也是能擺在桌面上說的嗎?這次亂後也該打壓一下楊家了,不然他們還不知道雲南該由誰做主。
見賀長齡不發話,劉貴茂也傻眼了,他也只聽說過楊家厲害,可沒想到這麼厲害,連總督大人都服軟了,想起自己傻乎乎的行爲,他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看總督賀長齡的樣子,楊三肯定不是在說大話,手廢了不一定前途就廢了,人死了可就全玩完,想到這裡劉貴茂也是拿出了決心,走到門口將右手狠狠的磕在門檻上,隨着一聲悶響,他的手臂不正常的彎曲了。
這個時候,劉貴茂渾身也涌出了一股悍氣,他繃着滿臉的青筋,先跪了賀長齡,又回身對着楊猛說道:
“這次是劉某人做差了,山水有相逢,再會!”
說完這話,劉貴茂負氣離開了總督府,而楊猛的嘴角卻詭異的彎出了一個弧度。
“劉貴茂本督保了,你也走吧!”
今天這事兒,雖說楊家有理,可做的有些過了,不把自己這個總督放在眼裡,總有楊士勤後悔的一天。
楊猛知道劉貴茂今天殺不得,也就熄了暗算他的心思,這次爲了楊家的名聲,駁了賀長齡的面子,老爺子那裡就要頭疼了。
回了楊家武莊,楊猛將滇西和今天的事情一併說了,老爺子卻表現的很輕鬆,根本沒有半點擔憂的意思。
“爹!這次惡了賀長齡,只怕這老鬼挾機報復,咱們還是早作準備爲好。”
胳膊擰不過大腿,大清在雲南的實力要絕對強過楊家,自己的場面雖然有了,但剛剛鋪開,根本使不出力氣,這個時候賀長齡發難的話,楊家只能忍氣吞聲了。
“就他?滇西肯定是個亂局,這賀老頭子怕是要倒黴了,等滇西的回回發難,各族莊農佃戶必然會跟着胡鬧,就憑永昌那幾個雜碎平亂?做夢!”
今天老三闖城做的不錯,楊家的名聲現在比什麼都重要,只要楊家站的穩,誰想把楊家當成肥羊,那就是找死!
這事不是什麼大事,只要賀長齡現在不追究,以後他就沒機會了,但滇西的事情,卻讓人撓頭,萬一亂子大了,很有可能波及到楊家。
“老三,滇西的事情你怎麼看?”
“無奈!本想幫幫他們,可七把香會和保山附近的團練,擰成了一股繩,永昌的官員,也偏幫他們,矛盾很難化解。現在想平亂,除了硬打硬殺,沒什麼快速有效的辦法。”
這次滇西之行,讓楊猛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滇西那邊這麼鬧,對誰也沒有好處,大清想分化雲南各族,可出了大規模的民亂,賦稅肯定受影響,平亂也要消耗大量的軍資。
永昌當地的官員,想借着此事升官發財,現在有可能,但到了清算的時候,哪個也跑不了。
沈聚成那等貪婪的地主,和他手下的練勇,更是討不了好,你燒殺搶掠,人家能不報復?滇西的局面,就是個爛泥塘,誰陷進去誰倒黴。
“事情做不了,就不要強作,杜文秀那裡,也就到此爲止,不能和他牽連過深。他來昆明是一回事,咱們從昆明支援滇西又是一回事。前事可做,後事萬萬做不得,這個辮子被抓住了,咱們家會被打死的!”
對於滇西的亂局,楊士勤做出了決策,現在還不是楊家出手的時候,勉強出手只會招來殺劫。
“我知道了,這段時間我要在宜良招人,賀長齡不得不防,萬一這老鬼緩過神來,就該咱們倒黴了。就是他走了,這次的事下任總督,也不一定會輕易放手,因爲咱們家始終是個威脅。”
金雞村數萬哨練的規模,也觸動了楊猛,自己雖然在宜良有無數的農兵,可要指望他們,自己就真傻到家了。
精銳刀手,必須再招一批,起碼得有個四五千人,這樣才能讓楊家暫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