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當天,場面也是極爲宏達,自荔香園到廣州碼頭,盡在長桌宴的範圍之內,每隔一里一座廚寮,酒肉飯菜管夠。
這婚宴的場面雖大,但並不鋪張,除了廣州碼頭和荔香園張燈結綵之外,其餘的地方跟普通的長桌宴差不多少,桌椅板凳餐具都是周邊百姓的,除了食材和紅綢,這一場婚宴,添置的東西並不多。
事前一個月,楊猛就放出了消息發出了帖子,五大商埠所屬的一應主官,都在楊猛的邀請範圍之內,由於事前預計到了額爾金等人要來攪局,楊猛也想趁他們攪局的時候,讓五大商埠的主官,在英吉利的壓力下,變成鐵板一塊。
荔香園的宴席,除了官員就是商家,這樣的事情,十五家商盟也是不能缺席的。
除了五大商埠的主官、十五家商盟的家主,兩廣總督葉名琛,閩浙總督王懿德也帶着屬下的四大巡撫到場慶賀,本來王懿德是不打算來的,但肅順這個宗室子弟挑頭邀請,這王懿德也不得不給些薄面。
長桌宴一開,楊猛騎着馬匹從荔香園出發,一路招呼客人直至廣州碼頭,本來招呼客人的時間,要放在下午時分的,但珠江口來了惡客,楊猛也不得不先行一步了。
到了廣州碼頭,額爾金擺出的場面也是不小,連貓帶狗三十多人的隊伍,看來真是想攪局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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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楊部堂,英吉利駐華全權公使額爾金,攜法蘭西全權公使葛羅、米利堅全權公使列衛廉、峨羅斯海軍上將、駐華公使普提雅廷冒昧造訪,還望楊部堂接待一番。”
三國全權公使,一國的海軍上將兼着駐華公使。這場面委實不小,看來英法美俄四國,在一些事情上已經達成了一致。
自詡場面宏大的巴夏禮,說起話來也是趾高氣揚的,彷彿楊猛背後的大清。已經成了任其宰割的存在。
“哦……賀喜來了,賀禮帶了嗎?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但是,你們與廣州的百姓不同,不帶賀禮到老子這邊白吃白喝是不成的!
想要參加老子的婚宴,簡單!一人兩千兩銀子的賀禮。這貓貓狗狗的三十多位,咱們取個吉利數字,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兩銀子,那諸位就是客人,沒有這個價碼,諸位哪來的回哪去。老子不接待惡客!
來吶!把大稱擡上來,這諸國公使若是拿出了賀銀,請上荔香園,沒有!請他們滾蛋!”
一身大紅錦袍的楊猛也不客氣,騎在馬上回了巴夏禮的話,本想着來示威的額爾金等人,哪裡帶着賀禮?這一下。場面就僵持了。
“來的都是客,楊部堂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巴夏禮怎麼也想不到,楊部堂的回答是這個樣子的,以清國的禮節來說,即使他們無理了一些,在今天這樣的場合,楊部堂也不會惡語相向的,可惜,他面對的是楊猛。
“給銀子,入席!沒銀子滾蛋!你們若是沒有現銀。我看你們的海船不錯,若是押在老子這邊,茲當是賀銀了。
來的都是客,這話不假,但你們都是惡客。老子在荔香園擺的宴席,千金難求,一人收你們二千兩,已經是大面子的事兒了,白吃白喝,想得美!”
一向進退有度的楊部堂,突地給了衆人一個難堪,站在碼頭之上,額爾金等人也是尷尬異常,這禮節不到位,就是野蠻的行爲,自詡是文明人的額爾金等人,自然接受不了楊猛的冷嘲熱諷,和周邊百姓的白眼。
巴夏禮和楊猛的對話,都被翻譯說給了在座的數千百姓,楊猛、巴夏禮說完之後,此起彼伏的罵聲就連成了一片。
滿臉尷尬的巴夏禮回頭與額爾金等人商量了一下之後,無奈的指了一艘半心不舊的商船,現在這形勢也是騎虎難下吶!
若是回頭走了,四國在楊猛面前就擡不起頭了,若是隻有楊猛一人也好,若是隻有清國的百姓也罷,但楊部堂這廝卻是個卑鄙小人,他的惡語說完了,各國滯留在廣州的商人也圍了上來,這無禮的事兒,要是被各國商人傳出去,本就被動的英吉利政府,將更加的被動,若是被各國商人冠上野蠻二字,許多事情都不好辦了。
“好!英法美俄四國公使賀銀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兩,沿途撒大錢慶賀嘍!
將四國公使的氣勢給老子喊出來!
諸位,隨我入席吧!”
不接招丟人,接招就不丟人了嗎?這等掙面子的招數,楊猛肚子裡有的是,他唱了一個肥喏,底下就涌出了幾百人的隊伍。
這些都是楊家的新軍,兩人一筐一百斤大錢,楊猛喊完之後,這漫天的大錢也就被揮灑了起來。
“四國公使來賀!三爺看賞嘍……”
楊猛騎馬,四國公使的對位步行,叮叮噹噹的大錢雨,一直跟着衆人下到了荔香園的門口,銅錢鋪路數十萬人蔘加的宴會,本是一個不小的談資,可額爾金等人的臉上,卻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那巴夏禮更是如此,沒想到自己打上門的計策,在楊部堂的手裡如此不堪一擊,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剛剛在碼頭上不如掉頭就走了。
楊部堂的人馬,一路揮灑的大錢,沒有一個人去撿,不時的掃視一下參加宴會的清國土著,他們無論衣衫華貴與否,臉上的神色都是輕蔑的。
價值幾萬兩銀子的銅錢,對楊猛來說,也就是鋪路的東西,這幾千萬大錢灑出去,別的效果楊猛也不需要,只需要在參宴的廣州百姓心中,樹立一個洋人卑下的印象。
人與人是不同的,大清百姓雖說低賤,但洋人比百姓更低賤,這就是楊猛要傳達的東西,將洋夷當做豬狗。以後殺起來也沒有心理壓力的。
廣州碼頭的大場面,早就被秦子祺的人手帶回了荔香園,不等楊猛等人到達,荔香園的正門已經擠滿了官員和商人。
“德公,楊部堂此舉可是分外的提氣吶!洋夷牽馬墜蹬、千萬大錢鋪路。端的是美談吶!
德公文章驚才絕豔,趁着酒興咱們兩人合寫一曲,在五大商埠流傳,也讓咱們大清的百姓,看看這洋夷是如何的卑賤!”
兩廣總督葉名琛與閩浙總督王懿德的地位最高,他們兩人自然是站在了最好的位置。看着滿天散着金光的嶄新銅錢,葉名琛也捧起了楊猛的臭腳。
“中堂,此事孟浪了!”
雖同爲總督,但王懿德這個閩浙總督的地位,是遠不及葉名琛兩廣總督兼着體仁閣大學士的。
“孟浪什麼?只要能打壓洋夷的氣焰,就是好法子。我輩之人也該學學楊部堂,自先帝庚子一役,這洋人在大清的地界就是趾高氣揚的。
德公你看,那些歡呼雀躍的百姓,就是這筆大錢由官署來出也是值當的。
這事兒之後,兩廣官署再出十萬兩銀子的大錢,這廣州碼頭至荔香園的路。就用銅錢鋪就,這路就叫蔑夷路!”
葉名琛的話,越說聲音越大,這話聽着提氣,不僅引來了兩廣、閩浙官署的人叫好,那些一直與洋人做買賣的商人也是大聲的叫好。
“兩位大人,這錢咱們出了,兩位大人若是寫好了曲目,這伶人的事情,咱們也一併辦了。大清百姓不知洋夷的跋扈與野心,我等商家卻是知道的,這洋夷滅我大清之心不死,這蔑夷路聽着就順耳呢!”
這些都是楊猛差人提前編練的,目的就是拉閩浙總督王懿德下水。隨着楊猛手裡的兵權不斷擴大,葉名琛也知道誰是廣州王了,作爲官場上廝混的人物,服軟、認慫,也是必須學會的手段。
爲了保一家老小,爲了以後的前程,正值壯年的葉名琛,不顧中堂之尊,也拜在楊猛門下,對於葉名琛這樣的,楊猛有的是控制手段,上了船,就下不去,除非是粉身碎骨帶着家人一起下地獄。
“嗯!中堂此話大好,咱們也別分彼此了,這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吃完酒之後,都要拿出一些曲目的,若是寫的深入人心,本督與葉中堂,自有厚賞!”
王懿德作爲閩浙總督,眼力界自然是不差的,一聽葉名琛在爲楊老三捧臭腳,這位在腦子裡稍稍的轉了一下,就直接入夥了。
在江南,楊老三的威勢太大,別看今天來的只有兩個總督,據王懿德所知,雲貴、四川、湖廣、兩江、漕運、東河這六大總督都送來了厚禮,除直隸、陝甘之外,大清在關外的九大總督,有五人是給楊老三面子的,自己要是說了什麼歪歪話,只怕也得被罷職吶!
除了這些人,在江南剿匪的曾左、沈桂芬、託明阿、和春也送來了厚禮,那宗室肅順,做的是迎客的營生,這樣的權勢,即使是清初的鐵帽子王也沒有吶!
“哈哈……德公果真妙人,就依着德公的意思來,咱們與楊部堂共唱這臺大戲!”
作爲楊老三的門下人,葉名琛捧臭腳也是不遺餘力的,自打投入楊老三門下之後,葉名琛也領悟了不少東西,低頭之後,兩廣的政事也變得極爲順手了,這裡面意味着什麼葉名琛很清楚,但楊老三勢大,自己已然上了賊船,想下來,卻是沒有門路的,只能帶着家口,一條道走到黑了。
對於葉名琛的投效,楊猛那邊也是來者不拒,至於以前說的狠話,自然要坐回去的,政客說話,怕是很多時候趕不上放屁的,一個屁不是有聲音就是有味道,這政客的話,有些時候,連點聲音、味道都沒有的。
“諸位公使,這兩位是我大清的兩廣總督與閩浙總督,想來各位公使前來攪局,是有目的的,今日婚宴,衆位公使的排場不小,三大全權公使,一個海軍上將兼着公使。
咱們這邊自然也不能小氣了,兩大總督、一個南洋大臣、四位巡撫,與諸位的地位也不差的,除了這幾位大人之外,五大商埠九成九的商人,也到了本部堂的婚宴之上。
諸位公使有什麼話,先在肚子裡醞釀一下,我們這些人足以代表大清國的態度了,這雖說是酒宴,但說錯了話,或許就會讓大清與諸國之間的關係走向萬劫不復的境地,仔細着些吧!
咱們入席?”
額爾金等人的憤怒,楊猛看在眼裡,上門打臉反而被扒了個精光,這事兒擱誰身上也不好承受吶!
楊猛將荔香園門前的衆人,介紹給巴夏禮之後,巴夏禮一一的翻譯了一遍,這四國公使臉上的怒氣,也被慢慢的斂去了,誰曾想,真正的大事兒竟然是在這麼一個場合決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