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軒璞緩緩擡眸,恍若大夢初醒。
他想追冷雪鵲,可明顯爲時已晚。她的倩影早無。而儘管心疼如絞,但還是平靜地向失神的玄空拱手,“玄空大師!拙妻頑皮。你放心。靈骨我一定歸還。”
玄空從未想過面前這男人的夫人這般厲害。
他斂了遙思,感到顏面盡失的同時又別無他法,重重一嘆,向月軒璞作了個揖,“如今,也只有這樣了!希望太尉大人言而有信!”
嬌妻身穿布衣,定是隱於城中貧民住宅區。與玄空默不作聲向右相府門方向走去的月軒璞禁不住這樣想着。
他暗自爲這想法而瘋狂,也恨自己一直以來都把目標定在有幽靜小院子的中檔人家。
此次到右相府。不過是大腦靈光一現。但想不到心思恍惚之下,卻被猝然下山前來要靈骨的玄空跟蹤到此。
意外之中的意外,竟然引來了嬌妻。而一想到靈骨被嬌妻所奪。又讓他心頭的喜悅平添了幾分。
時至今日,那漸而嚴重的左臂再也經不起拖延。想來這情況,嬌妻比他還要明白。
冷雪鵲安全地回到那廚房,離玉轅正翹首以待。
他精明的眼睛好奇地凝望着她,眨動了下,就向她做了個若常的抱抱動作。
“伯孃剛纔忘了把錢給賣玉米麪的大嬸。”
她抱着他迴轉,輕鬆地撒了個謊。
一間空落落的臥室裡,她把書放到他手上,讓他讀會兒書,她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朗朗的讀書聲從帷幔外不時傳來。躺在牀榻上的她捏着那小錦盒,茫天胡想。
爲了孩子,何不就用這靈骨療傷!這個念頭剛起,喜極一笑的她又板臉咬脣。
靈骨是搶來的。不屑於!
她倔強地把小錦盒塞到懷中,而剛纔一番打鬥,她確實感覺有些累了。
京城,臨近離軒轅登基之時。卻不平靜起來。
太子府。離軒轅不在府中時竟然有人潛入了府中。那本是拿來等着他試穿的龍袍也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偷了。而就連太尉府的碧海苑也在同夜被人放火燒了個乾淨。
這可是大事。大如天。
當今皇上龍顏大怒,下令不計一切找到兇手。
終日細查暗訪冷雪鵲蹤跡的月軒璞不得不放棄尋找她,參與到這次行動中來。
近天台。他與離軒轅又在飲酒。
月軒璞飲盡手中酒。朗聲道:“殿下!從種種跡象來看。偷龍袍的與火燒我府的是同一個兇手。”
離軒轅斟酒的同時道:“衛遷曾與兇手交過手。那人掌力不純,卻身法怪異。輕功更是絕。雖沒抓到人,但衛遷說是個年輕女子。”
“年輕女子!”月軒璞眸中劃過一道瞭然的警惕,陷入了苦思中。
離軒轅風輕雲淡地笑了兩聲。“別胡想了。決不是嫂子。”
月軒璞尷尬一笑,悶頭飲酒。
由於冷雪鵲脾性怪異。他剛纔差點就把兩件大事與冷雪鵲聯繫在一起。
卻思緒沒停,憂慮諸多,“侍衛四處撒下,可就是沒有兇手的消息。時間太緊。這可如何是好?”
離軒轅卻話鋒一轉。道:“嫂子有消息嗎?”
月軒璞茫然地搖了搖頭。
離軒轅呵呵笑了兩聲,道:“太尉府被燒,這不是個好事嗎?”
月軒璞眨巴了下眼瞼。思索會兒,霍地站起。喜形於色地衝着離軒轅一抱拳,“謝殿下提醒!”
離軒轅相隨站起,自謙一笑,“我也是剛豁然明瞭。”
候立在旁的衛遷瞅着月軒璞快如風的背影,微微躬身向離軒轅,眸中喜悅流露,他拱手道:“殿下!只要找到太尉夫人。何愁尋不到那兇手。”
離軒轅步出亭子,負手向下山的石階走去,“我也是真心誠意想幫軒璞。你沒瞧見他這段時間精神不振。整個人都垮掉了。”
衛遷緊跟而出,“整個京城就差掘地三尺。想來殿下的這主意不錯。”
離軒轅感慨萬分,“天下不太平。當初改變主意是對的。”
年三十發生的事記憶猶新。那時,心愛的兒子被擄,龍鳳佩又在冷雪鵲身上。他能想象得到她下一步要做什麼。
危情面前他差點急白了頭,卻靈機一動,當即改變主意。而又幸得月軒璞終有一顆愚忠的心,不但把兒子安然送回,還表明心跡,爲了他的江山穩固,不計付出。
他感動得當即與他冰釋前嫌。而情形瞬息萬變,那怒氣沖天的女子持劍到來,終是念及夫妻情深,沒有對月軒璞施殺手。可一番相威,更是令他意識到要除去月軒璞的後果是多麼的可怕。
如此兩個人才,時局又不穩。自是得相拉爲已用。他堅信這個想法,打消一切雜念。
京城的辰時,古道的兩旁擺滿了攤子,有賣布料的、買胭脂水粉的、更有賣菜的……
右胳膊肘兒挎着個小籃子的冷雪鵲如往次一樣穿梭在人來人往的古道。
一個青衣男子向相捱走着的同伴神秘地道:“知道嗎?出大事了!”
同伴搖頭,表示不知道。
那人看了眼四下,湊近同伴耳畔,“聽說太子府被盜了東西,那太……”
冷雪鵲兩耳不聞窗外事,只專注地掃視着兩旁的菜。
她很快買了些青菜,又撿了幾個黃心土豆,而一擡頭,冷不丁就見有家商鋪買凍米糖。
離玉轅如月花前一樣也極愛甜食,而此次回去,又得幾天纔出來。她提拉着裙裾進了門。衝着裡面的掌櫃道:“掌櫃的!來一包凍米糖。”
她的話音剛落,眉頭一擰,疾步跑到門邊,扶住門框開始乾嘔。
幾個噁心打下來,擡頭時就見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越過她向鋪子裡走去。
少女身着綵綢灰藍色冰藍交領右衽上衣,下配白色裙子,腰間有劍,長長的睫毛下,一雙烏眸似夜,三千青絲僅用一支珍珠簪花綰起,簡約的打扮,活脫脫一個清麗俠女形象。
“掌櫃的!給我也來一包凍米糖。”
櫃檯內的掌櫃見冷雪鵲未近前,也就把準備給她的那包凍米糖遞給了少女。
少女拋了些碎銀到櫃檯上,拎着那包凍米糖轉過身,目光恰好與冷雪鵲相觸。
兩人默默地互視,卻是那種警惕的眼神。
少女很快出了門,冷雪鵲卻一直站在門邊靜靜地凝望着少女的背影。
長裙飄逸,步履極快,一眨眼,亦是在幾米之處。
那少女驀然一回頭,詭異地笑了笑。
冷雪鵲微微眯眼,轉瞬也對之報以一笑,隨後折轉身向鋪中走去。
包好凍米糖的掌櫃一邊等着冷雪鵲,一邊與旁邊幫忙的夥計閒聊。
“知道嗎?三天前。太尉府被人放火燒了……”
冷雪鵲倏地停住,脫口而出,“誰說太尉府被人放火燒了?”
掌櫃的先是一愣,後就神秘地衝着冷雪鵲道:“姑娘!你還不知道嗎?三天前的深夜,太尉府火光沖天,整座府邸都被燒光了。最先從什麼碧什麼苑燒起。”
冷雪鵲腳步一蹌,臉青面黑。
天哪!四天沒出門,就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可自己怎麼沒看見那方向有火光亦或是有濃煙?
她失神地扶住櫃檯,又想:太尉府離她住的那地方甚遠,又是深夜,可能還真有這種事情發生。
這久,不知道是不是孩子一天一天長大的緣故,她漸而感到很困,只要一睡下,就睡得很死,萬事不知。
太尉府被燒了,那婆婆與公公還有月花前怎麼樣了?
她顧不得凍米糖,棄了竹籃子,轉身跑出門。
“姑娘!凍米糖!”
掌櫃的不解,出聲大喊。
幽靜的古道,院牆依舊,裡面茂盛的綠枝橫伸而出。冷雪鵲一路瘋狂疾奔,終於來到那熟悉的府門前。
府門臺階上光潔如玉,連一片落葉都沒有,而厚重的府門乾淨如往昔,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難道沒被燒?是那掌櫃的胡說八道?
她心中滿是疑惑,可既然來了,也得進去看看。
主意打定,嘴脣翕動,右手撫過左臂,感到左臂如常了。卻沒推門,而是在旁邊的院牆越入。
剛一落地,就發現府中安然無恙。
百花盛開,爭奇鬥豔,柳葉翻飛,翹角亭臺隱立綠蔭中。空氣裡,似乎還能嗅到那清涼的一汪碧水氣息。
她暗道自己傻,怎麼能輕易相信那掌櫃的話。懊惱的同時又憶想那掌櫃的說大火自碧海苑燒起。
碧海苑在府中部,又是月軒璞的居室,那裡留着她難忘的記憶。
她眼瞅着四周沒有下人,沒走小道,挑了無人行走的樹林向那地方飛襲。
會兒後,卻突然凝住不動,悄然側耳聆聽。
雖林中風大,枝葉搖晃,發出沙沙簌簌的輕微響,可她仍是敏銳捕捉到身後有異響。
那異響因她的停下而沒有了。
自己心情過於迫切,竟然沒有注意到會有人跟蹤。
她很快鎖定十米之處。
眼前就是一個圓月亮門,她暗中冷冷一笑,改了方向,拐進門去。
緊貼冰冷的門牆而站,靜靜地站着等待對方出現。
近了。她霍地凝神望向那目標處。想看清楚是哪路神仙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