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色棍許出了帶着特權的南洋大臣,文慶與穆蔭自然有些膩歪,但彭蘊章不說話,挑簾杜翰說不上話,剛剛兩人的話又惡了皇帝,對此兩人只能無奈的觀望了。
對於四色棍這個皇帝來說,對大清朝廷來說,楊猛去職並不是什麼壞事兒,畢竟楊三哥手中的權力過大,滿足一時之需還成,長久的讓楊三哥把持江南的軍政,就不是福事了。
但對江南的局勢來說,少了楊三哥這個殺手鐗,曾左二人與石達開所部在安慶周邊形成了僵局,長毛賊的新秀李秀成、陳玉成在蘇浙一帶攻城略地,一旦曾左二人出了差池,江南連個應對的人手都沒有。
雖說將五省水師團練的大權交給了楊三哥的二哥楊毅,但這楊毅只是林則徐的弟子,林則徐在兵事上,並無多大的建樹,理政,這楊二當是一把好手,帶兵怕是沒什麼指望了。
朝臣俱言曾左可用,但對上安慶的石達開,曾左陷入了僵局;朝臣俱言楊三不可大用,但自武漢三鎮領兵始,楊三哥未嘗一敗,石達開又如何,還不是在楊三哥的手裡損兵折將?
蘇浙皖贛,俱是朝廷的糧源之地、財稅之地,長久的戰亂,對朝廷殊爲不利,楊三如雞肋之言依舊啊!用之心驚膽顫、不用則於心不忍,無奈吶!
但如今的局勢,英法洋夷,並不比長毛賊的危害小多少,安慶本該旦夕可下的,可英夷的一批洋槍洋炮,就讓安慶的局勢陷入了僵局。
最令四色棍心驚的還是,楊三哥所報的克里米亞戰事,兩百萬人的滅國大戰,那是何等的規模呢?
英法洋夷,既然能在相隔千里之外的峨羅斯大舉用兵,未嘗不能在遠隔重洋的大清大舉用兵。長毛賊、英法洋夷,楊三哥提起河道工程,要倡咸豐盛世之舉,因英法洋夷的舉動又陷入了停滯之中。這也由不得四色棍不怒火中燒。
江南局勢、英法洋夷,剛剛走了林吉李的天津衛也是京畿的絕大漏洞,可朝廷如今卻是無錢可派的,雲南還有三千萬斤滇銅,但是,運河淤塞、長江航路斷絕,也使得這批滇銅,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物件。
就地分發給各地的綠營、勇營,朝廷也不甘心,既然綠營、勇營尚能支撐。就不能動用雲南的那批滇銅。
將楊三哥調職的諭令發了下去,四色棍的心裡仍是有些七上八下,對朝廷而言,如今這江南的局勢,才更爲重要啊!
“南洋大臣?四色棍這廝倒是會許些空頭支票。算來算去,這南洋大臣,一點實惠的物件也沒有,但江浙閩粵倒是咱們不曾大規模涉足的地方,也不知這次能做成什麼樣子?
計長,你那邊的大戰略籌劃的如何了?於彪的戰法老子看了一下,對兵員的要求頗高。有些不合時宜了!”
朝廷議定的南洋大臣,職權算是比較圓滿的符合了楊猛的需求,雖說實權不多,但管轄的範圍委實不小,換了別人或許沒什麼作爲,但自己做了這南洋大臣的話。江浙閩粵的督撫,都要仰自己的鼻息辦事兒了。
“三爺,大戰略之事,想必您已經有了眉目,於彪的戰法計長也看過。我這邊的戰法,與他的倒差不多少。
既然於彪的戰法三爺不滿意,想必計長的戰法也不入三爺的法眼,依着三爺的意思,計長猜測了一下,可是要用曾老九在安慶所用的鐵桶合圍?”
雖說將制定戰略的要求,說給了於彪,但於彪的戰略還是以攻伐爲主,以官軍的戰力,守城尚不濟事,攻伐怕是沒什麼門路的。
“你倒是省事兒,參看曾老九的戰法,這話未免簡單了一些!
但意思也差不許多,而今江南可用之兵有三支,約摸八萬人上下,曾左的湘楚二軍六萬人,合圍安慶,起碼需要兩萬餘,牽制石達開在安徽的部衆也差不多需要兩萬餘,牽制江西的韋昌輝,曾滌生的兩萬餘人卻不怎麼夠用,安徽牽着天京、江西連着閩浙,一旦曾左的主力出了問題,安慶合圍就是夢幻空花。
廬州、安徽省府,可斷石達開部與皖北的聯繫;滁州、與廬州相互照應,可斷天京與安慶之間的聯繫;南昌、江西省府,可斷韋昌輝部與贛西的聯繫;徽州、與南昌相互照應,可斷安慶石達開部、天京太平軍主力與江西的聯繫。
廬州、滁州、南昌、徽州,這四城,可狙擊幾千湘勇、楚勇,輔以當地的綠營、勇營,太平軍攻城,則綠營、勇營爲主力守城;太平軍過境,則以湘楚二軍爲主力,襲擾殲滅之!
曾左的人馬,下面一段時間的主要任務,就是肅清這幾點之外的太平軍,殲滅或是將他們趕入包圍圈都可以,此後,以滁州、廬州、安慶、徽州爲點,臨近的州縣爲線,斷不可讓太平軍越雷池一步!
這樣一來,兩湖與皖贛的大半,就不受兵災所侵了。
江蘇,以泰州爲支點,託明阿的江北大營殘部爲主力,阻太平軍北進之路,連滁州圍揚州,將太平軍困於江南之地。
浙江,以湖州、嘉興爲支點,連接安徽境內的宣城、徽州,阻太平軍於皖東、浙北之地。
另外,和春所領的江南大營殘部,以常州爲支點,上連泰州,斷太平軍東進之路;下連宣城、湖州,斷太平軍南入蘇浙之路;北連無錫、蘇州、嘉興,守蘇浙糧源、財稅之地!
這樣一來,就可以把太平軍劃爲兩大部分,蘇浙皖三省是天京的主力和石達開所部,江西就只剩韋昌輝所部了。
若是曾滌生得力,能將韋昌輝部驅出江西,這鐵桶合圍之勢也就成了!”
在地圖上畫出了一大兩小三個包圍圈,楊猛的大戰略,也就有了簡單的路線圖,但這與於彪、徐子渭籌劃的地點也差不多,戰略的高明之處,徐子渭並沒有看出來。
“三爺……”
徐子渭有些欲言又止,這戰略只有路線是不成的。若是再有八萬湘楚那樣的勇營,這事兒做的,可用了託明阿、和春,再好的路線、城池。他們也守不住吶!
“曾左的湘楚二軍,六萬餘;託明阿、和春的江南、江北兩大營殘軍,四萬餘;皖贛蘇浙四省的綠營、練勇、援軍,起碼在十幾萬上下。
皖贛二省,有曾左坐鎮,配上當地的綠營、練勇,安定皖贛不是什麼難事兒!
但蘇浙的託明阿與和春就不堪大用了,用其守城、圍城,還湊活,攻打太平軍。怕也是連戰連敗的慫貨!
而今蘇浙一帶缺了一直勇營兵,我看林老虎的學生馮桂芬是個不錯的選擇,若是將水師團練的人馬劈出一萬,安插到蘇浙一帶,配合託明阿、和春構建包圍圈。應當是綽綽有餘的!
各省的綠營、練勇,缺乏戰鬥力,剩下的一萬水師團練,以五百人爲一營,分爲二十營,補充、訓練、整頓,皖贛蘇浙四省的綠營與勇營。這樣戰鬥力也就有了。
至於水師團練,散了之後再建就是了!”
再散水師團練,就是楊猛鐵桶合圍的核心計策了,不要小看水師團練的五百人,有了這五百人,就能守住一個縣城。二十隊人馬就是二十個州縣,加上曾滌生、左季高、託明阿、和春以及各省的綠營兵,還有一個新建的水師團練,鐵桶合圍必成!
“三爺高明,若是散了水師團練。各省綠營與勇營戰鬥力不足的弱項就沒了,提拔一個馮桂芬,散去二十營水師團練,以後這江南,才真正是楊家的天下。”
散去水師團練,是於彪和徐子渭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這樣的抉擇,也只有楊三爺可以拍板兒,這樣一來,江南的軍隊,就要被三爺掌控了,手裡有了軍隊,這江南的所屬,不言自喻。
“高明是高明,但這麼多人馬,需要的餉糧卻是不計其數的,出錢,咱們出得起,但是不敢明出,我這邊想先動用一千萬斤滇銅爲軍餉,其後由各省的協餉來補齊,不知朝廷那邊會不會同意呢?”
揣摩朝廷的心思,楊猛一個人有些力有未逮,加上徐子渭和魏五兩人的分析,這邊才能大略的摸準朝廷的脈門,一旦決策失當,鐵桶合圍就是泡影。
“若是直接動用滇銅的話,朝廷或許不會應允,但拆借就不同了,咱們不妨先上摺子拆借五百萬斤滇銅,主要分給蘇浙的託明阿與和春,然後讓有了軍餉的託明阿、和春在蘇浙大舉協餉,短時間之內補足了滇銅的虧空。
這蘇浙不是咱們的地盤,託明阿、和春得了咱們的軍餉,協餉之時自然會不遺餘力,再者協餉補充朝廷的虧空,對兩人來說也是政績,兩人不可能不出死力!
這兩年蘇浙本就戰亂,大舉協餉之後,百姓的負擔必然要加重,咱們一邊督促着託明阿、和春二人加緊協餉,另一面可以指派咱們的商號,聯合之前的十五家商盟,在蘇浙境內舍粥,收攏難民。
這樣一來,咱們就用朝廷的銀子補足了朝廷的虧空,兼着還能讓朝廷在蘇浙二省民心盡失,託明阿、和春俱是滿人,洪秀全之前在天京也提出了排滿的口號,只要咱們稍加運作,本就抵制滿人的江南百姓,必將更爲抵制朝廷!
而且如今的閩浙總督慶瑞、兩江總督怡良,也都是滿臣,只要操作得當,讓託明阿、和春、慶瑞、怡良,四人搭夥大規模協餉,對於朝廷在江南的人心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這四人搭夥之後,也能給朝廷的漢員一些警示,滿人搭夥,漢員就要搭夥,滿漢之爭也可以做一做文章的。”
拆借滇銅,用託明阿、和春、慶瑞、怡良四人協餉,徐子渭的這個計策很不錯,大是符合楊猛的脾性,這樣一來,他也能借機給曾滌生、左季高一部分援助,等推起了江蘇的馮桂芬之後,江南滿漢對峙的局面也差不多成了。
“嗯!謀劃的相當不錯,這樣一來不僅啓用了馮桂芬,而且可以藉機把饒廷選調到馮桂芬的帳下效命,想必蘇浙一帶還是大有可爲的。
將這些謀劃發一份電報給雲南的魏先生,看看他的態度如何,若是可行的話,你們兩人就擬一份摺子遞上去,這段時間我還是可以逗留在九江的。”
啓用林系舊部,一是沈葆楨、馮桂芬、饒廷選可用,二是爲二哥拉攏一個小團體,第三可以給朝廷和朝臣一個他楊猛不僅睚眥必報,也是知恩必報的印象。
若是謀劃成功,湖南的沈葆楨、江蘇的馮桂芬、饒廷選、九江的二哥楊毅,就可以形成一股不小的勢力。
“三爺,這資助軍餉之事,咱們是不是再商議一下呢?與其咱們出錢出力,不如在皖贛蘇浙大規模的協餉,畢竟這軍費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吶!”
軍餉,動輒成百上千萬,一旦廣州那邊的事情膠着,楊三爺又要爲楊家攬上一副重擔了。
“有些事兒要適可而止,一旦過分了,就有可能將江南的百姓逼到太平軍的麾下,這樣一來,咱們就是舍大就小了,殊爲不智吶!
最近,也讓咱們商號,密切關注一下皖贛蘇浙四省的民生,不死不活就好,切不可一下就將百姓逼入絕路!”
有些時候過猶不及,一旦協餉的力度過大,老百姓不堪重負了,就要揭竿而起,這就與楊猛的初衷大爲相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