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古年間人皇定八荒,平四海之時,陣法一道傳承已有千萬年之久。
遠有真仙臨凡,布青穹之勢,蓋四海三荒。
近有玉虛出世,結九鍾之數,滅千年古寺。
殷離當然沒有本事佈下這等大陣,但殊途同歸,陣法永遠都離不開五行之道。
若無五行生轉不息,那便只是一空殼子罷了,中看不中用。
而五行之氣卻過於狂暴,也無法長留紅塵世間,所以陣基之物,便是必備了。
只見林先生等人近前一觀之後,便看見有一巨樹佇立於半空之中,通體青綠,枝繁葉茂,其根鬚更是彷佛扎種於虛空中一般。
“青...青檀神樹?”
正當衆人瞪目結舌之時,那老道士突然一聲驚呼,倒是嚇的衆人三魂去了七魄。
最後還是那炎曠反應的及時,一把抓住了老道士,急忙追問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連兩個問題拋出,就連稱呼都給忘記了,可見炎曠的焦急之情。
而這時林先生兩師徒也反應了過來,紛紛神色期待的望着那老道士。
事關重大,老道士也不敢繼續矯情什麼了,連忙長話短說道。
“我在先輩的手札中曾經見過對此樹的描寫,嶺南絕峰之處,有神樹佇世,其高十丈之餘,色綠而青,名青檀也。”
“青檀?神樹?那有沒有它到底有什麼用處呢,或者可以用來做什麼呢?”
林先生很快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詢問起老道士具體的細節。
但希望通常都與絕望相伴,只見那老道士頓時就苦着一張臉回答道。
“先輩的手札中只記載了了了數句,根本就沒有詳述啊,要是知道具體用處的話,我們現在也不會只是一個武道門派了。”
一聽這話,衆人盡皆難掩失望之情,好不容易有了線索,結果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過也正常,要是手札記載非常之詳細的話,那麼青城道派也不會只是一個凡俗門派了。
“咦,你們看,那些白霧好像...很有規律啊。”
正當老道士等人苦臉哀嘆時,柳桐桐倒是心細如髮,一翻觀察之下,竟然察覺到了些什麼。
“哪裡哪裡?”炎曠的情緒一下子又高昂了起來,努力睜開一雙不大的眼睛,死盯着神樹。
“你們看,那神樹周邊的白霧,是不是好像在循環一般,雖然很細微,但是卻真實存在。”
衆人連忙順着柳桐桐目光看去,果然見那股股白霧環繞着神樹,一圈連着一圈,再緩緩向外散發開來。
看到這裡,衆人哪裡還會不明白,只覺得這神樹就是罪魁禍首了。
“管它是什麼神樹還是妖樹,看我一拳就給它崩了。”
炎曠本來就性子火爆,此時哪裡還忍受得了,只見其氣血頓時上涌,一股熱浪迸發開來,唰的一聲,便朝着那神樹一拳砸下。
熱浪迸發,拳勢迫人,一時之間竟然將那白霧逼退了三尺有餘。
但眼看功成之時,卻又意外頻發。
“住手!”
就在炎曠離神樹不過區區一尺之時,有一道人影突然冒了出來,竟然也是一拳砸下,將炎曠頓時逼退了開來。
“來者何人?”
只見炎曠被逼退之後,還未等其站立腳跟,嘴上便大喝了一聲。
林先生等人也是一時之間被震住了,炎曠可是此時的最高戰力,竟然有人能逼退他,也不知是敵是友。
“奇士府,蕭開,見過諸位。”
......
......
“有趣,有趣,想不到區區一個窮鄉玉陽,竟然還可以遇到奇士府的人。”
“不過...終究只是棋子罷了。”
城西,宅第處。
依然是風和日麗的場景,依然是平靜幽華的宅邸,只是城隍卻不見了蹤影,只徒留殷離一人盤坐其中。
棋盤上空空如也,棋子也盡入了鐵盒甕中,只有一面水鏡靜靜漂浮其上,倒映着種種鏡像,仔細看時,正是那林先生衆人。
而這正是玉虛洞玄正法,水像衍生之術。
“時候也差不多,妖丹中聚集的生魄也夠了,看來也該着手破開封印了,不然...”
殷離一面觀察着水鏡中衆人的動向,一面摩擦着手中那面鏡子,緩緩的訴說道。
春來樓,丙字一房。
自玉陽滿城泛霧之後,這裡就沒有了絲毫生氣,但奇怪的是,雖然沒有了生氣,卻見不到任何一具屍體。
殷離自小修行玉虛正法,自然精通所謂神行之術,只不過短短片刻時間,便已經從城西之處來到了這春來樓。
“吱呀...”
推門聲響徹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面,殷離順着濃濃白霧往牀沿上一看,只見三山已經跪癱在了那裡,面目蒼老,白髮滿頭。
一枚已經變的紅彤彤的妖丹靜浮其上,白霧環繞之下,彷佛有無盡的嘶吼聲傳出,攝人心魄。
“蒼黃七山靈,姣姣豪英傑,哼...不過區區濁世凡人,倒是好大名聲。”
殷離長年修行玉虛正法,又得天地靈氣洗練軀體,早已練就了一身修仙靈體,同濁世凡人相比,確實猶如雲泥之別。
這就好像一個潔癖者,因爲某些原因不得不在泥潭中打滾一般,實在讓人難掩厭惡之情。
但前世宿仇未了,心誓未鑑,此時實在不是講究的時候,殷離也不得不親下泥潭了。
望着那紅彤彤的妖丹,聽着那千萬生魄的嘶嘯聲,殷離眼眸中充滿了貪婪之色,這可是一件重寶啊,只可惜......
確實,以千千萬萬生魄練就的一枚妖丹,就算在修行界中,也是一件難得的至寶。
不知道有多少邪道,魔道修士搶着要,這對他們來說,乃是大補之物。
但殷離顯然是不會如旁門左道一般,他煉就這妖丹,爲的不過是衝開封印而已。
再說了,殷離身爲仙道大派,玉虛門人,豈會如邪魔外道般,自甘墮落。
“陰極照生,陽極照死,陰陽鏡呀陰陽鏡,你廢了我多大功法啊...”
緩緩拿出懷中的寶鏡,殷離看着那陰陽交匯的鏡面,心生了無數感慨。
... ...
“奇士府?攬天下奇人異士成一府的奇士府?”
老道士一臉驚奇的模樣,大喊道,引得柳桐桐師徒二人也好奇不已。
待到衆人目光轉去,只見那人影隻手掌輕輕一揮,周邊十丈之內,那恐怖又粘人的白霧頓時消散一空。
白霧散去,那人影終於也露出了廬山真面目,只見其身着白墨麒麟袍,腳踏凌雲重霄靴,面容剛毅,身材魁梧,真真乃一頂天男兒漢。
“奇士府緹騎蕭開,見過青城派道兄。”
聲音雖然不大,但自有其氣度威嚴,一時之間不禁就威懾住了衆人。
但可惜,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給奇士府的面子,炎曠顯然是個暴脾氣的人,直接便開口質問道。
“我知道奇士府,就是那個朝廷鷹犬嘛,但別人怕你們,我可不怕,你今日必須要給我一個說法。”
見炎曠又犯倔了,老道士連忙朝着他使眼色,但都被其給無視了。
而那蕭開定睛仔細一看,倒是頗有幾分意外,多少年了,竟然還有人敢衝撞奇士府。
愣頭青?還是公子爺?
很可惜,蕭開能看到的只有一張凌然迫人的臉龐,或許他只長了年歲,沒長過腦子吧。
“說法?我奇士府說的話就是法,你,滿意嗎?”
霸道,強硬,獨裁,這是柳桐桐此刻對蕭開的全部印象。
炎曠也楞了一下,遊歷江湖這麼多年,他素來聽說奇士府的人霸道非常,是朝廷鷹犬中的犬。
可百聞不如一見,傳聞果然不虛也。
“好大的口氣,炎某不才,今日就來挑戰挑戰您這位緹騎大人。”
話音未落,身影早動,只見炎曠雙臂一展,似驚鵬之勢,朝那蕭開疾馳而去,誓要一擊而定。
而那蕭開卻猶如無事人一般,只是靜靜的看着炎曠表演,眼神中似有幾分嘲弄之色。
這一幕被炎曠看到之後,其怒火更盛了幾分,血氣洶涌之下,竟然泛起了層層熱浪,鋪散而開。
“米粒之光,焉比皓月?”
不同於炎曠的聲勢浩大,蕭開只是輕飄飄的一掌拍出,便直接無視了層層洶涌熱浪,擊打在了炎曠的胸膛之上。
嘭!
隨着一道砸地聲響起,炎曠渾身氣血早已稀薄,無力的癱倒在了大地之上,胸膛上還隱約留下了一道掌印。
“先...先天?”
老道士看了看若無其事的蕭開,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炎曠,艱難的嚥了咽口水,腳下也往着蕭開那邊多走了幾步。
對於老道士的舉動,蕭開也沒有在意,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隨後便擡腳向着不遠處的炎曠走去,一派肅殺之意。
“緹騎大人,還請得饒人處且饒人。”
可就在這時,又有一道人影走了出來,攔在了蕭開的面前,一雙正氣凜然的眼眸與蕭開對視着。
那道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那面容已經猶如老朽一般的林先生,佝僂着身軀,卻自有幾分正氣。
“你是何人,可知犯奇士府者,罪大當誅,你,敢違國法?”
蕭開也並沒有意外,只是笑盈盈的開口道,彷佛閒談細聊般,但空氣中的殺機又濃了幾分。
林姓先生是一個教書先生,若論起道理言談來,自然是不虛蕭開的,於是回答道。
“國法無情,但卻有理,林某隻是一介教書人,尚知私刑爲罪也,緹騎大人身爲朝廷命官,豈會不知國法?”
身爲一個讀書人,自然是熟讀大成國三史六律的,除謀逆大罪外,任何一個罪犯都要經堂審,報刑司,才能定罪。
只是奇士府揹負監察天下之責,遇到的敵人無不是大凶大惡之輩,妖魔鬼怪一流,若是都照國法,那還要不要辦事了。
“不錯,不錯,小小的玉陽城,竟然可以出先生這等人物,只恨時光不饒年歲,不能與先生早日相識。”
蕭開彷佛妥協了般,一伸手就握住了林先生的手掌,狠狠的搖了搖,一臉的可惜可嘆之色。
“呃...”
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完全就不符合蕭開剛纔的人設,林先生也只能一臉糊塗的迴應着,和他商業互捧着,留下一旁風中凌亂的炎曠,獨自哀舔傷口。
又是一翻話術之後,衆人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林先生首先開口道。
“緹騎大人,不知你剛纔爲何阻止我等破壞這青檀神樹,可是另有隱情?”
這時炎曠也稍微調息了一翻傷勢,不過卻不好意思開口,只能在一旁豎着耳朵,想聽那蕭開說出個一二來。
一提到了這個話題,蕭開很快就不負了剛纔的熱情,神色肅重的醞釀了一翻,回答道。
“先生不修術法,不通武道,自然是不知道的,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並不是所謂的青檀神樹。”
......
......
“終於...有人發現了嗎,可惜,已經晚了。”
閣樓中,殷離從水鏡中看着衆人的動向,知道陣基已經被看破了,但卻絲毫沒有在意。
伸手輕輕一點,那水鏡直接掉落而下,變成了一灘水漬,沿着閣樓木板滑落而下。
“時候已到,陰陽鏡,該你上場了。”
殷離單手一揮,只見有一寶鏡漂浮而出,一面刻有山川河流,人影綽綽,一面刻有陰曹黃泉,鬼怪遍地。
山川蘊生,陰極而死,陰曹向死,陽極而生,這便是玉虛十三寶中的陰陽鏡。
臨出行之時,雲霄子直接便把陰陽鏡給了殷離,並且還設下了重重封印,以防有人看出陰陽鏡的神異,生出殺人奪寶之心。
但是這一舉動,卻讓殷離受制頗多,在接下來的計劃裡,如果沒有陰陽鏡的全力相助,他很可能會魂墮玉陽。
“師父呀,我知道您愛徒心切,可您至少也要告訴我一聲啊,您這真人親設封印,我要多費好多力氣啊。”
殷離看着妖丹上方漂浮着的陰陽鏡,神情有些苦澀。
他何曾想過要佈下這化生大陣,收集無數生魄,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罷了。
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還不知要多久才能鑄就靈臺,多久才能誅殺溟滄。
所以,爲了手刃血仇,一了宿怨,無論是何種代價,哪怕死後墮入無間地獄,受千刀萬剮,他也在所不惜。